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穆三平很快發現,身下的馬匹,速度竟忽然變得宕慢了起來,無論自己怎麼揮鞭都無濟於事。

穆三平隨即彎腰一看,這一看不要緊,一看竟穆三平嚇了一跳,只見馬兒的左側大腿上竟結結實實的扎著一枚毒鏢。

這馬不僅馱著自己,還拉著身後的火炮,受傷了仍依然奔命,一瞬間穆三平竟感到了一絲心疼。穆三平立即停了下來,然後下腰將馬兒身上的毒鏢拔了出去,重重擲在草地上!

看著吳柏溫漸漸消失的背影,穆三平眼裡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即使寶馬身負暗傷,穆三平也仍然不敢停歇,畢竟身後南明兵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穆三平對著馬匹,輕輕訴說著當下的處境,寶馬似乎也聽懂了主人的意思,緊接著便略顯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隨即穆三平跨上馬背,揚鞭揮策!身下馬兒似乎也聽懂了主人的話,高高抬起前腳一陣嘶鳴後,便轉身揚蹄北上。

一路上,穆三平頻頻回頭,也頻頻的低頭,既害怕身後的明兵追趕上來,又害怕身下這隻陪伴自己多年的寶馬有個三長兩短。

在逃亡路上,穆三平也並沒有不管它,在駛離南明的勢力範圍後,穆三平曾停下為愛馬尋找草藥貼敷傷口,只可惜到最後,這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

穆三平與其馬匹在長途跋涉了四天三夜後,在最後的黎明破曉時分,二人終於到達南關郡嘉義關,這是從南至北必經的邊關,也意味著身後在不會再有人追上來了,到達邊關後,汗血寶馬在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後,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摔倒在了嘉義關的關口前,穆三平看著奄奄一息的它,彷彿看到了當年它父親的身影,遙想當年,弱冠之年初騁沙場,父親穆爾廓愛子心切,將自己的愛馬交付己任,十五年過去了,當年的那匹馬與自己的父親都已先去,而今天,當年毛頭小子已成長為了一方軍統,完成了父親未盡的遺志,而父親最寶貝的愛馬,它唯一的後代卻倒了大靳雛成的黎明前。

穆三平雖然很難過,但並沒有為此流下哪怕一滴的眼淚,傷感片刻後,穆三平便命令邊防官兵安置好馬匹的遺體,隨後便駕乘著驛站快馬拉著火炮趕往了穆月宮。

沒想到,剛剛失去了愛馬的穆三平在到達穆月宮後,又再次經歷了打擊。

嘉蘭帝在得知了穆三平再次鎩羽而歸,且除他以外,兵馬無一生還後便沒好氣的嘲諷道:“怎麼,除了你以外,連一隻馬都沒能回來?”

穆三平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皇上,我帶回了南明的火炮。”

“噢”嘉蘭帝心中驚喜,但表面上依然強裝鎮定,嘉蘭帝隨即走到那門火炮面前認真端倪起來,“就是這東西,害得我軍數次敗北。”嘉蘭帝表情凝重,細數著接連幾戰損失慘重的損失。

“皇上…”穆三平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嘉蘭帝抬手示止,“不用說了,把它交給工事房,摸清原理後儘快仿製而出,其它的事,擇日再議,朕有些累了。”說完,嘉蘭帝便背手離去,只留下穆三平一人在諾大的殿堂裡茫然無措。

嘉蘭帝的冷落令風霜歸來的穆三平很是受挫,即使客觀上南明手握重器,難以戰勝,但穆三平也同樣自責,未能率領部分弟兄殺出重圍撤回都城。但難過歸難過,穆三平並沒有忘記眼下的應盡之事,回到北禹的第二日,穆三平便為戰死沙場的愛馬舉行了簡單的葬禮,隨後便安葬在了北禹西郊城外的馬陵冢。

與此同時,北禹城外,靳兵為了防止明兵反攻,也學起了對方修建起防禦城牆。

同時,在另一個地方,穆月宮工事房內,數位工匠大師圍對著面前的火炮,不斷的來回端詳思考著,這憑空乍現的產物,令一個個所謂的工匠大師,都變得欲言又止又茫然無措了起來。

同樣受到改變的,還有大靳統治下的楚州千里沃野,為了防治出現夏民佃戶佔地為王,割據一方的武裝勢力出現,靳人對統治下的楚州,頒發實行了夏田歸靳政令,即所有夏族百姓的土地三分之二都歸於靳族鄉紳土豪所有。

此令一經發布就遭到了夏族百姓的群起反抗,他們紛紛抗議靳人的壓迫,然而夏民卻根本敵不過鐵蹄靳族的長矛短刀,很快便只能屈首臣服。

被靳族魚肉的夏族,既是資源也是籌碼,從數次南征失敗開始,靳人開始意識到來自南明的威脅,並擔心起其反攻的可能。

為了防止江山易主,嘉蘭帝為此頒佈了新的政令,即所有的百姓無論靳夏族,都全民皆兵。所有夏民佃戶,每殺死一名南明兵,可憑藉屍首,獲得獎賞收繳土地的三分之一,殺死一雙,即可全部歸還土地,如果超額完成,每一具明兵屍體可抵賞四畝無主田地。

但一個疑問很快就擺在了眾人心頭,身為同族的夏民真的會對南明兵痛下殺手嗎?然而很快,靳人就打消了疑慮,此令一出後,雖然大多數靳人老百姓都以沉默抗議,但仍有少數夏族反骨相應號召,紛紛投身民兵,平時他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和普通的夏族老百姓沒有兩樣,然而一旦有任何南明兵北上的風吹草動,他們就化身前頭部隊,抗擊南明兵。

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內,名單就有了近百萬的夏民加入。這一下子就極大擴充了靳軍的數量,這令嘉蘭帝既驚又喜,既欣喜於這些夏民能歸順朝廷,又同樣憂患於此,這些夏民今日既能為我所用,明天說不定也能覆負於我。

為此擔心的嘉蘭帝,立即停止了針對夏民的招兵納賢,為了制衡夏族,嘉蘭帝很快又頒發了一條新的政令,鼓勵靳族百姓,多多生養,每生一個孩子,朝廷就會獎勵一頭豬一擔米,如果生夠七個孩子,這七個孩子裡面只要有一個讀書人,朝廷必保士大夫。除此以外,還有諸多福利。

然而此政一經宣佈,就遭到了夏民極大的不滿,許多原先加入靳軍的夏族百姓都紛紛退出,楚州大地各地接連發生數起抗議行動。

見於此,嘉蘭帝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防夏人甚於防川。有臣相向其提議,今日楚州大地已紛紛落入靳族囊中,最終一統楚州只是大勢所趨,所以朝廷在統治各族方面,即便不求一視同仁,但最基本的表面工作也要做好,否則不得人心。統治重點仍在於治,如果想要夏族歸順朝廷,朝廷也必須要讓他們心服口服知道朝廷不會虧待他們才行,夏族不是傻子,他們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會歸順朝廷,而他們又是楚州大陸人口最多的族人,他們就是江山吶,不得民心江山不固。

臣相向其提議,在一些非軍情部門,多多引用夏人賢士,大膽選用夏人內臣,一方面能緩解靳族緊缺的用人需求,一方面又能昭告千萬夏民百姓,朝廷一視同仁的決心。

聽完該臣相的提議,嘉蘭帝撫著鬍鬚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後,反問起現場眾人覺得此議是否可行。

可綏靖中庸的諸位大臣,卻都是一副欲言又止,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嘉蘭帝很不高興,隨後這些飯桶大臣立場仍然認為防夏甚於防川,皇帝應該再三考慮才對。

到了翌日,穆三平見嘉蘭帝態度有所轉變後,便請示覲見,當晚亥時時分,穆三平懷著一絲忐忑不安前往夜央宮。

到了夜央宮後,在昏暗搖曳的燭光下,穆三平見到嘉蘭帝背對著自己,面對著牆上一副巨大的楚州地圖若有所思。

穆三平沒有開口等候著聖上的發問,過了一會兒,嘉蘭帝才開尊口,向穆三平徵求意見,詢問朝廷是否應該採用出身夏族的學士大臣甚至是內閣,以滿足用人需求。

穆三平聽完聖上的提議後,並沒有像其他大臣那般表現出任何的驚訝,反而是面不改色,十分的平靜。穆三平向嘉蘭帝道來見意,認為此舉可行,更是大勢所趨,靳人人數數稀少,如果生性多疑不對其他民族委以重任,僅憑靳人單打獨鬥將後患無窮於未來不立,如果能利用好夏人,不比一些昏庸的酒足飯飽的靳人更差,反而能進一步鞏固統治下的江山,但歸順夏人需要耐心和時機,不可操之過急,不可臨時起意輕易委以其重任,必須慎中更慎。

聽完穆三平的話,嘉蘭帝會心一笑,心中有了答案…

第二天,楚州十三州府,大小街道上就貼上滿了告示,宣告此前罷免的部分夏族衙役,全部恢復地方官職,另外,朝廷經過考慮,決定放開夏族進士科考,同時依據地方教志,朝廷決定徵召一批優秀的夏族舉人進士入駐北禹,為天下效力,同時即刻起為夏族商販減免12%的瑤稅。

此通告一出,楚州大地瞬間引起了騷動,夏族百姓摸不著頭腦,這北靳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難不成他們真的有所改變了?夏族百姓將信將疑…

公元靳朝嘉景二年三月,不出朝廷所料,南明政府終於揮師北上,大批南明軍隊兵臨北禹城下,欲奪回都城。

而在這時,統領靳軍三軍的穆三平竟然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