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軍畢竟是太尉逢北延的一手帶出來的,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就以紀律嚴明,行動力強而聞名。

“在下破虜將軍莫歲,參見郡王。”穿著鎧甲的將軍進屋向林重華行禮:“郡王,武戎道的監牢前幾日失火,凡是和伽藍、大滿有牽連的人都封在衙門處,等候您的發落。

失去住所的百姓被安置在郊外,武戎道縣尉封啟賀負責發賑災糧。

這是這次災難過後統計出來的財物損失,請您過目。

至於傷亡人數不多,但是……”

莫歲有點為難。

“辛苦了,莫將軍,我明白你的意思,把人送到這裡來吧。”林重華回頭向正在給卯十三包紮的醫者喊道:“元桑榆,再加三百靈石,你和你師傅的藥館我們承包了。”

“當然可以,只要錢到位死人都能給你醫活來。”元桑榆扯著紗布道。

你師傅知道你替他做主,把他藥館抵押的事兒嗎?

藥館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像,元桑榆說畫裡面那個皺皺巴巴,老態龍鍾的老人是他的師傅——長略。

林重華笑道:“真的嗎?治我要多少錢?”

元桑榆也笑道:“我說了,你沒病,至少我看不來,你這不是病,就算你去找那位神通廣大的裕安閣下,他也會說你沒問題。”

莫歲偷偷瞄林重華,欲言又止:“要不……在下現在護送郡王回長安,說不定皇宮裡的御醫有辦法。”

一場暴雨過後,林重華總覺得身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面板下面蠢蠢欲動,欲破土而出,以為洗澡就可以解決的事,沒想到愈演愈烈,哪怕找裕安檢查也解決不了。

直到在今天早上梳洗照鏡時,他才發現他的臉上裂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上面盛開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半白半血的花朵死死紮根在血肉裡。

不止臉頰,耳後、肘腕、軀體到處都長著花苞。

安德急得聲音顫抖:“殿下?莫非您也中了桃妖的詛咒?我去找裕安閣下。”

林重華拉住轉身要走的安德:“別打擾他了,他在休息,我琢磨和詛咒應該不是一回事兒。”

林重華自我感覺良好,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完全沒有別人生病時的艱難。

“怎麼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出來用膳?”裕安推開門問他。

收拾完小滿母子,裕安來到和林重華事先約好的地點匯合——李浩家對面的藥店。

藥材珍貴,醫藥店在建造的時候,就做了防火措施,難得成為這條街道上幾處沒有燒燬倒塌的建築。

裕安到的時候,藥店門口都擠滿了人,一群人驚慌失措的縮在一起,大人帶著小孩和老人,懷裡是為數不多從火災裡搶救出來的財物。

林重華帶著安德穿梭其間安撫眾人,順便給元桑榆打下手,元桑榆指揮他們配藥和清理傷口。

沒什麼好說的,和眾人打過招呼後,裕安也加入行動。

林重華擼起半邊袖子,展示給裕安看。

裕安只是沉默地圍著他繞了兩圈,最後告訴他:“這是你的身體,這些花也是屬於你身體的一部分,甚至融入你的靈魂,不可分割。”

“半妖?符咒?靈器?”

裕安搖頭:“它對你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你就權當它不存在好了。”

……

卯十三眯著腫脹的眼睛,眼巴巴地瞅著安德。

元桑榆幸災樂禍:“我說你們兩個圖什麼?大半夜的翻我家院牆,打還打不過,丟人。”

卯十三在心裡腹誹道:%*,誰知道你一個醫師這麼能打。

卯十四還在昏著,卯十三現在只會“啊啊啊”。

安德聽了對元桑榆說:“他說他想喝水。”

喝了水,卯十三消停一會,又開始“啊啊”。

安德:“他說他錯了,能不能別把他打死,他想為殿下您效力。”

林重華正喝著水,聽到這話不禁笑了:“真敢想啊,之前閣下不是把大滿給你們種的蠱燒了麼,怎麼昨晚還為人家效力?不要告訴我你們對大滿做的事情一無所知。”

卯十三羞愧地低下頭。

“行了,知道你們生活不容易,都是討口飯吃,也不為難你們了。”林重華道:“說說別的,說點我們不知道的,若是說的好興許給你們減減刑。”

大滿為了讓外人相信武戎道是真的流傳詛咒,不惜假戲真做,給自己下一記狠藥,這等毅力不得不讓他佩服,畢竟裕安剜肉的時候林重華看的是真的疼啊。

卯十三思考片刻,左思右想想到一則秘辛,手胡亂的揮舞著:“啊啊啊啊……”

“……”安德揉了揉額頭:“陳慶之的老家,河東陳府有問題……還有什麼?你說的太快了,我聽不清。”

卯十三更著急了,恨不得坐起來,但是他還在骨折中,疼的“嗷嗷”叫,被元桑榆按下去強制蓋被。

林重華被他逗樂了,安慰他:“改天問他吧,等你傷好了再說。反正我還要在這裡待上一陣子,不急於這一時。”

安德:“殿下還要在這裡逗留嗎?”

“嗯,怎麼了?”

“殿下還是回長安吧,外面那太危險了,況且……況且陛下也很想你。”

“呵,我猜這話肯定是柳洵連夜傳給你的吧。”

“不,我也是這麼想的。”

“安德,我可是郡王,結果頂了這麼多年這個頭銜,我卻從來沒有我的封地看看,這很荒謬不是嗎?”

“陛下他自有主張……”

“我也有我的主張。”林重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停,不要再說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把傳訊工具給我,我親自和柳洵說。”

……

竊藍的腦袋被放在案板上。

林重華用著最清純無害的臉說著最恐怖的話:“要不劈一下試試看。”

精緻宛若人偶的少年道:“用刀切不好,水煮吧。”

元桑榆:我覺得你們倆有那個大病。

“不然還能怎麼辦?”林重華道:“我問他一句他回嗎?”

“誒,你是個什麼東西?”林重華真的問了。

然而那頭顱居然真的回了。

“我是伽藍大人的狗啊!伽藍大人最愛的就是我!”頭顱突然睜開全黑的眼睛,以舌頭充腳,得意洋洋的在案板上轉了圈兒。

……林重華:我就是說說而已。

元桑榆被嚇了一跳:“我靠,鬼呀!”

頭顱的舌頭特別長,滑溜溜的和一條蛇一樣:“哈哈?嚇到了吧!本鬼就是這麼強大,還不快速速跪下膜拜我,本鬼可以勉強考慮收你為小弟,你唔……!!”

裕安把頭扔進水盆裡,摁著不讓他翻面。

裕安:“我問你答,再多說一句話,把你劈了煮水餵狗吃。”

頭顱:“咕嚕咕嚕……”

閣下,手下留情啊,不然這鬼就要再死一次了。

裕安坐在椅子上:“伽藍派你來做什麼?”

剛才的驕傲被裕安碾的稀碎,頭顱喪氣的耷拉著舌頭:“主人讓我監聽你們,但是沒想到你們居然直接把我拋給封啟賀,害我在陰暗潮溼的大牢裡呆了好久!你們給我等著,我的主人可不會……咕嚕咕嚕……”

頭顱終於學乖了,知道了眼前這個叫做裕安的少年是不好惹的存在,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牢裡的火不是我放的,是一個穿著喜服的骷髏做的。”

林重華來了興趣:“哦?他為什麼會在那裡?”

林重華沒想到能在這裡聽到熟人的訊息。

“我也好奇啊,起初我以為他死的不能再死了,沒想到他也生了靈智,於是我夜裡就去偷偷找他,結果我聽到門口的獄卒說骷髏從武戎道這個監獄修建後就一直關在這裡,所有想動他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裕安:“還有呢?”

“我把這事給主人說了,主人聽了之後就去看望骷髏,我在門外聽不清,只聽到一句‘沒有我們,你永遠都見不到他’,然後兩個人打起來了,在然後就起火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前言不搭後語的。

林重華:“你到不像是說謊,就是這故事未免太虎頭虎腦了。”

“是吧,我就說這事莫名其妙,主人還讓我跟蹤骷髏,導致我差點沒被他一劍刺死,回來後我說什麼也不可幹了,希望主人給我換個工作,他就讓我來監視你們。”

可惜也失敗了,林重華當初就是因為吃不準小滿的想法,才把頭顱交給衙門,讓小滿自己琢磨去吧。

林重華:“我給你換個工作怎麼樣?有五險一金和節假日休息的哪種,考慮考慮和我混吧。”

“啥?還有這等好事?”

“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這活兒你常做,任務嘛就是去監視你主人,伽藍。”

當然,頭顱這一輩子都別想找到它的主人,因為它的主人伽藍正在裕安的領域裡關著呢,沒有裕安的允許誰也進不去。

元桑榆道:“就這麼放它走了?它真的能聽話嗎?”他還以為能從中敲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結果林重華說到做到,真的給錢了。

元桑榆:我現在報名還來得及嗎?

林重華摸著下巴說:“他知道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後的人肯定知道些什麼,就足夠了。”

伽藍出個任務莫名其妙地失去訊息,只留下他的跟班小弟在野外晃悠,組織的人只要不傻,肯定會意識到對方出事了。

無論頭顱聽命於誰,他都會把武戎道發生的事傳遞給他人,伽藍背後的人只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裡。

到時候……有裕安在,抓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哼哼……

元桑榆聽了皺著眉問:“郡王,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那些人聽到伽藍任務失敗後,第一反應是放棄他怎麼辦?”

“沒關係,閣下給頭顱下了追蹤咒和竊聽符,總會有人入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