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暮年在籃球館周圍的一個茶館找到暮成雪時,朱顏已經走了。
他在女兒對面坐下來,看著她,沒有說話。
暮成雪正看著面前茶杯上嫋嫋升起的水霧發呆,抬頭看見她父親,笑了。
那笑容很平靜,沒有苦澀,淡淡的,像一縷青煙。
她說:“爸爸給我織了一場好美的夢。”
從小,她就聽她父親說,她母親是很愛她的,從懷孕開始一直期盼著她的到來,但世事無常,生她時大出血走了。
他還會每年清明節,帶著她去海邊祭奠她母親。
甚至,她進入青春期後,問他與母親之間的戀愛過程,他給她講的都是最美好的愛情故事。
然而這一切,今日當她見到母親時,聽著她聲淚俱下的控訴時,“啪”地碎了。
暮年沉默地坐著,張了好幾次嘴,但沒能說出話。
暮成雪轉到他身邊的位置,抱住他胳膊,靠著他肩膀說:“爸爸你知道嗎,聽著……聽著她的話,我好心疼你。”
“她說什麼了?”暮年這才開口問,聲音有點沙啞。
“都是一些假話。她以為她騙過了我,但我卻看穿了她。”
“所以,她找你來是有目的的吧,是什麼?”
暮成雪沉默了。
她靠著父親的肩膀,安靜地坐了一陣 ,問:“爸爸先告訴我,我是不是意外。”
暮年沒有說話。
但暮成雪明顯感覺到她父親的身體僵住了。
她用腦袋蹭了蹭父親的肩膀:“謝謝爸爸沒有不管我,而是一直把我捧在手心裡呵護著長大。”
暮年親了親女兒的頭頂:“記住了,我們是相依為命的。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自從有了你,我的生活才有了色彩。 ”
……
京城。
侯然諾坐在華行舟旁邊,捏著手裡的請柬,長吁短嘆。
那是沈琴訂婚宴的請柬。
當華行舟給她時,她差一點一口氣沒能緩過來:“她要訂婚?這麼突然?為什麼邀請我?”
華行舟嘆了一聲,他也不明白沈琴請她幹什麼,但嘴上依然說:“我勸你還是去為好。不去,琴姐定會認準你看不起她,說不定更恨你。”
“但是我去了是該笑,還是不該笑?”侯然諾驚恐地瞪他。
她已經領教過沈琴的厲害了,她可不想再被記恨一次。
華行舟不理解,瞟了她一眼。
侯然諾解釋說:“你想啊,我笑了會被理解成得意忘形,不笑會被理解成不尊重她,不去更是被理解成看不起她。我怎麼做都不行。”
華行舟無語地揚了揚眉:“你們女人真麻煩。”
“不是我們女人麻煩,是她麻煩。”侯然諾舉起那個燙手的請柬,使勁晃了晃。
“是,她確實很麻煩,估計就是想看你的表現才請你的。”
“……”侯然諾盯住他不放。
“別看我,我不懂女人的世界,你自己想辦法。”
“她給你請柬的時候,你幹嘛要拿,不拿就沒有這些破事了。”侯然諾幽幽地抱怨。
“我敢不拿嗎?”華行舟急地跳腳。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侯然諾似是想到什麼,抬頭看華行舟。
華行舟心慌,問:“又怎麼啦?”
侯然諾說:“你說既然我收到了請柬,那會不會也有暮成雪的?”
“不可能吧,”華行舟皺眉反駁,“人家在錦城,又不在京城。”
“但沈琴可以把請柬給高玄啊,就像把我的請柬給了你。”
於是,他們倆火速趕去了瑾玄集團。
正是快下班的時候,華行舟把車停在集團門口的停車場,車頭對準門口。
在等高玄下來的間隙,侯然諾看著那17層高的辦公樓,問:“玄哥的公司這麼大,他怎麼會開一輛那麼普通的SUV?”
華行舟笑了:“怕被女人盯上。”
侯然諾打了他一拳:“好好說話。”
華行舟這才說:“他忙著擴張呢,步子邁得有點大,把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他扶額嘆了一聲,繼續道,“我都替他瘮得慌。”
高玄走出旋轉門左右張望,找華行舟。
華行舟在車裡看著,笑了笑,“叭~~叭~叭叭叭”按了五聲喇叭。
侯然諾見高玄徑直往他們這邊來,好奇地問:“這是你們倆之間的暗號?”
華行舟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從很久以前我們倆就這樣了。”還根據他們倆的心情,在不同的環境下那五聲喇叭的意思也不一樣。
比如,他現在的意思是“玄~~哥~出事了!”。
當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是“玄~~哥~我愛你!”,當他煩躁的時候 ,可能就會變成“高~~玄~大傻逼!”。
高玄過來問:“你們怎麼突然過來了?”
華行舟說:“看你工作辛苦,所以過來帶你去吃大餐。”
高玄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他,說著“行啊”,就上了車。
他們商量了一下,去了離市區比較遠的龍榆閣,是一家蘇州園林式的餐館,主打浙菜。
華行舟選擇這裡,主要是為了避開沈琴。
等在古色古香的包間坐定,高玄悠悠開口問:“說吧,什麼事情讓你們大費周折,把我帶到這裡來吃飯?”
“這個事情。”侯然諾從包裡拿出那個請柬,遞到高玄前面。
高玄並沒有開啟看:“果然,你也收到了。”
侯然諾瞪大了眼睛,問:“暮成雪也有?”
“有,”高玄的聲音有點無奈,“怎麼會沒有。”
“那你跟她說了嗎?”華行舟問。
“那沒有,”高玄的聲音變得懶散起來,“跟她說幹什麼,她跟沈琴又不認識。”
“其實,我也不認識來著。”侯然諾委屈巴巴地說著,看了一眼華行舟。
華行舟正在喝茶,瞬間噎住了:“是我沒本事行了吧,我道歉,對不起。”
侯然諾依然委屈,悄聲說:“道歉有什麼用。”
華行舟急忙轉向高玄,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找沈琴姐聊聊唄。”
“她給你請柬的時候,你們沒聊嗎?”
“請柬是送到家裡的,管家收了,當時我不在。”
華行舟心裡不平衡了:“憑什麼你的請柬會送到你家裡,而我的,一個電話我就得乖乖親自過去拿?”
高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那意思是在說:我家跟沈琴家認識多久了。
華行舟皺眉,翻了個白眼。
高玄問:“所以,你們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還不明顯嗎,”華行舟氣沖沖地開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我又沒本事,只能找你幫忙。”
高玄緩緩嚐了一口那盞老班章,太澀,皺了皺眉:“能找上我,也算是一種本事。”
侯然諾“噗嗤”笑了。
而華行舟又是一噎:“好歹她也是因為你才招惹上琴姐的。”
高玄無奈:“是,等我聊完給你們答覆,行了吧。”
華行舟這才看了一眼侯然諾,那意思是在說:這下滿意了吧。
侯然諾笑著晃了晃他袖子,那意思是在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