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坐在湖邊的大青石上,任由小老頭兒耍盡百寶她都紋絲不動。

小老頭兒絕望地跪地求饒:“我的親親老祖宗,好老祖宗!您就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也行!”

“滾!”

白芷強壓心底驚濤駭浪似的痛苦,再開口時聲音已是極度沙啞,好似砂紙摩擦牆壁一般。

被罵的小老頭兒卻也不急,反而樂得像一個吃到糖的娃娃,“老祖宗,人是鐵,飯是鋼,生氣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要不小輩我給您烤條魚?”

“滾!”白芷依舊這樣回覆。

小老頭兒堅持不懈:“老祖宗,您在夢境裡不吃不喝怎麼行呢?平時也就罷了,現在您有傷在身,再不補充點能量,等會您回去的時候要走過天盡頭,有可能被忘川的小鬼兒勾了魂,到時候您在人間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才好!”白芷傷心地說,“我還醒過來做什麼?活著被人恥笑嗎?

原以為我重生一世會得到一個真心愛護我的人,沒想到得到的依舊是欺騙。

我還讓家族跟著我一起蒙羞……”

“老祖宗,有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一個犯錯的權利。”小老頭兒走到白芷身邊,塞給她一條噴香撲鼻的烤魚。“所以老祖宗的家族也不會因此就被人輕視。”

白芷忍不住,抱著烤魚啃了起來,啃著啃著眼淚就淌了下來。

她的嘴裡塞滿烤魚,一邊抽泣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你的意思是墨君言也有犯錯的權利,我就應該原諒他,是嗎?”

小老頭兒肯定地說:“那是自然!老祖宗,每個人也都應該有一次違心地原諒別人的機會。

更何況,你也沒聽寧王說他為什麼會接受羅芙吧?

感情中最忌諱難道不是兩個人有話不直說嗎?

寧王既然選擇了,老祖宗好歹給他個闡述選擇原因的機會。”

白芷擦擦眼淚淚說:“若他說他心裡也有羅芙呢?”

“老祖宗,這句話您不該問我。”小老頭兒瞭然於心,“您早就做了選擇不是嗎?”

肚子裡有了食物,腦子也開始清醒起來。白芷亦瞭然。

她想到自己剛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感覺丟臉。

“剛才的事情你不能大嘴巴地向外說!”白芷對著小老頭兒威脅道,“你要是在其他小輩面前長舌,我就把你的舌頭繫個蝴蝶結!”

小老頭兒默默後退幾步,指了指他頭頂上那個一閃一閃亮著紅光的小點點說:“老祖宗,您就別為難我了!剛才您的一舉一動都被它拍下來放在網上了。只怕您所有的子孫後代剛才都看到了……”

他靈巧地躲過白芷扔過來的石頭,玩命地逃跑,“老祖宗,咱們後會有期……”

直到小老頭兒一溜煙跑的不見影子,白芷忽然感覺頭疼欲裂,口乾舌燥,全身像是被人踩踏過一樣疼痛。

“疼……”她大喊出聲。

“芷兒?芷兒!”

那個熟悉的聲音此刻帶來的只有痛。

白芷艱難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一臉焦急,雙眼圈黑紫的墨君言,千言萬語在嘴邊,強撐的堅強再也繃不住,她開口道:“我疼!”

墨君言眼底含淚,聲音裡滿是悲慟,“芷兒,我先餵你喝止疼藥。你別拒絕,喝完藥你再聽我解釋,好嗎?”

白芷盯著墨君言的眼睛,許久,她才有氣無力地說:“好。”

苦澀的藥汁溜進口中,白芷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究竟是止痛藥更苦,還是她心裡的傷更苦。

眼見一碗止痛藥見底,兩個人默契地誰也沒說話。

墨君言放下藥碗自覺地在床邊低頭罰站,像極了等待審判的罪犯。

白芷用手指點了點床邊的腳凳,虛弱地說:“你坐下!站在那裡,我看你頭暈。”

墨君言立刻麻溜地坐下,依舊是一言不發。

“有話就快說,不然出去,不要打擾我休息。”白芷忍無可忍下了逐客令。

“我說我說。”墨君言趕忙開口,“可是我從哪裡說起好呢?”

白芷艱難地朝墨君言側側身子,“說說為什麼你要娶羅芙。”

“她不是羅芙!”墨君言堅定地說,“羅芙是姑姑的女兒,雖然我們只是零星見過幾次,可我記得她的模樣。現在的那個,斷然不是以前那個羅芙。”

白芷啞然失笑:“寧王可曾聽過‘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啊?人的模樣會因為歲月流逝而改變的。你總不會因為一張臉不似從前就認定那人不是以前的那個吧?

話說回來,你如此肯定她不是你之前的認識的羅芙,那為何還要娶她?”

墨君言繼續解釋道:“模樣改變只是一點,另外就是她會功夫,而且功力與楊柳不相上下。

楊柳是自幼練起來的童子功。我最後一次見羅芙是前年冬天,短短三年時間,除非她是神仙,否則不可能從一個普通人這麼快變成一個高手。”

“你的意思是……”白芷明白了,“現在的羅芙是假的,真的羅芙極有可能被她囚禁了?”

“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被她囚禁了!”墨君言肯定地回答,“她假扮羅芙就得知道羅芙的一切,可她畢竟沒過過羅芙的生活,因此有些人有些事,她必須得知道羅芙的所知所想。

羅芙自小就很聰慧,鍾情戒的事情就是證據。”

提到鍾情戒,白芷就一陣難受,她強壓心底的傷痛說:“鍾情戒難道不是你送她的?你可是當眾承認那是你的東西!”

墨君言看著白芷這般模樣,心裡居然有些甜蜜,“芷兒是吃醋了嗎?怎麼這話酸溜溜的?”

白芷白了一眼墨君言,懶得搭理他。

“那枚鍾情戒是我的,可我當時是給了姑丈的。”墨君言老老實實說,“鍾情戒共兩枚,原本是皇室傳下來的,後來宮裡太監偷拿東西出去賣錢,就丟了一枚。

另外一枚是姑姑嫁給姑丈時的嫁妝,姑丈自成婚後就一直找流落民間的那枚。

後來我在外征戰意外得到了那枚鍾情戒,去拜訪姑姑時姑丈就求我把戒指給他,還為我講了鍾情戒的含義,我覺得自己用不上,就把鍾情戒給了他。

那時候姑姑和芙兒都在。估計羅芙是把那天姑丈對姑姑說的話告訴了這個假羅芙,又有鍾情戒在,才讓假羅芙信了她的話。

旁人不知道,可我一聽那話就知道這個羅芙有問題!”

“所以,你是想透過假羅芙找到真羅芙?”白芷一顆懸著的心猛然落地。

墨君言笑著颳了一下白芷的小翹鼻說:“不然呢?你白大小姐何時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沒自信了?”

想起之前的患得患失,白芷臊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用被子矇住頭,惡人先告狀道:“人都說‘男人的話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連太后都對我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還以為你廣撒網多撈魚,也想過左擁右抱的生活呢!”

墨君言輕輕扯下被子,看到白芷羞紅的臉上那條傷疤異常耀眼,心疼地伸手想要撫摸一下白芷沒受傷的臉。

白芷抓住他的手,顫抖著說:“莫看,醜得很。”

“在我眼裡,你無論何時都是最美的。”墨君言深情地說,“你放心,我的心都給了你,我的眼裡容不下別人。

婷婷我替你教訓過了,給了她一條更深更長的傷疤。老夫人教我在她敷臉的草藥里加了點金汁,一時半會兒她的臉好不了了。

老夫人說你臉上的傷只要好好養,不會留疤的。

芷兒,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又受委屈了。”

白芷對墨君言劃傷婷婷臉的事也是震驚不已:“婷婷被你毀容了?祖母還教你在草藥裡放金汁?我祖母?教你去放金汁?我肯定是撞壞了頭出現幻聽了,我再暈會兒……”

墨君言笑道:“沒想到吧?我才聽老夫人的囑託時也是不敢相信。”

“嗯,沒想到,祖母出手,真是把七寸拿捏得死死的。”白芷感嘆道,“可是婷婷口口聲聲說她是羅芙的親妹妹不是嗎?你傷了她的臉,將來見了真羅芙你怎麼交代?”

墨君言無所謂地說:“婷婷是羅芙叔叔家過濟到姑姑家的女兒,兩人關係也就那樣,我見了羅芙實話實說唄。”

他看著白芷。

“芷兒,你在擔憂什麼?”墨君言把白芷問的一愣。

見白芷沉默不語,墨君言繼續說道:“老夫人說你們一家人都遺傳她的叛逆,還說現在的你不如她小時候多了。

可本王明明記得,侯府白家白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是個有話就直說的痛快人。

芷兒,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的?是因為我嗎?”

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無憂無慮的白芷不見了?白芷也想不起來了。

墨君言溫柔地拍著白芷的胳膊,“芷兒,你不用改變自己。以後凡事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剩下的都交給我!”

“墨君言,我想讓你替我辦件事。”白芷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

“是想讓我替你殺了婷婷嗎?我這就去!”說著,墨君言轉身就要去找婷婷。

白芷急忙說:“不是!我是想說,你把婷婷娶了吧,納她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