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每當小人藉故想要靠近去聽,皇帝身邊那條狗就會跳出來阻攔小人。”小文子提及李忠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不過,有次還是讓小人聽到了些。”

小文子回想了下,接著說:“似乎是有提及太子和世子,還提到了大漠城……我細細探過了,這些天,太子似乎不在東宮。”說完,他又習慣了似的,垂著頭等待影策的話。

聞言,影策雙眼微眯,思考片刻後,道:“原來如此,好一招順水推舟!”

難怪會放出夏季行身負重傷的訊息,原來是好讓夏季行能夠悄無聲息地離開雲京,只是……底牌之所以能被稱之為底牌,皆因其影響極大,卻又無人防備。

或許,用夏季行應對金國會有奇效,可……既然已經知曉夏季行的實力,那這招對無間閣是無效的……

影策勾起嘴角,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小文子,笑道:“你做的很好,這個訊息十分關鍵,你叫什麼?”

小文子頓時鬆了口氣,諂笑道:“小人賤名劉文,主人喚小人小文子便是,這是小人該做的。”

影策:“小文子,你在宮中可有信得過之人?”他一臉深意地看著小文子。

小文子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回主人,小人在宮中只有兩個可信之人,其他人都是東方先生的,不過,主人若有吩咐,小人必會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影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到桌案上,道:“有一事,需要你必須辦好……”

屋內燭光閃爍,映出牆角久不打理的蛛絲,屋外人聲鼎沸,漸漸淹沒了屋內的低聲密語……

……

經過兩天的千里疾馳,陸之一一行七人,終於在第三天的清晨抵達大漠城……

陸之一坐於馬上,抬頭看著久違的熟悉城門,心中湧起一股親鄉情怯的愁思。

此時,守城士兵認出她來了。

“小將軍?”一魁梧士兵驚呼,“真的是小將軍,兄弟們,小將軍回來了。”

“小將軍,您回來了?”

“小將軍,您這離開的時間也忒久了,咱還以為您不回來了呢。”

“是啊!”

陸之一笑著點了點頭,道:“嗯,我回來了。”

“我阿父和阿兄在軍營還是……?”陸之一問。

“將軍剛進城,往鎮國將軍府去了,大將軍俺們就不知道了。”

陸之一謝過眾士兵後,便帶著其他人打馬往鎮國將軍府而去。

一路上,眾人速度都不快。

大漠城的街道,人來人往,比起雲京只多不少;然而,卻不似雲京那般繁華似錦……

街道是由粗糙的石板砌成的,難免凹凸不平,尋常馬車駛過,聽聲音都能感受到有多顛簸;街道兩側的商鋪,有些一看便知是剛搭建不久的,有些則是有火燒刀砍的痕跡,甚至有的商鋪還用木板給牆面打了補丁……

再看街道上的商販,大多直接將叫賣的東西擺在地上,稍好些的則用一塊破布墊著,聊勝於無。

再觀行人穿著,十之八九都是粗麻布衣,有的衣服上甚至打滿了補丁……如此看來,他們這一行人的穿著,在這城中已經是上好的了。

除了陸之一和夏季行,其他人皆一臉錯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所聞。

夏季同瞪圓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突然,他一勒韁繩,翻身下馬,走到了一個攤位前……

擺攤的是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如溝壑般的老翁,他動作緩慢地抬起頭來,眯著眼看了眾人良久,許是許久沒說話的緣故,他口齒不清地問:“幾位小囊君,可似要問怒?”

老翁見幾人雖衣著簡單,卻掩不住周身的氣派,自覺幾人不是為了買他的東西而停下的,便有此一問。

夏季同:“老丈人,您怎麼一個人在這擺攤?”他有些擔心,這老翁看著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多,動作遲緩,眼睛渾濁得像是蒙了一層紗,一看便是行將就木之人。

老翁張嘴笑了笑,露出僅剩的幾顆牙齒:“老婆子和兒子死了,在二十年前被金人殺了,家裡就剩我一個了,沒其他人了。”他說的平常稀鬆,讓人感覺不出他的一絲悲傷。

夏季同一臉錯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倒是老翁反過來安慰他:“都過去了,現在陸家軍來了,都好了。小郎君莫要怕,多在城裡逛幾日無妨。”

老翁惦記著給幾人指路,問:“小郎君要去哪裡?這大漠城老漢熟……”

突然,老翁停了下來,顫巍巍地指向陸之一,不確定地問:“小將軍?”

陸之一緩步上前,道:“是我。”

她蹲下將老翁跟前的土豆撿進一旁的籃子中,一旁的夏季同也跟著撿。

這時,老翁有些迷糊地打量起幾人,片刻後問:“小將軍,怎麼不見陳北那小子,好些日子不見他了,昨日還夢到他偷挖我土豆來著。”

陸之一手一抖,隨即又恢復了正常,沉聲道:“我也有段時間沒見他了。”

一陣涼風襲來,陸之一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道:“眼看就要下雪了,阿翁也別趕早出攤了,正好您家裡種的,軍營裡也需要,我會讓人去你家裡收的。”

老翁擺了擺手,說:“要不得要不得,陸家軍做的已經夠多了。”

陸之一笑道:“阿翁放心,不買你的也是要買別人的,到時您給算便宜點不就好了。”

老翁聽了這才作罷。

待土豆裝好,她拿出一錠銀子放在老翁的手上,說了句籃子會讓陸將軍給他送回去後,在老翁還沒反應過來時,便翻身上馬,帶著眾人離開了。

路上,眾人的神情有些凝重,一路沉默直至快要抵達鎮國將軍府時,夏季同忍不住開口了。

夏季同:“固安,大漠城……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陸之一微怔,淡淡地回道:“在陸家軍來之後,一直都是這樣的。”

夏季同有些不理解,問:“什麼意思?那……陸家軍來之前呢?”

陸之一轉頭看向他,眼中一片淡漠,卻又夾雜著悲傷:“之前……就如剛才阿翁說的那般,一家子只活了他一個,那時家家戶戶飄白綾,阿翁算是運氣好的,能活下來,而且,是全須全尾的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