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里天無

陸之一也不知為何會在最後一刻想起趙瀾芝的話，更震驚於自己竟然神使鬼差的收了手，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清楚的，這第三拳擊打的落點如果還是心臟的話，赫連玉必定當場心臟破裂而亡。

但在緊要時刻，她改變了出拳的軌跡，擊打在脾臟，讓赫連玉不至於死在擂臺上。但心臟連受兩記重拳，已經受了重創，再加上脾臟損傷，若不及時發現且醫治，不出一月赫連玉必死無疑。

一個月的時間，剛好死在使團歸途，這就剛好符合不殺來使的規則。

趙瀾芝……他竟然在不問緣由的情況下，幫她找漏洞……他到底圖什麼呢？

趙瀾芝從兩人交戰開始的焦慮緊張、到震驚、再到鬆了一口氣，心中對陸之一的身手終於有了大致的輪廓，大概……只有禁軍統領能和她打個平手吧。

可能是因為這個女子在馬背上過於耀眼、也可能是因為她總是波瀾不驚的眸子裡終於有了叫做情緒的波動、又或許是她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展露本性、又又或許是她在他問輸贏時，斬釘截鐵的說出大夏兩個字……

所以他總是對她的一舉一動格外關注，甚至無條件的相信她所做一切皆有因果，在自己都不知覺的情況下為她打破規則，就連母親和妹妹都察覺出自己對她的異常之處。

那日他借趙小妹為由說母親邀她過府一敘，其實只是他當下脫口而出的邀請，本就沒有與母親商議過。所以，母親問他此舉為何意時，他沉默了，母親也沒再追問。

也是那日，妹妹趙韻在去往書房的路上攔住他，問他覺得陸四姑娘如何時，他也只說了一句：巾幗英雄，不讓鬚眉。

趙瀾芝在想，是啊，我到底意欲何為呢？

在漫天的歡呼聲中，樓閣上的白衣男子和擂臺上的女子對立而望，淹沒在百姓的熱情和狂喜中。

而金國使團一改剛才的囂張，灰溜溜的抬著赫連玉在一片噓聲中離開……

……

自從這一日後，陸之一的名聲響徹雲京大街小巷，從前只在雲京世族以及邊城中流傳的醜將軍，終於成了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武藝高強的巾幗英雄。在說書先生的三寸不爛之舌的渲染中，陸之一的事蹟在短短兩日的時間被傳的耳熟能詳。

這日天微微亮，陸之一在阿南和紅豆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天上人間。

因為陸之一臉上標誌性的面具，掌櫃殷勤地在前面親自領著上到二層雅座，畢恭畢敬地為陸之一主僕三人點好菜後，才帶著敬仰的目光依依不捨離開，並吩咐夥計陸小將軍坐過的凳子不能擦，得供起來！

陸之一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臉，或許，陸家軍守護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吧……

三年前，陸家軍主力被困險些慘遭團滅，她不敢想象自己再晚到一步，會是怎麼的後果……

她曾問過陸家軍的弟兄為什麼選擇加入陸家軍，有人豪氣萬丈的說男兒就該要建功立業，守衛疆土；也有人說為了活著；還有人說我做第一道防線，就是為了身後的一家老小不受金人戕害和戰火困擾……

所有的將士其實都知道自己終將會有馬革裹屍還的一天，是心中的信念在支援著他們，但是，因為她的失手放虎歸山，險些讓所有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死於平城圍困……

所以赫連玉該死，至於金國太后……估計那次後也寢食難安了，畢竟有一個隨時能悄無聲息闖入她的寢宮的人正時刻盯著她，能睡的安穩嗎？

陸之一就這麼看著窗外，聽著阿南的彙報。

“主子，天機的暗線一直潛伏在金國使團周圍密切關注著赫連玉是否有請醫師診脈，幸好金人向來好戰，養成粗枝大葉的性格，認為不見血的傷過段日子就好，正如主子所料，赫連玉沒有請醫師診治，想必他不出一月便會死於心臟和脾臟慢性出血。”

阿南故意壓低的聲音只落入陸之一的耳朵裡，她離得很近，只覺得戴著面具的主子容貌都如此驚人，若能脫下面具卸去偽裝，想必主子不必如此辛苦操勞，當個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也是能名揚雲京的……

正當阿南胡思亂想之際時，只見自家主子如精靈般的睫毛顫了顫，眼神往她這邊瞟了過來，她才回過神來，低頭繼續道：“主子，是否按原計劃行動？”

陸之一併沒有復仇後想象中的開心，神色淡漠到彷彿是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瑣事一般。

“以防萬一，安排人在金國使團歸途的必經之路守著，若赫連玉沒死，決不能讓他活著回到金國。”畢竟，赫連玉在三年前就死裡逃生過一次，她絕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阿南應了聲是，面色凝重的領命而去。

留下陸之一和紅豆兩人臨窗而坐，陸之一望著窗外發呆，似乎在想什麼想的入神，而紅豆也對自家主子愛發呆的習慣見怪不怪，一個勁的在吃點心磕瓜子，兩人就這麼坐著，竟生出了互不打擾的和諧。

然而不久後，這角落的和諧被人打破了。

“叩叩~”

一把扇子出現在陸之一和紅豆的視線裡，兩人順著扇子往上看，發現來人是為身穿異服的年輕男子，他的束髮和大夏男子不同，由一小股一小股的辮子束成一股，再以精緻的黃金鏤空發冠固定住，他的五官還帶著獨屬於遊牧民族的狂野氣質。

金人！

陸之一在看清來人的瞬間給出了判斷，只是她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何身份，又為何親自來見她。

只是，竟然主動找來必定有所圖，所以她瞥了來人一眼後，神色不改的伸手拿起一個空茶杯，慢悠悠的沏茶。

紅豆見狀，十分默契的站起來，滿臉警惕地問：“你是誰？”

來人並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截了當的表明身份，先是朝紅豆點了點頭，在朝陸之一拱手作揖，道：“在下百里天無，前日擂臺上目睹陸姑娘的風采，實在是巾幗不讓鬚眉，如此伸手放眼我金國也沒有幾人是敵手。”

陸之一挑眉：金國太子！

她著實是有被震驚到，想不到金國太子竟然改裝來到雲京，而天機竟然毫無察覺……

陸之一見他態度謙卑，並無傲慢之處。便知道他此時並無敵意，卻也好奇對方的目的。

“原來是……”陸之一正想起身回禮，卻被百里天無打斷：“陸姑娘不必多禮，前日赫連玉和使團的做法，想必此時此刻的雲京百姓並不待見金人，若陸姑娘不嫌棄，可以喚我一聲天無公子。”

說罷，便想要越過紅豆做到陸之一的對面，卻被一臉警惕站在原地的紅豆攔住去路。

百里天無見狀，不禁莞爾一笑。

在陸之一眼神示意下，紅豆才不甘心的讓開。百里天無朝紅豆點了點頭，走到陸之一的對面坐下，那兒剛好擺放著陸之一斟好的茶，正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