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於寧安在床榻便無聲的睡著了。

手邊的信紙只沾上幾滴淚水,可眼角卻早已紅腫一片。身上已然沒有任何不適感,就如同他的教父在他的身邊,依舊沒有離開他一般。

等於寧安再次睜開紅腫眼睛的那刻,消散的記憶已然補全。

他眼底沒了任何情緒,或是說任何情緒被他掩藏,沒人再可能看透他。

他不再執著那麼一個小世界了,他的野心,可不止這麼一點點。

於寧安站起身,將信放進自己的空間,拿起那本學經。

他沒有翻開,而是死死捏在手中,力氣之大,卻不忍將怨氣釋放,他不想毀了教父的住所,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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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半年時間內,於寧安再次瞭解到這個被篡改的世界。

希勒德的皇女確實與諾爾曼斯定下婚約,可希衫宥不知為何逃了婚,沒人知道他的行蹤。

希雅勒也沒有像於寧安原來記憶那般,發動戰爭,只是默不作聲,一個月後,忽然閉關鎖國,不知為何。

他的師姐倒是和記憶中沒有偏差,在某個窮鄉僻野的地方,享受最後餘生,那孩子……自然留不得。

可是那頭殘次品,不再出現在諾爾曼斯身邊,甚至諾爾曼斯只對那頭狼的名字有記憶,可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消失了。

於寧安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找到了克羅里斯,他在那個山村裡,正和鄉親們跳著拜神節的鄉舞。

那人和鄉親們÷的很好,不像上次他們來時,克羅里斯一臉懵的樣子了。

這人不是什麼替身,於寧安確信,這就是被更換記憶了的克羅里斯,他身上的狼血無法更改,這也是唯一被於寧安認出來的點。

他只是無言的垂下眼眸,最終嘆息一聲,轉身駕馬離去。

他沒有將克羅里斯和諾爾曼斯兩人的記憶恢復,如若為了計劃而這麼做,那他們兩人的結局必定不會好過。

如若真有誤會,雙方都不肯開口,那再追究,有何必要?兩人若是有密不可分的緣分,那遲早會相見,不必要他一個局外人來插手。

半年來,故明堂很少再對於寧安做那些事,許是故明堂一直以為,面前這個永遠對他都冷著臉的小殿下,始終不再記得原本的他吧。

他還有三個月就會離開,為表示歉意,為小殿下暗地裡清除不必要的存在只是開始。他將各個皇室內部架空,安插自己的眼線,再將資訊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傳遞給小殿下。

每一步都是精打細算,唯獨算錯了於寧安這一步。

於寧安看似每一步都在迎合故明堂的預測,但恢復記憶的他早已對權勢沒什麼興趣,哪怕他並沒有找回原本的記憶,但他確信他的野心永遠不可能這麼小。

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就如同自投羅網的螞蟻入了獅子的口,塞牙縫都不足以。

安萊爾,是於寧安手下最信任的眼線,她在各地,甚至各個殺人如麻的黑窟窿或者非法經營的黑市都留下過身影,聽從主人吩咐,找尋遺失千百年的法陣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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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萊爾將最後一塊碎片交給於寧安,任務完成,退隱,與她的姐妹們用著最後掙來的錢財,遊山玩水,歸隱山林。

這個法陣原本需要上千人作為祭品,可於寧安還是有良心所在,運用教父教下來最後的法咒,除了機制不變,將整個法陣從頭到尾都整改了,成了需一個罪孽深重的人作為祭品。

原本這個祭品的位置最好的人選是故明堂的,但於寧安還是慎重的想了想,這樣做反而會便宜他了。

另一個更好的人選在他腦海中誕生,他笑的一臉陰沉,走向那許久沒有進去過,只有侍女送粥的地下室。

裡面格外陰沉,但仔細一聽,竟有人的呼吸聲,不過那呼吸聲格外虛弱,如同將死之人般的呼吸。

那人聽到悠然下來,用著微小的力氣抖動著被鐵鏈懸掛在半空中的雙臂。

鐵鏈發出細微的撞擊聲,可在看到來人並不是送粥的侍女時,他因為瘦而吐出的眼睛死死看著於寧安。

“秦先生,這樣的滋味,你喜歡嗎?”

秦峰泊,正是上次在青山寺,於寧安親手砍下他頭顱的秦峰泊。本該死亡的他,卻被於寧安使用還魂術將他死而復生,頭顱和身體相縫了起來,死肉相互融合,一道道用線留下來的傷痕極為可怖。

精神加上肉體的傷害,早已使得他的五臟六腑在緩慢而劇烈的腐蝕掉。

他發不出一丁點聲音,眼神從憎恨到恐懼,一步步看著如同惡魔般的於寧安朝自己走來。

他笑著,挑起眉,眼神陰鷲。

“秦先生,或者說……秦哥?哈,稱呼好像對於現在的你沒什麼重要的了。”

畢竟,以前的秦峰泊最重視的就是那些大臣喚他的稱呼。

“我以前說過,你敢背叛我師姐,我定會千倍百倍的找你討回來。”

在於寧安還只有十幾歲時,對著二十三歲的秦峰泊說這樣的話,沒人會相信,可也沒人會猜到,他真的這樣做了。

秦峰泊怔怔的看著於寧安,似乎是在不死心,在賭於寧安會愛他。

可是他不是那個作者手下幾乎對愛情無可自拔的“於寧安”,不會對情愛之物有任何上心,他只對他的親人利益所上心。

他笑的有些嘶啞。

“噗哈哈哈,秦哥,你們怎麼都當我是個傻子呢?你們這群自以為是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怎麼……就這麼讓人可恨呢。”

抹除教父,傷害師姐,這些人真懂他啊,連他的把柄都抓的那麼穩。

等於寧安的徹底笑夠了,一貫換上那副溫柔的嘴臉,抓著秦峰泊的頭髮,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教堂處,秦峰泊被於寧安丟到法陣中央,閃爍著異樣火焰的蠟燭忽明忽暗,搖擺不定。

巨大的聖雕像下,於寧安抬頭閉眼,似乎是在祈禱般,拿出一直放在腰側的十字劍,插入雕像下。

“轟——”的一聲,雕像似乎是自然碎裂,不知從何地方開始破裂。

在秦峰泊震驚的眼神中,於寧安高雅般的側臉,分明的下頜線,和那……長到腰間的黑色散發竟變得純白。

此時,窗外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打在於寧安周身,就如同下凡的仙人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