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言語,林初宜是故意說的。

經歷前世種種,林靜阮是個什麼德行,沒人比她更明白了。

帝后之間,在外人看來是相敬如賓,實則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疏離了。

梁璟喻的眸子中帶著一股深意,

“背後議論中宮,你膽子不小。”

梁璟喻語氣淡淡的,但他渾然天成的帝王之儀當真是讓林初宜心底生出了幾分畏懼。

“事發當日,若不是嬪妾一力為自己辯駁,恐怕便要蒙受不白之冤了。嬪妾知曉被冤屈是何滋味,亦是知道那幾個被打死的小太監不是真正在背後策劃此事的。”

林初宜緩緩道,眼中似還存著幾分水汽。

“起來罷。”

梁璟喻眉心微動。

“你是個聰明的,且看這回,朕便知道你是有能力自保的。”

“在家中時,嬪妾因為庶出的身份,總是被輕視。因為知道被輕視的滋味,故而便總想著對身邊的下人多幾分善意。”

“這回死了的春果,她手爪子不乾淨,嬪妾這才打發她去服刑。嬪妾從沒想過要她的命...”

林初宜說著,抽噎了起來。

梁璟喻看著女子這般,心中生出了些許惻隱。

被輕視的滋味,他又何嘗不知呢?

不多會兒,先前傳的小菜與點心到了。

梁璟喻看著進得香甜的女子,心裡頭暗暗思量著,這林美人的情緒去得倒是快,方才還抽抽嗒嗒的哭訴呢,現下一口一口吃得倒是香。

今夜,梁璟喻宿在了棠玉閣。

也不知是為何,先前他並不喜宿在嬪妃的住處,可自打上回來了棠玉閣,發現林美人將這巴掌大的地方收拾得很是別緻。

棠玉閣所燃的香與旁人處的都不同。女子大多愛花香,而林美人燃的香卻是木調香,雪松中夾雜著淡淡的檀木香,細聞還有幾分茉莉夾雜著玉蘭的味道。倒是特別。

床帳半放,帳中雲雨正濃。

除了喜愛棠玉閣的味道,林美人在這床榻上的風情也是難得。

嬌氣又矯情。

次日,梁璟喻起身時,林初宜還在睡著。

想起昨晚女子哭著連連求饒,梁璟喻眼中浮上了一層淺淺的笑意。

“且縱著你們主子多睡會兒罷。”

梁璟喻輕聲對穀雨開口。

聽到自己主子這般開口,元寶心裡頭直犯迷糊,這麼多年也沒見到聖上對哪位小主這般。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林初宜方才悠悠睜開了眼。

“我的小主,您這回可是睡醒了?”

穀雨端著銅盆走了來。

“現下什麼時辰了?”

林初宜見身邊沒人,便知聖上大約已經是去上朝了。

“卯時一刻了。”

“該起身了。”

穀雨說著,隨即將自家主子扶了起來。

“今兒個晨起可是嚇壞奴婢了。小主,您都不知,今兒個聖上都已經起身了,小主卻還在睡著。幸虧聖上沒怪罪。”

穀雨手裡絞著帕子,小嘴巴巴地說著。

“奴婢想要悄麼聲地將小主叫起來,聖上卻說縱著您多睡會兒呢。由此看來,聖上還是很喜歡小主的。“

穀雨笑嘻嘻地說著。看著這丫頭眉眼彎彎,林初宜只覺得這丫頭單純得很。

縱著她多睡會兒?大約是昨兒個夜裡頭將這位給伺候好了的緣故罷。

用帕子淨了面,林初宜也精神了許多。

她換上了一身妃色的襦裙,坐在妝臺前頭上妝。

今日時間有些緊了,只梳了簡單的凌雲髻配上三朵白玉珠花。收拾妥當後,林初宜帶著穀雨往瑞鳳後宮行去。

一路上她碎步緊挪, 生怕耽誤了時辰。

待到了瑞鳳宮時,雖不像往日來得那般早,但也不算晚。

“昨兒個聖上又宿在了棠玉閣中,可見聖上多寵愛林美人。”

馮充儀率先開口。

有了先前那檔子事兒,馮充儀與林初宜算是徹底交惡了。

既然對面的先開口噁心人,林初宜自然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馮姐姐說得正是呢。聖上的確寵愛嬪妾。昨日還特地讓御膳房做了新式樣的點心呢,便是選這春日的桃花桃仁製成軟糕,入口清甜,唇齒間都縈著桃花香。”

“姐姐,可有嘗過?”

林初宜笑意盈盈地看向馮充儀,輕聲說道。

“小人得志。”馮充儀惡狠狠地開口,手中緊緊攥著帕子。

她只覺得方才林初宜的言語充滿了挑釁之意,當著眾人,林初宜這般開口豈不是在暗諷她不得聖寵?

“馮姐姐的話,嬪妾倒是聽不懂了。姐姐說嬪妾是小人,豈非是在暗指聖上不該寵愛嬪妾?”

“可,這聖上的心思姐姐又憑什麼揣測呢?”

林初宜裝著無辜,言語上卻是不饒人。

“林美人年輕貌美,又是新貴,聖上自然寵愛多些。馮充儀也是後宮中的老人兒了,難道要與這新人吃醋不成?”

蘭妃笑著開口,言語雖和善,但細琢磨起來其言語中自帶一股深意,是向著林初宜的。

自打上回御花園落水一事後,今兒個是蘭妃這麼多日來頭一回露面。

林初宜看向蘭妃,正巧碰上蘭妃的目光,林初宜對著她微微點頭,對她出言維護表以謝意。

入宮這久,馮充儀還當真是頭一回被一小小美人奚落。

看著林初宜,馮充儀心裡頭暗暗恨著。

既然這林美人都欺負到了她的頭上,那她自然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