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叛徒,有何可惜,死了就死了吧。讓人好生安葬,就算朕給她最後的體面了。”
福德公公不知道為什麼嘉平帝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但這句話裡面暗藏的殺意已是讓他心驚肉跳,不敢再多問什麼,只默默的給嘉平帝添了茶。
徐玉並不知道喜貴已經被傅毅讓人秘密安葬,讓封了整個公主殿的口。她恢復的時間有點晚,直到喜貴下葬之後的第三天,她才徹底恢復。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她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喜貴人了,問喜兒,喜兒也直搖頭。她直覺不妙,在傅毅來看她的時候,皺著眉逼問對方喜貴的下落。
看著傅毅嘆氣,她心裡的不安更重,直到傅毅終於開口對她說道:“那日喜貴值守,周圍無人,偏偏就在那天她的蠱毒發作了。”
徐玉靠著床頭,傅毅時刻關注著她的神色,生怕徐玉會因為喜貴的死受到什麼刺激,可看到的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走的痛苦嗎?”
傅毅拿不準現在徐玉是什麼心理,便也不清楚該說實話還是該說假話安慰徐玉,可他的沉默卻側面告訴徐玉喜貴走的並不安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這個時代看多了死亡,徐玉現在確實沒什麼感覺,她躺下來面朝裡背對著傅毅,說道:“哥哥,我有些累,你先出去吧。”
傅毅仍舊擔心,卻還是聽妹妹的話出去了,看到喜兒吩咐好生照看,也不在公主殿內過多的逗留。
嘉平帝比傅毅來得晚些,喜兒經傅毅吩咐知道公主現在心情不好,但也不敢阻攔嘉平帝往裡走。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徐玉以為是傅毅又進來了,頭也不回的開口說道:“哥哥,我沒事,你放心回去吧。”
“怎麼了?”
聽到不是傅毅的聲音,徐玉驚得坐了起來。見是嘉平帝,這才長舒口氣。
“父皇。”
嘉平帝見徐玉被自已嚇到,有些好笑,伸出手拍了拍徐玉的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徐玉垂眸回道:“沒事。”
見她不想多說,嘉平帝也不再多問,而是問起了別的。
“你中了蠱術,可知曉?”
徐玉眸光微閃,雖然心中做好的準備嘉平帝會問起來,但真的要面對這一刻的時候,徐玉的心還是提了起來。
“聽哥哥說了。”
“可還記得當時情況?”嘉平帝柔聲問道。
徐玉卻想也沒想的直接搖頭,眼神懵懂而清澈的看向嘉平帝說道:“我想過了,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就和平時一樣吃飯睡覺。”
嘉平帝又問:“那你心裡可有懷疑的人選?”
徐玉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嘉平帝,見她這樣,嘉平帝揚眉肅容,說道:“怎麼?”
“是有一個。”徐玉說著,想起那天晚上的場景,沒憋住酸溜溜的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父皇舍不捨得。”
嘉平帝被徐玉這個說法整的有些意外,問他舍不捨得?
徐玉見嘉平帝不說話一直看著自已,訥訥的開始栽贓嫁禍:“我懷疑梅晚。”
“她?為何?”
徐玉理直氣壯的說道:“前腳我打了她,後腳就被下了蠱。難道這不可疑嗎?”
嘉平帝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如果是梅晚的話,確實會對清兒下此毒手。
不過這只是徐玉的猜測,嘉平帝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梅晚就是兇手,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並沒有什麼意義。
嘉平帝的注意力轉向了徐玉說的後半句話,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徐玉,說道:“我捨不得?”
徐玉心中一震,剛才沒注意竟然說出這種話,腦子快速轉動間想把這個話題岔過去,她抿著嘴低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又抬起來直視嘉平帝。
“上次她公然利用欽天監的侍衛想要傷我,父皇不就只是懲罰了梅大人嘛?這麼明顯的偏心,我要是再看不出來,可真是白長這麼大了。”
嘉平帝一時好笑,眼睛都開心的眯了起來,開始逗弄徐玉。
“就因為這樣?因為父皇沒有罰她,清兒吃醋了?”
徐玉哼了一聲轉頭不去看嘉平帝,良久見嘉平帝並沒有來哄,倒是真覺得有些委屈了。那天晚上這人對梅晚說那樣的話,很顯然把自已接回宮裡就是給梅晚當靶子的。
自已現在做出這樣一副姿態,他心裡肯定在想自已怎麼可能和梅晚比?這種問題。
想到這,這幾個月被傅毅和嘉平帝嬌慣出來的小性子就委屈上了,淚花盈滿了眼眶。
嘉平帝看到徐玉為自已吃梅晚的醋,還覺得好笑。見她將頭扭開使著小性子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可愛。
可當他看到被子上暈開的水漬時,也顧不得逗弄。強硬的將人轉過來,就見徐玉已是淚流滿面。
嘉平帝心疼的將她的眼淚擦掉,把人攬進懷裡哄道:“父皇發誓,心裡只有清兒,一直以來都只寵愛清兒,不哭了,啊~!”
可親眼聽到嘉平帝和梅晚那天晚上的話的徐玉,又如何能相信嘉平帝現在的話呢?在她看來,嘉平帝現在的行為,不過就是因為自已體質特殊再加上要保護梅晚而做出的妥協,彷彿粘著蜜糖的慢性毒藥。
可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的徐玉,就算是這樣的毒物,也心甘情願的一口吞下。
她嚥了咽酸澀的喉頭,還是沒忍住對嘉平帝開始表忠心:“父皇,就算你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不是我,我也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你信嗎?”
嘉平帝一手擦著她的眼淚,嘆息著說道:“父皇信你,乖,別哭了。”
徐玉的身體還是需要休養,畢竟按照梅仲明的說法就是她體內的氣運還是不穩,一點刺激或者傷害都可能會與她身體裡的氣運衝撞。
所以嘉平帝並沒有在這裡待多久,安撫好徐玉的情緒之後就離開了。
長時間的休養讓徐玉感覺到十分的無聊,她雙目無神的看著帳頂,張嘴想叫“喜貴”,猛然回神她人已經不在了。
眼淚毫無徵兆的奪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在寂靜的深夜裡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和喜貴的一切。
她不想想,可思想卻不受她的控制。最終她終於受不了了,掀開被子下了床,找斗篷的時候卻在想:若是喜貴的話,這會斗篷已經披在身上了。
徐玉嘆了口氣,將自已裹嚴實之後出了殿門。喜兒如往常一般守在門外,見到徐玉,瞌睡都嚇醒了。
想要詢問,卻先聽到徐玉的吩咐,有些傻眼。
徐玉在喜兒擔憂的目光中爬上木梯,當她站在房頂上的時候,看著寬闊的世界,彷彿一眼就能看到皇宮最外面的圍牆,鬱結的心情頓時敞亮了很多。
“怎麼跑這裡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差點從屋頂上掉下去,還好被人及時抓住拉了回去,徐玉穩住之後轉頭看向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成一。
“你怎麼在這?”
成一無語的回道:“這話得我問你吧?大晚上的跑屋頂上來幹嘛?嫌棄你那寢殿裡的炭火燒的太旺了,出來吹吹冷風嗎?”
成一的吐槽不知道戳到了徐玉哪點,竟讓她笑的直不起腰來,下面的喜貴看不見上面的情景,突然聽到公主的笑聲,擔心的喊了一聲。
徐玉給自已順著氣平復下來,回了一聲,擦拭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道:“睡不著,出來逛逛。”
卻沒想到成一看了她一會,突然從身後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徐玉,說:“睡不著的時候喝一點,一會就能睡著了。”
徐玉接過開啟,一股濃郁的酒香從這皮袋子裡飄了出來,徐玉沒有喝過純粹的白酒,不過也不排斥,她試探性的抿了一口,什麼反應都沒有。
見她一點表情都沒有的一口接一口的灌,成一將酒搶了回來,說道:“你這樣喝完全就是浪費我的好酒。”
徐玉看著皮袋子出神,她倒是忘記了,自已沒有痛覺也沒有血液。也不知道這樣的身體,是否還會醉酒。
成一灌了大大的一口,咂摸著酒水的滋味,長嘆一聲:“爽。”
瞥到徐玉落寞的表情,突然開口說道:“別難過了,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會陪著誰一輩子。”
徐玉一怔,反應過來成一在說什麼之後情緒更是低落,她望著寬廣的天地,說道:“其實,我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難受。我只是……”
她頓了一下,歪頭似乎在回想著要用什麼的詞彙才能準確的描述出自已現在的心境。
“只是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可真要我說出少了什麼,我卻不知道。”
“還有……”徐玉突然扭頭看向成一,疑惑的問道:“為什麼比起死亡本身,你們反而更關心我的情緒?”
成一完全沒想到徐玉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對她的關注重點很無語,有些語塞但還是盡力的從有限的認知中給徐玉解釋。
“可能是因為太過平常了吧。”
徐玉歪頭看著他,表示不理解。成一灌了口酒想了想,對徐玉說道:“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讓你的太子哥哥帶你去城外走走,要去那種最混亂的地方。
或者,你讓他帶你去他在城外的獸苑,不需要進去,只在外面隨意找家可以看到小門的店,坐一會你就知道了。”
成一的話讓激起了徐玉的興趣,她不禁已經開始在心裡想要怎麼才能讓傅毅帶她去了,不過眼下顯然她更關注另外一個問題。
“你這麼明目張膽的坐在這,不怕暗衛殺你嗎?”
成一卻是神秘一笑,說道:“真這樣的話,你會護著我的吧?”
誰知徐玉聽了他的話,本來已經如常的表情又變得落寞起來。
“我連我的貼身侍女都護不住,又怎麼護住你呢?”
兩人在屋頂上坐了半夜,下面的喜兒時不時的出聲叫徐玉一聲確認公主的安全。在這樣的背景下,徐玉不得不下去。
徐玉落地的瞬間就被喜兒等侍女圍了起來,簇擁著她往寢殿內走去。就算和成一談過,徐玉也仍舊沒有睡著,她眼睜睜的看著窗戶一點點的亮了起來,一直到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將屋子裡面照的亮堂堂的時候,喜兒才端著洗漱用品走了進來。
看到徐玉睜著眼睛,也不驚訝。等伺候著梳洗完,徐玉問道:“派人去太子殿問問今日太子可有空閒。”
喜兒一邊給徐玉梳頭一邊答應著,可沒等公主殿這邊的人過去,太子傅毅已經主動找來。看著笑容滿面的傅毅,徐玉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傅毅剛坐下就對徐玉問道:“今天心情如何?”
徐玉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說不錯。傅毅卻對著徐玉神秘的笑道:“哥哥今日給你帶了禮物。”
“什麼禮物?”徐玉看著傅毅不解中帶著好奇,她知道對方這是想討她的歡心,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應對。
傅毅卻是對著門外喊道:“讓他們進來吧。”
徐玉眼神也看向門口,就見那個見過好多面卻不知道名字的太子近侍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排的女孩,看起來年齡應該都不大。
進來之後什麼話都沒說,先是齊刷刷的跪下哐哐給徐玉磕了三個頭,然後乖巧的垂頭跪著。
傅毅滿意的點點頭,沉聲說道:“抬起頭來。”
那排丫頭紛紛抬頭,眼眸卻還是垂著,徐玉這才看清楚這些人的面容,一個個或多或少都帶點喜貴的影子。
傅毅扭頭對徐玉說道:“我看你難過,特意給你挑的,你是選一個留在身邊逗著玩,還是都留下?”
原本是為了討徐玉開心的行為,不想卻看到徐玉驟然沉下的臉色。徐玉雖然極力剋制自已的情緒,卻還是沒忍住浮出了表面。
她真正生氣的時候是不喜歡說話的,徐玉張了張嘴,又怕此時在氣頭上的自已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傷了傅毅的心。
只能閉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這些人,慢慢消化這些情緒,她想冷靜一下。
傅毅看出不對,揮手讓人下去,眼神有些忐忑的看著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