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陽七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論真假,有沒有隱瞞,至少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其實這半年來,我也腦子裡多了很多很多東西。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是安小小還是安瀾。

曾經安小小作為陳凝存在過的二十多年記憶,我有時候會若隱若現記起來,清晰到纖毫畢現。

可有時候我又恍惚想起作為安瀾時候生長的記憶,清晰到我師父的動作都被放慢了,他看我的眼神帶著複雜情緒。

所以如今我是誰都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我還是我。

很多東西我該知道的,會在記憶裡消失。

但我仍然未知周圍的環境如何。

裴陽七隻是不避諱我,可那些資訊寥寥無幾,我提取不到具體的。

如今雖然資訊不多,可我也能夠提取到有用的資訊。

作為回饋,我給了裴陽七對於蘭七該如何的選項。

一是讓蘭七藉助這次鬼節鬼門大開進入地府,排序投胎轉世。

二是讓蘭七成為裴陽七神印的器靈。

三是幫助蘭七重修回精靈。

裴陽七猶豫半晌,把選擇權給了蘭七。

蘭七的思維並不明顯。

她曾經真真切切的魂飛魄散了。

而今能表現出形態,必然有因果存在。

我伸手從印盒裡拿出最大的那一方神印。

但是視線又掃到最小那一個印章,我記得上面是刻的“裴若”。

我又把印章拿起來,視線落在裴陽七身上,裴若——裴潤……

裴陽七自然清楚我的意思,我在說他還有事瞞著我。

他咳嗽一聲,“這個說來話長了。”

我點頭,示意他隨便編,要不是看到這個印章,我還真把這件事忘記了。

他說化身為裴潤……

可裴老先生的名諱是裴若!

“當時確實是用的裴潤這個名字,但是當時的特查隊,白家不讓我用裴潤再行走人間,因為怕調查牽連出來,所以明面上一直用的是裴若,明面上我的每個身份都是不同且沒有任何牽扯的。”

我點頭,“沒想過換個姓氏,還真是不錯。”

裴陽七有點兒尷尬的沒回話。

不過這個解釋也在理,何況他不解釋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拿著刻纂了玉蘭神君的大印,我翻來覆去,這裡面流動著神光,是正統天授的東西。

“你這印是自己刻的還是別人給的?”

裴陽七視線也落在大印上,視線悠遠,“是我自己用玉蘭木材刻的,然後才被她進行了天授神權,並且親自剝奪了我曾經的神位神權,讓我以後安安分分做一個花神。”

我點頭,他又開口,“其實花神應該是蘭七的,如果她重修,我能把神位轉給她麼?”

他雖然問著,但我沒看出他真的意願。

他是有很強烈的個人意願的,所以才能成為花神。

“她說沒說一共有多少花神?”

裴陽七搖頭,“她沒說,只說讓我開頭,是第一個花神,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至於以後有多少,我慢慢就知道了。”

我嘆了口氣,把大印放下,“蘭七本來沒有出現的可能了,而你成為了花神,就意味著是具備一些能力,尤其你的舊有功德連同這百多年的一起隨著你冊封玉蘭花神後,一起注入了你的花神印中。”

“所以才給了蘭七一線生機,出現這短短時間,我最好的建議是,讓她成為你的大印器靈,以後承載分擔你的神權,就看你舍不捨得了。”

裴陽七唇角含笑,“以裴春生和裴潤的視角,我是願意的。但是以恢復紫薇帝星的裴陽七來說,我不願意他人分享我的神權。”

我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神仙都挺虛偽的,說什麼感情啊,因果啊,還不是以自我為主,如果不是你下凡可以獲取提供權能的能量,你才不會一次一次下凡做這凡人呢。”

“或者說,你做人類太久了,已經被汙染了。”

裴陽七沒有否認,“或許你才是忘記了,我們這一批所謂的神仙,其實也只是一種有特殊能力的人,對於我們來說,不計一切代價的活下去,讓人類信仰也不過是獲取能量的一種方式。”

他端正身體,靠近過來,嚴肅,視線中又帶著戲謔,“你知道我接觸她的時候,有什麼感覺麼?我覺得她真的太蠢了,單純的幼稚。”

“她除了擁有能力抹殺我們,其他的心思竟然一眼就能看清楚,她太單純了,單純到會以為,為了生存活了這麼久的所謂神仙會願意為了人類的進步做出讓步。”

“她認為我們會妥協,會幫助人類,但其實,神仙比人類沒有高貴到哪裡去,常年泡在地獄,她竟然還不知道人類的劣根性麼?竟然還以為會存在純真的生命?”

“太可笑了,見了這麼多,還能保持這樣的初心……”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冰冷,“我想不懂,為什麼她會成為留下來且掌權的人。”

聽著裴陽七說這話,我之前升起來的防備心突然就降下來了。

我笑著頷首,“我也覺得很奇怪,甚至我還懷疑,被餵了許多眾生惡念的執念,怎麼會善良。”

“但是你提醒了我,如果她根本沒有感情呢?”

裴陽七一愣,顯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了。

“或許說,她的感情不是對我們的,她所期望的那個純真世界不是期望生命變成什麼樣子,而是生命本來就該擁有的樣子。”

“她對生命沒有感情,也沒有期待,她只是心有所愛,她只是為了愛人維持如今世界應該有的體面呢,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我覺得這一瞬間豁然開朗。

不論塵帝他如何做,也不論安小小如何做,她都是不屑於沉淪人世間的。

生命一直存在,自取滅亡後,安小小也想辦法規劃,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願意留下。

歷史上根本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載,不過是因為她不在乎。

她根本不想留下關於自己的痕跡,所以陰差陽錯的一些痕跡也是別人的名字。

我把大印扣在桌子上,“其實這件事本來就不該你來選,裴陽七,這件事是蘭七來選的,她有決定權,而不是你讓我生氣,從而暴怒而起,做出不理智的事。”

裴陽七沒說話,顯然我說的戳到了他心裡。

我畫了一張玄寫文安神符,貼在蘭七臉上。

片刻後,蘭七恢復了神智。

我問蘭七,“你喜歡這個人麼?”

裴陽七這一百多年容貌只有衰老或年輕的變化,卻跟最初的裴春生五官一模一樣。

蘭七看著周圍,詢問這是哪裡。

我沒有講,我是局外人。

裴陽七把眼前的一切簡單講了,問蘭七想法。

蘭七思考了片刻,溫柔的笑,“我想看一看周圍。”

裴陽七帶她出去了。

帝都有很多好玩兒的。

只要貼著符,蘭七就不會消散。

裴陽七帶著蘭七開車走了附近,也去了帝都中心,見證了百年曆史變化留下的痕跡。

倆人回來的時候都天黑了。

這時候正是暑假,遊客特別多,可他倆也美滋滋。

我發現他們倆並沒有情侶之間的氣氛,不知道是時隔太久的原因,還是因為兩個人時過境遷,心不在此。

蘭七最終選擇進入輪迴,她想重新走一遍人間,以一個人的方式。

我問她是想留下等鬼節那天下去還是想今天就走。

蘭七的表現大大方方,她看了看裴陽七,點了點頭,告訴我今天就走。

我嘆了口氣。

引了鬼差,送了蘭七最後一程。

蘭七走前告訴我,裴陽七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我以為她失望了,她卻說裴陽七這個人她瞭解,是故意的,想讓她取代裴陽七做花神。

末了她說,她還是想自己修煉成想要的樣子。

我讓接她的陰差大哥對她好點,因為蘭七很好。

陰差答應著走了,兩個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中。

我默默看了門頭的燈籠,隨即回了店裡。

裴陽七正在發呆,見我回來,下意識問,“她走了?”

我點頭,“你的算盤打錯了,被她看透了。”

他自嘲一笑,“先天精靈和人差距真的很大,更加純粹。”

我也笑,“誰說不是呢?”

鬼魂投胎,只能投人類或者動物這種生命體。

花草是沒有魂魄投胎的,如果想要成精靈,很難,而且需要很久,要很多機緣。

可這樣的生命也是最純粹的。

她們沒有那麼多彎彎繞。

“所以小肉餅你喜不喜歡他?”

裴陽七無奈,“說了不是。”

我哈哈一笑,“下午你們不在,我去看了新上映的電影《封神》,裡面你的人設可好了,但是最後成了肉餅哈哈哈,而且沒有變兔子哦~”

所以我決定喊裴陽七小肉餅。

“裡面你出場沒有幾分鐘,光線是暖的,溫柔和煦,有情有義,簡直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你說那個人是你麼?”

裴陽七回憶起來,“歷史上哪個有名的君主是你說的樣子?掌權者都是喜怒無常的,他們心思千迴百轉,面上笑著,心裡已經盤算怎麼殺了你,所以別把我想的太好。”

我打了個呵欠,困了,“至少也不會太差吧……”

我嘟囔,“不過你知道麼,我現在對你不太重視,我更想知道,安小小她真正的白月光具體什麼樣子了。”

“我曾見過他幾面,怎麼說呢,隱忍、深情、目下無塵,是十足的君子模樣,也曾經是發動許多計劃和戰亂的掌權者,你說他是不是也像你這樣子?”

裴陽七點評道,“如果你說的也是掌權者,我認為不會差,因為權利不由人,每個人都做不了真正的自己,你說的那人或許只是被記憶美化了,也或者是……他裝出來的假樣子!”

我有些不信。

因為太懶,我沒有回樓上,而是用桌子並在一起睡的。

裴陽七走了,把我鎖在了店裡。

他答應明天會早早的過來開店。

臨走我還說我倆合同算不算完成,他笑著讓我快去睡。

我就蓋著外套安然睡下。

夜裡我聽見周圍嘰嘰嚓嚓的說話聲。

好像一屋子都是人,樣貌都看不清楚,各色顏色衣服都有,但是不覺得害怕。

我腦子裡一瞬間覺得應該都是熟人吧。

於是我翻了個身,周圍的聲音就停了,有人過來看看我,給我蓋了一件可大的衣服了,還拍拍我的後背哄我休息。

“噓,我們小點兒聲。”

然後那些嘰嘰嚓嚓的說話聲就小多了。

不一會兒我又睡熟了。

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個看不清楚的男人,穿著古代的衣服,周身讓人感覺很溫和。

“夫人,我錯了,別生氣了。”

我好像不知道為什麼生氣了,就甩開他往出跑,結果跑了一段一抬頭看到他,換個方向跑了一段一抬頭又看到他。

他就像永遠甩不掉一樣跟著我,“夫人你不要我了麼?”

我就覺得很離譜,心裡也很生氣,“我不認識你。”

我就又跑了,跑累了我就靠著樹休息,一低頭自己還挺著肚子。

我覺得他好像做了很過分的事,惹我生氣了,然後我就看到一個女人身上插著一把寶劍,男人的聲音說我太狠毒了。

我覺得男人不信任我,更傷心了,一怒之下就看到什麼東西變成一條龍飛走了。

然後夢境一變化,我在朋友家裡,肚子很大了,朋友勸我,“你生孩子再怎麼也要告訴他一聲吧。”

我卻固執的不吭聲。

然後男人來了朋友家,我就躲了起來。

一牆之隔,我聽見男人在問朋友看沒看到我,他還在找我。

朋友遵從我的意願,說並沒有看到我。

最後男人嘆息著離開了。

緊接著夢境一變,我正跟男人再一起,又是因為什麼事,男人突然生氣了,他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不要命了?”

男人生著氣,不說話卻也不走,還亦步亦趨的跟著我,生怕我會丟了一樣。

然後我就醒了。

夢裡我記得男人位高權重,卻不知道是不是安小小曾經的記憶。

還是我胡亂做的夢。

我揉揉腦袋,一看手機才四點多。

桌子旁邊有人活動過的痕跡,桌椅都有輕微動過。

旁邊一個少年正盯著我看,沒料到我突然醒了,還有些無措。

我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試探喊他,“落落?”

以前我總分不清安小小的孩子為什麼叫念念又叫落落,後來我才知道安小小那是一雙龍鳳胎。

男孩叫落落,取自塵埃落定。

女孩則叫念念,意為念念不忘。

至於念念不忘的誰,必然是龍華。

落落點頭,“許久不見孃親,有些想念了。”

我心一軟,對於念念的記憶就翻湧上來。

這小傢伙曾經還小的時候,很不老實,貪吃極了,什麼都要吃一吃。

跟安小小去地府了要啃一啃碰見的東西。

在人間看到什麼食物都喜歡吃,曾經一度吃成了一個雖然只有三歲大小的樣子,卻有六十斤重,十足一個小胖子。

當時都驚的陳凝擔心把他吃壞了,然後不讓向空他們給他投食,就為了給他減肥。

可惜效果不好,因為落落太會哄人了,撒個嬌絃音閣裡的人就忍不住,哪裡還記得陳凝說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時候不許給落落吃東西呢?

反正陳凝也忙,很少查,大家就還是偷偷給落落吃。

結果後來生了變故,落落就不再貪吃了。

要說落落還真是很乖巧懂事的,除了喜歡吃,各方面品行都很好。

當然他一張臉也更像龍華一些。

如今見我對他歡迎,直接變成了三歲孩童樣子,眼睛亮晶晶的,“孃親可以抱我睡覺麼?”

我自然願意,把他往懷裡一摟,抱著香香軟軟的好大兒一起睡覺。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安小小的一切沒有任何排斥。

或許她說的對,她就是我,沒有人會排斥自己。

本來這一覺應該睡得很好。

可我突然做了噩夢,夢裡我的兒子不僅被人扔進了熱水鍋裡,撈出來後還被扒皮搓骨,而我只冷眼看著。

然後又是另一個場景,生的和龍華七八分相似的少年穿著長袍,和人鬥法,一轉身對面的人抽空就要傷到少年,卻被另一個帶著白玉面具的人接下來,雖然受傷,卻無性命之憂。

而他們身後還有一座城,城上有很多熟悉的人,好像都是絃音閣的人。

我一下子驚醒了,摸著頭頂的冷汗,抱緊了懷裡睡得香甜的落落。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我不解,趕緊親親落落的額頭安撫自己,夢都是反的。

可我忘了,我的夢沒有預知能力,陳凝的夢卻從來都是預知夢。

我覺得今天天氣可能是太好了,以至於才五點多外面太陽就很好,亮堂堂的。

裴陽七剛過來,把外面的鎖頭開了。

但他沒進來,坐在太陽傘下的小桌子邊難得休閒。

我就抱著落落安靜的躺著,看著落落還肉乎乎的小模樣,覺得這孩子長得五五開吧,臉型像他爹,眉眼像他媽。

六點多,落落醒了,乖巧的坐在我懷裡要親親抱抱。

我自然高興,於是抱著落落出門。

裴陽七看到我抱著孩子有些詫異。

他是花神,看到我懷裡的落落很正常,常人卻是看不到的。

我下意識抬頭,其實進了七月份,一直都是陰雨綿綿,今天突然見到這麼大的太陽,光線還這麼好,覺得有一點奇怪。

“我去買早餐,你吃什麼?”

裴陽七在看新聞,隨意道,“都可以。”

我就帶著落落去不遠處早點攤買早點,落落都想吃,我就都買了一點。

裴陽七見我買了挺多,還驚訝,“怎麼買這麼多?”

我說小朋友愛吃。

裴陽七:“哦”

他等小朋友和我都拿東西吃了,才拿了一根玉米吃起來,吃完了就抬頭看天。

我收拾完垃圾回來看他戴著墨鏡還在看天,“怎麼了?”

他點頭,“今天太陽光很強烈,我覺得有點不對,但是分辨不出來。”

我也下意識抬頭去看,一瞬間覺得眼睛要瞎了。

我轉身拿了個墨鏡帶上,也往上看,突然臉色一變。

因為我看到了無方界,還有無方界的人。

無方界是屬於大光明世界,裡面以淺色和光為主,暗色幾乎沒有。

當初我去找龍華,他穿一身紅衣服已經算是那裡最暗的顏色了。

無方界崇尚光明和天啟。

而今他們來這是什麼意思?

我並不擔心他們突破方天界的守護屏障進來。

每個世界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守護屏障。

這個屏障關乎著該世界存續,如果屏障破了,幾乎離這個世界滅亡不遠了。

而方天界和無方界彼此獨立存在,除非兩個世界相撞而損毀,否則不會重合。

然而發現我看到他們後,一個無方界的神明站了出來,用元神和我對話。

“許久不見,凝塵,我們來是要帶走我無方界的赤日炎華神君的。”

我坐在椅子上,用元神和這位對話。

“你們要他有什麼意義呢?赤日炎華已經隕落,何況你用什麼身份和我要人?”

那人顯然沒想到我這麼說,卻語氣平淡,“我是赤日炎華的父親,奉化仙尊,赤日炎華不論生死,都是我無方界的人,我必須把他帶回去。”

我猜是因為當初他們看到了赤日炎華腹中有孩子的原因。

我做為凝塵第一次去無方界的時候,一直沒有見過奉化仙尊。

但是我知道無方界這個世界是很神奇的世界,因為他們是具有生殖崇拜的高緯度世界。

無方界的人們不分性別,男女形態只是一種存在方式,也或許壓根不分男女。

所有的人都是一種中性別,新生命的誕生方式只有兩種,天生或者人生。

天生的話,是因為這個世界具備自然誕生的規則,不固定的時間和地點,會撿到隨機誕生出的新生兒。

而人生的話,則極為艱難,因為這個維度的人分為能生和不能生兩種形態。

依靠這個人能否建立屬於自己的小世界,完整運營具有生命形態的世界的人,或許該稱之為神明。

而這種神明不僅具備賦予生命的能力,也具備孕育生命的能力。

至於不能建立屬於自己世界的人,也擁有不俗的能力。

雖然沒有賦予生命的能力,卻也具備很優秀的輔助能力,能夠輕鬆打理這個維度的一切,讓生活在這個世界中,卻因為具備賦予生命能力而其他一團糟的神明不必擔心闖禍。

於是這樣的人被稱為管理者。

管理者有時候武力值會高於神明。

但是不論是管理者還是神明,他們都離不開彼此。

自然規則下隨機誕生的管理者佔據大部分,神明誕生的很少。

可沒有管理者的話,那些神明建立的世界之間或許會干擾。

一旦因為小世界軌道碰撞或者因為意外被毀滅,同命相連的神明也意味著死亡。

而沒有神明的話,這個世界也無法恆久的執行下去。

因為管理者的壽命短一些,無法補給該緯度所需能量執行。

也因為他們無法繁衍,也就意味著這個維度最終會消失。

神明具備孕育能力,卻不需要伴侶,而是向上天祈求。

只要天啟給與回應,那麼神明就會孕育子嗣。

不論是神明還是管理者,能力都有高低區別。

如果是能力低的神明,一生也難以孕育一個子嗣,而且還因為孕育期間格外艱難,很容易失去生命。

所以能力低微的神明生下的也大機率是管理者,這樣更加保險。

畢竟賦予生命的能力很強大,需要很多力量去孕育,強大的是建立世界的能力,而不是神明自身強大。

管理者則只具備自身強大能量,所以孕育起來更省力。

但不論是生下管理者還是神明,都會被其他人稱讚。

孕育子嗣不是這個世界賦予的必須要求,而是出自每個神明的意願。

即便不想孕育子嗣,也沒有人逼著去做。

而高等級神明往往能生下優秀的神明。

建立並掌管完整生命世界的神明越多,意味著這個維度擁有的資源越多,生活的更加自在。

這是來自於種族規劃的自發性意願。

畢竟神明一旦不想和其他人交流,可以直接躲在自己建立並掌管的小世界中不出來。

這樣的小世界是獨立的,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進來抓人。

這就是無方界的特殊之處。

至於這位奉化仙尊,在無方界也是很出名的存在。

無方界的神明終其一生誕下一個子嗣已經是不容易。

即便有能誕生多子嗣的,兩個三個幾乎已經是極限。

而這位奉化仙尊卻能誕下七個孩子。

這對於那些很想以自身孕育子嗣的神明來說,是值得崇拜的存在。

龍華做為赤日炎華時代,也是奉化仙尊的第七個孩子。

而奉化仙尊生下赤日炎華時候,幾乎要一屍兩命,還是天啟降下天意,才安然生下赤日炎華。

卻也傷了身體,以至於我去的時候他也一直處在閉關狀態不知道多久了。

到我離開,他也沒出關。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子嗣是極為重要的,以當時龍華以自身孕育子嗣來看,他們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子嗣。

有意思的是,龍華更傾向於無方界的神明,可能具備孕育子嗣的能力。

而霜凝卻無法孕育子嗣,更傾向於管理者一樣的存在。

他卻又是很特殊的存在,既不是管理者也不是神明。

霜凝是不被奉化仙尊承認存在的孩子。

卻又是赤日炎華真真正正的雙生兄弟。

這就不得不說說赤日炎華了。

無方界的神明成年都要經歷一場歷練。

赤日炎華這個人成年時候的歷練就是沉睡了百年。

但他不是單純的沉睡,而是他的元神分裂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存在,跑出去了。

這個存在跑去了哪裡呢?

跑來了方天界,化成了霜凝!

所以後來霜凝消失在了方天界。

霜凝可以說是赤日炎華的哥哥,也可以說是他的分裂者,更可以說是赤日炎華的孩子。

沒有確切的定義。

但是無方界其實一直不承認霜凝的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做為凝塵的我對霜凝如何都沒人管。

可安小小頂替我去無方界,和赤日炎華在一起就會被各方阻止。

但要人要到我頭上,我肯定不同意。

我抱著落落安撫,一邊回絕,“不可能,進了我方天界,就是我的人,我一個都不給你!”

遑論龍華當初孕育的那個孩子如今沒有被孵化出來。

就是龍華我也不能放走。

雖然我沒有特別感情,但是安小小喜歡他。

而且如今他在這裡生活自在,他想走麼?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萬一龍華出現在這裡,他說想離開怎麼辦?

我有一瞬間的擔心。

下一瞬龍華的元神真的出現了!!

他穿著白衣服,額心一朵半開紅蓮,頂著雙龍角,就那麼站在我身邊。

我的心狠狠一跳,有幾分痛楚。

我轉頭看了一眼裴陽七,隨即拉著龍華元神進了店裡。

“我問你,你要跟你父親回去?”

龍華彷彿不記得我,又彷彿記得,他看著我,又錯開目光。

“你怎麼想?”

我怎麼想?我肯定不願意啊!

可我又跟他沒有關係,想留下他我又沒有立場!

“你難道沒有話要跟我說麼?”

他眼睛就紅了,眼睛一直盯著我。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是啊,我有話要說,我想說你別走,可我以什麼身份呢?

我不是安小小,我給不了他想要的承諾。

何況對狼爺和霜凝,對他都不公平。

我只能閉嘴。

他嘆了口氣,坐下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進了店裡,嚷嚷的聲音打破了店裡的沉默。

“誒誒誒可算趕上了,渴死我了,快給我水水水!”

我就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男人。

男人撇嘴,“誰要喝礦泉水啊,快給我煮一壺花茶。”

我又去打水,然後燒水煮茶,十分鐘後煮了一壺上好的花茶。

結果男人坐在了龍華旁邊。

倆人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認識。

我把茶倒好,“客人您的茶。”

男人一邊把滾燙的茶入口喝了個乾淨,一邊又要了一杯,“喊誰客人呢?小五你不認識我了?”

我一頭霧水,這又誰啊?

男人自我介紹起來,“我啊,崑崙山趙封,就那個給你找落落蛋的那個。”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

當初安小小復活柳清霄不成,被追殺逃命,結果被崑崙山聖救了。

我就寒暄起來,“後來我做陳凝時候還去找你了,找不到,你去哪兒了?”

趙封道,“你忘了,你幫我躲天劫,給我送別的世界去了,這不後來我又回來了麼?”

他又看看龍華,“誒呦龍華,好久不見啊,你又帥了,小五可說了,把我替你們找回來那孩子許給我家的。”

剛才我去煮水時候落落變成了小龍趴在我肩膀上,這會兒聽了趙封的話,抬起頭脆生生道,“孃親說了,把我許給你家,但是趙叔叔你不是成家了麼?”

趙封高興了,“哎呀你在啊,快來給趙叔抱抱!”

落落就不認生的飛過去,然後變成胖娃娃落在了趙封懷裡蹲著。

趙封可高興了,把落落好頓誇。

我有些不樂意,“這麼小就定娃娃親?”

趙封也不樂意,“小五,你可別說你反悔了啊!”

Enmmm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沒毛病。

不過顯然眼前還有更麻煩的。

奉化仙尊要人。

我偷眼覷龍華,結果身邊溫度有些下降。

霜凝不僅醒了,還從卷軸裡出來了。

“瀾瀾,不能讓龍華走。”

我看看他懷裡抱著的蛋,有些為難。

這兩個蛋一模一樣看不出來,哪個是我的啊?

我又怕他說他替龍華回去,趕緊先穩住他。

“我會努力把他留下的,不為安小小也為你啊。”

趙封湊到龍華旁邊,“你們這……”

我一個頭兩個大,“趙封,你要敘舊現在恐怕不是時候。”

趙封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色光球,“我緊趕慢趕從崑崙山瑤池帶回來的,你再說一遍是不是時候?!”

我眼睛一亮,安小小的力量,這太是時候了。

“是時候是時候,我謝謝你。”

如果真的強留龍華,只怕最後我和奉化仙尊就是一場惡仗,這東西現在正是我需要的啊。

趙封滿意了,“我先回去休息休息,最近累死了。”

趙封抱著落落回了絃音閣。

就剩我們仨,你坐在兄弟倆中間,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

龍華把黑色光球推給我,“當初你把力量一分為三,如今終於收回來了。”

突然覺得早上夢裡男人不聲不響的生氣是因為這個……

我能感覺到他在偷偷看我,這也是在沒話找話。

我也沒話找話,“你還記得我們啊?”

龍華卻搖頭,“轉世後其實不記得。”

也是,如果柳清霄記得怎麼會不過來找我呢,就算不為別的,估計也要問清楚安小小什麼意思的。

或者問安小小去哪兒了。

可他沒有。

“那你如今怎麼過來了?”

龍華苦笑一聲,“我不想稀裡糊塗被你送走。”

我有些尷尬,趕緊把黑色光球吸收了。

霜凝消失了一下,我以為他回去了,結果他進了狼爺的卷軸裡,把蛋給了狼爺後又出來了。

他出來後就拉著我苦口婆心,“瀾瀾,你不能送走龍華,安小小走的時候特意交代了,不論發生任何事,希望我們尊重龍華的意願,而且,龍華回去了,你覺得我還在麼?!”

這句話確實刺激到我了,我苦笑。

但我一絲一毫也沒想放手把人送回去啊!

而且提到這個,我又小人之心多想了一些,如果龍華執意帶霜凝回去,那霜凝無法反抗。

所以我更得留下龍華。

可我突然又想到,沒了安小小,龍華留在這裡還有意義麼?

龍華卻突然開口,“你猶豫不決,無非是心裡沒我……”

冤枉啊,我沒猶豫不決,只是開個小差想一下。

他扭頭看我,眼中帶淚,“如果你是安小小,你還會這樣猶豫麼?”

我無話可說。

我真沒猶豫!

我抓狂,一開始我就說了不會放手的。

如果我真的是安小小,我會給他一個擁抱,親他哄他,給他堅定的答案。

而且我已經努力接納自己是安小小了。

可現在我也沒法真的把自己當安小小用啊。

霜凝狼爺還在呢!

龍華走了過來,他把手按在我胸口,含著淚問我,“你這裡並沒有我,我知道你不是她了,可……留下我不行麼?哪怕讓我等待,讓我遠遠的知道她在……”

“我不奢求更多,至少我們還在同一片天空下!”

“我還能遠遠的看她一眼……”

我沉默了。

如果我真的是安小小……

以心換心,如果是霜凝,我必然不會動搖。

可我不是安小小,龍華他也不信我。

我握住了他的手,“我向你保證,不會放手,如果某一天你真的等到她……”

霜凝離不開蛋太久,聽了我的話這才滿意的笑,抱著我,“瀾瀾,我信你。”

說完他就回了卷軸。

我安慰龍華,“你放心,即便和奉化仙尊打起來,用我這條命,我也不會把你交出去的,就當……為了安小小。”

龍華低著頭專注的看著我,“有沒有一瞬間,你就只是為了我?”

我沒法回答。

其實我的心動搖了。

安小小對龍華的愛意太深太濃,已經超過了我的情感。

我的內心正在動搖,是懼怕有一天如此洶湧的愛意淹沒我,讓我做出不理智的事。

所以我不想縱容。

可惜如今我必須選擇縱容一下。

安小小對龍華的愛太深了。

這半年來其實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我。

我會在空閒時候不自覺搜尋柳清霄的一切。

手機裡已經存了幾千張柳清霄的照片了。

偶爾我會清理一下手機。

可柳清霄的照片還是會被繼續儲存進去。

我不想有一天背叛狼爺和霜凝,愛上另一個人。

所以我在剋制,可眼前這樣的狀況,我無法在壓抑自己,情緒在胸腔裡激盪。

“龍華,你知道我不是安小小,我無法回應你……”

他忽然抱住了我,身軀微微顫抖,“可她如今就是你,我只能接受她變成了你,然後不再愛我了,你懂麼?”

是啊,如果只是我作為安小小不愛他了還好……

如果是安小小徹底不存在了,那才是最痛苦的吧。

我心裡無盡的心疼蔓延,我心疼這個男人,所以不自覺的抱緊他,

“我承諾你,我在一天,就不會驅逐你離開這裡。”

我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這時候向空抱著落落出來了,他身後還跟著許多人。

“安瀾,這件事交給我們吧……”

我回頭看他們,有些恍惚的想起昨晚,昨晚好像看到他們在我身邊交談?

記不清楚了。

我下意識問,“你們有辦法?”

向空點頭,“她已經都安排好了,這件事交給我們就好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你們怎麼做?”

向空低頭看著落落,“落落會代替他回到無方界。”

我一驚,“你們不能強迫孩子!我不允許!”

落落卻脆脆開口,“孃親,我是自願的。”

他說著,被向空放開,在半空中變成十五六的少年模樣,而後落在地上。

他說:“孃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替你們分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