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這麼問,裴陽七嘆了口氣,“差不多。”

艾瑪可算冒頭了,要不然我天天猜他的事兒都要猜瘋了,索性終於碰到了。

而且還曾經擦肩而過這件事的真相。

如何不讓人抓狂?

裴陽七如今一百多歲了,和蘭七的故事很遠,涉及了他生命中近八十年時光。

民國二十七年,裴陽七留學回來,做了老師。

他買了一座喜歡的院子,而院子裡有一株玉蘭樹。

那玉蘭樹枝繁葉茂,生的很粗壯,花朵也很繁碩,比人巴掌還大。

只是花樹生的太高,摘不下來。

偶爾裴陽七會在樹下讀書畫畫,約上幾個學生講新.社.會的發展。

而玉蘭樹春生冬落,枝丫顫顫總在聽。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

突然就進行了新.社.會文化,很多新興學生遊行、示威,世界突然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彷彿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樣子。

裴陽七忙了起來,一連半年都早出晚歸,再也沒有在玉蘭樹下小憩。

那時候裴陽七還不叫裴陽七。

他叫裴春生。

裴春生不知道他院子裡的玉蘭樹修煉有成,每天會在他離開的時候在他衣角沾染上屬於玉蘭樹的氣息。

民國二十九年,裴春生加入了一個組織,宣誓效忠。

然後他開始了秘密行動,為組織傳遞資訊。

這期間,裴春生也認識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穿著白衫青裙的學生裝,衣襟袖口繡著玉蘭花,會坐在樹上晃著雙腳等待裴春生回來。

說起來也有趣,第一次見面,裴春生以為女子是哪個學校的女學生。

兩人就當時的情況討論發展。

可女子一直也沒有說自己是哪個學校的,只是爬樹很利索。

後來裴春生就在樹下多準備了一個躺椅。

兩個人夜裡在玉蘭樹下看星星,彷彿度過了時光一起養老的夫妻。

他們默契,且心有靈犀。

裴春生曾經問女子,如果以後成功了,所有人都平淡生活了,那時她願不願意與自己結百年之好。

女子只是笑而不語。

民國三十三年,裴春生被抓了起來,他沒有活著出來,而是被剖了屍體扔在了亂葬崗。

連一座墳都沒有。

沒人敢為他收屍。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身軀腐爛在了那個夏季。

而本該入了地府的魂魄卻被玉蘭樹留下了。

玉蘭樹是本地的精靈,期待著有一天修成本地土地爺。

可玉蘭樹修行多年,生了情,破了修行。

所以玉蘭樹在裴春生死後偷偷用樹根把裴春生的屍體埋在玉蘭樹下。

並且喚醒了附身在玉蘭樹上的裴春生。

直到甦醒的那一刻,裴春生才知道,相識三年的女子不是人,而是一株玉蘭樹精靈,她叫做蘭七。

那是一個冬天,距離裴春生死去已經半年了。

那份裴春生為之而死的名單也一同埋在玉蘭樹下,他被抓的那天,趁人不備扔在了路邊的泥坑裡,被玉蘭樹的根系偷偷帶走了。

而沒有找到名單的人以為是被裴春生吃下了肚子,才剖開他的肚子找。

這是一場極為默契卻彼此不知的事。

玉蘭樹也就是蘭七,她知道,這東西是裴春生用命換來的。

只是她離不開玉蘭樹,只能用僅有的能力做一點她覺得微不足道的事。

幸好當時裴春生察覺到有人跟蹤,找了片刻躲藏的時機。

也是因為這片刻的躲藏,才來不及跟人碰頭就被抓捕。

只是埋了裴春生一條命,而非搭上一整條線。

再一次拿到這份名單的時候,裴春生是激動的。

但是玉蘭樹做成的身軀,哭不出來。

玉蘭樹只能容納一個魂靈。

裴春生第一次知道女子叫什麼名字。

蘭七,是玉蘭樹修成的精靈,本不該插手人間事。

而今她救了裴春生,犯了天命。

所以蘭七告訴裴春生,生命是給予更有意義的人的。

話落,蘭七消失在了人間。

於是裴春生於悲苦後,再一次投身組織,奔赴前線。

憑藉他的勇敢和果決,最後裴春生在最終戰役上勝利。

可蘭七再也看不到了。

因為她真的魂飛魄散了。

裴春生一生經歷大大小小的戰役,最後功成名就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曾經的院子裡。

彼時院落破敗,玉蘭樹消失,他也只剩一手一腳。

戰爭的代價很大,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事。

也索性他是樹身,玉蘭樹活著,他就活著。

可即便以裴春生這樣的功績,也在他復生的三十年後成為了靶子。

那一年他五十三,被指控立用他人身份潛入組織。

而真正的裴春生已經死在了民國三十三年的夏天。

何其可笑。

指責他一個作假的身份,就能抹去他一生的勞苦功高。

那些昏了頭的人已經瘋魔,不會在意他他曾經付出性命,也不會在意他失去的一手一腳。

他們只在意心中火焰一般的信仰。

他親手救回來的人,如今指責他是惡魔。

裴春生沒有反抗,這條命是蘭七給他的,不能斷在別人手裡。

所以被指控的第三天,他被發現已經死去多時。

留下的是玉蘭樹下曾經埋葬的,被解剖過得真正的裴春生屍體。

那已經死去了近二十年的人。

那些人不會想這原因是為什麼,他們只知道,畏罪自殺!

多年後也有人為裴春生翻案,但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死去的人,對他道歉還有意義麼?

當時還有人問裴春生,有人替你翻案了,你高興麼?

裴春生摘下自己身上的束縛帶,只問了一句,“我自由了?”

玉蘭樹活著,裴春生就活著。

只不過這十多年他在做自己認為更有意義的事情。

後來,裴春生依舊死亡,墓碑前偶爾還有人去掃墓。

化身為四十歲的裴潤也去給裴春生掃了一次墓,看到有人熱情的給他講裴春生的生平,感慨他一生大大小小的功績,最終卻沒有熬過那一場內部人鬥爭的劫難。

裴潤什麼都沒說,轉而投身到商業中去。

然後直到如今,裴潤年紀太大了,已經七十四歲的老年人,退居幕後。

如今再次化身為裴潤的義子,掌管裴潤的商業帝國。

我看看裴陽七,真想不到,這傢伙都一百多歲了。

他生於一九一零年,如今都一百零八歲了啊。

為了以示真誠,裴陽七還把他的印盒拿了出來,給我仔細看。

這麼多年,蘭七幾乎成了他的執念。

不一定因為情感。

只是因為這莫大的希望。

他希望有一天,蘭七也能看一看這盛世。

不論是裴春生,還是裴潤,都利用這條命做了太多事。

他想讓蘭七看看她的命換來的是什麼。

我仔細看了他的幾塊印,問出了心裡疑問。

“我不信你自己就能假死,你還有瞞著我的,比如裴春生化身裴潤的那十幾年,你又幹嘛了?”

裴陽七淡定道,“我沉睡了,這回答沒有問題吧。”

問題大了。

“你不願意說,那我可能不太能想到辦法。”

蘭七是花魂,她沒有實體,曾經那個女人,或許是巧合遇到了和她生的一樣,磁場相合的女人,以至於她短暫上身。

可發生了什麼才讓魂飛魄散的蘭七再次出現呢?

而她如果一直這樣漂泊,很快就會消散,又能堅持多久。

我不信裴陽七不知道。

“不過就算我有辦法,我想知道你能捨得多大,願意把身軀還給人家麼?”

裴陽七沒猶豫,“可以,我還可以給她義女的名義,繼承我的一切。”

我搖搖頭,“可惜晚了,你還不想告訴我你原本的身份麼?即便不說,你看看你的玉蘭身,都已經被你煉化了,還也還不回去了,如果蘭七進去,恐怕立馬魂飛魄散。”

“你應該知道魂飛魄散的蘭七大概怎麼出現的,就算你不知道,肯定也有人告訴你什麼,你才會把這件事作為條件簽在合同裡吧。可她答應的,不代表我一定能做到啊。”

裴陽七抿了抿嘴唇,“所以你沒有辦法?”

我似笑非笑,“那要看你能捨得下多少。”

裴陽七大約是看他實在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了,這才破罐子破摔起來。

“四御你知道麼?”

我搖頭。

“那五方五帝呢?”

我繼續搖頭。

裴陽七要抓狂了,於是他開啟電腦調出資料給我看,一邊講解。

“四御是玉皇大帝、中天紫薇大帝、勾陳上宮帝君、后土皇地祇。”

我挑眉。

裴陽七閉了閉眼睛,指著那圖畫上髮際線不太好的人說,“這個紫薇,就是我……”

我“哦~”了一聲,宣誓我的驚訝,然後低頭搜了一下,把手機遞給他看頁面,“伯邑考?小兔子?小肉餅?還是肉丸子?”

裴陽七沉默了。

然後他眼睛紅了。

哎我去,把人惹毛了。

我趕緊給他薅紙巾,口不擇言,“不是你這麼大的腕兒,怎麼還跟我這小人計較呢!”

顯然不論是小兔子還是小肉餅,更或者肉丸子都戳他痛點上了。

裴陽七深呼吸幾口氣,雖然眼尾還是紅的,索性沒有真的被我氣哭。

“這就說來話長了。”

我:“說來聽聽。”

這個說起來確實比裴陽七和蘭七的舊事兒長多了。

事情是這麼個樣子。

當初因為天上只有昊天上帝,也就是四御裡面的玉皇大帝,以至於他光桿一個,沒有人手,事情又多。

而本來還有三清和一些後天成精的神靈,就是山河湖泊自然誕生的神靈。

可因為天罰降下洪水等一些災難後,那些神靈紛紛沉睡。

於是昊天徹底沒有人用了。

這時候傳說中的大魔就出來了。

其實這個大魔不是別人,就是安小小。

安小小和女媧一起造人,雖然是女媧幹活兒,安小小看著。

可實際上出來的泥人都知道有兩個媽。

只不過安小小不認,並且強勢抹除了自己的存在,把自己妖魔化,讓新生的泥人們害怕。

那時候泥人還擁有較長的壽命和一些能力。

但是隨著繁衍漸漸就能力少了。

最後來也因為一些原因才固定成百年以內的壽命。

這期間人族繁衍壯大,一旦多了事兒就多,各種折騰。

折騰來折騰去就說,哎,要不咱們別信神了,自己當神吧。

於是折騰的天上地下都是,還要否定天道的存在,於是一下子惹怒了天道。

而後安小小出來了,在天道發怒的時候說,哎你先別生氣,給我留下幾個有用的你在禍害。

於是出了封神榜。

封神榜的主要作用是什麼他們都不太明白。

但是其中一個功能是給昊天上帝拉一批人用。

昊天上帝肯定是樂意的啊,這對於他來說等於是給他一部分權柄。

因為三清制衡昊天上帝,昊天上帝只能咬牙忍著。

只要昊天上帝有人了,那三清還能奈何他麼?

這昊天上帝吃了三清好幾萬年的苦,也不樂意,乾脆壞心眼的要求從三清座下弟子裡挑。

反正你當初拿人欺負我,總得讓我欺負回來吧。

安小小是肯定向著昊天上帝的。

原因是昊天上帝原本叫少昊,是柳清霄手下的人,跟向空他們都認識。

只不過安小小給少昊遞了絃音閣的橄欖枝,少昊拒絕了,因為他要替柳清霄守人間。

那對於安小小來說,少昊就是自己人啊。

所以少昊說什麼安小小都同意。

三清再捨不得,面對天罰,也得同意。

弟子上了封神榜好歹還活著。

可經歷天罰那就是徹底沒有了啊。

誰願意吃這個虧?

但是還有一部分人不從天命,執意與天爭,這部分人就是帝辛子受和女媧兩口子。

於是這二位就和手下人成了敗者。

而於持有封神榜的一方獲勝了,不是因為遵從天命,而是因為天道給安小小面子。

至於為什麼,沒人知道。

也沒人敢問。

所以封神時期是人與天鬥,輸掉了。

輸的人包括三清,釋門,人間勢力。

唯一名利雙收的是昊天上帝,但人家是跟著安小小夫君混的,間接等於跟著安小小混。

所以就成立了後天宮,也被稱為天庭。

至於裴陽七在封神期間死的這麼早是因為,傳言他是得了天道側目的下一位帝王,文成武就,天道很看好他。

然後伯邑考就悲劇了,帝辛就下黑手把他嘎了。

所以文武全才的伯邑考就這麼死了。

至於什麼小兔子、小肉餅、肉丸子壓根沒有的事兒。

純純是參加過封神榜的小兵後來投胎了,某一世突然想起來了,就寫了,寫著寫著還自由發揮一下子。

但不管怎麼說,紫薇也是一代帝星。

而安小小不在天庭任職,人家完事了就又回地府了。

但是昊天上帝人家講究啊,既然你不在天庭呆也隨你,但是自己不能不給你留位置,就留了個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的位置給安小小。

嗯,安小小並不在意,所以是個無主的空號。

從這稱號上也能看出來,昊天上帝稱為玉皇大帝,然後是勾陳上宮,中天紫薇帝君,都是擬定封號。

唯有後土是天地尊容下冊封。

與其說是少昊擬定,不如說是上天下達的旨意。

天道給的面子。

這就是封神時候的事兒了。

而身為紫薇星,但是神仙不能管人間事兒。

就意味著人間有事兒了他不能用神仙的權柄,那就只能下凡靠自己的頭腦。

於是人間亂了,降臨人間一下。

沒有明君了,紫薇下一下。

要改.革了,紫薇去一下。

一來二去,紫薇基本在人間多。

畢竟人間一年,天上一天。

紫薇自己也就習慣了。

尤其這一次因為蘭七,他被留下的更久。

我問裴陽七對此有什麼感想。

裴陽七兩手一攤,“有什麼感想,畢竟我也是比你早一點才知道我是紫薇帝星的。”

“早多少?”

裴陽七回憶了一下,“也就早一年吧。畢竟後續還需要我辦很多事兒,所以恢復記憶更有用。你也知道,人類的眼光長遠性還不是太行。”

我點頭,那可是太差了,就眼前的世界都快要用不多久全民修煉了。

人類卻還只知道錢財。

好吧,如果可以我也想發財……

缺錢嘛,不丟人。

裴陽七卻道,“放心,根據我的眼光來看,很快你就能還清楚債務,財務自由了。”

我木著臉,“那我可謝謝你嘞,大債主!”

今天我是想把裴陽七的小秘密都給挖出來的。

畢竟以後就沒心思盯他了,萬一有什麼遺漏會影響我的判斷的。

裴陽七顯然也看出來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於是裴陽七舉手投降,“還有一件事我沒有跟你說清楚。但是這件事目前還在保密,你要保證不能洩露。”

我進行了保證後,裴陽七才再次掏底兒。

“其實我還在為國.家神秘部門工作,你也知道特查隊,但是具體你不清楚,裡面的人都是一些擁有特別能力的人,如同你這樣的,我的能力在裡面還是低等的,我主要負責給他們財力支撐。”

“至於其他的,他們會根據情況給我分享。”

“如今裡面的主事人是白家的白薇,你說的我失蹤的十幾年,其實是我在基地裡被他們研究。”

“不過是我自願的,我們簽訂了一些協議,作為對社.會的貢獻,而他們也會給我提供一些我需要的便利。”

這下子我嚴肅起來了。

封神時期再怎麼殘忍,至少現在不會發生。

而這件事是也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

我右手腕又疼起來,這是想要攻擊的意思。

被實驗,這放在誰身上都會懼怕。

裴陽七安撫我,“如果你不願意,他們不會強迫你的。”

我笑道,“你能保證麼?”

他沉默了一下。

至少人心存汙。

誰能保證所有人都沒有壞心的對待別人麼?

沒有的。

我們只能保證自己的心,盡力不墮入黑暗中。

我忽然懂了塵帝的心思。

再怎麼由惡念組成,她的心還是和安小小一樣的。

而安小小的心也很簡單,她只是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

她累了,所以才把這一切交託給我。

所以我要守住安小小的一切。

包括她的存在。

畢竟這麼大的社會,靈界力量不能發揮的世界,她連自保都是奢望。

“雖然之前有實驗,但如今是被禁止的,因為超自然力量即便研究也沒有用。但是還會保留相關組織,被養在陰影中,不為人所知。”

但是我有感覺,很快他們將會暴露人前。

因為如今很多事情初現端倪,世界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