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狗叫聲從身旁傳來。

他轉過頭來,見那狗個頭不大,卻皮毛髒黑,嘴角流下幾縷涎液,正目露兇光的盯著這處,顯然是一條瘋狗。

他急忙蹲下身用雙臂護著腳下的女子,但雙手撲空,自抱了個滿懷。

那狗蹲下身,猛得飛躍而起,撲向那個趴靠在牆邊的女子。

蘭相宜驚叫了一聲,伸出雙手打著這狗,但這狗咬著人不放,她連忙向外爬去。

“啊!救我!”

狗咬住了她的左腳,卻被她拖著滑出兩米多,出了角落,人多了起來。

有幾個人用棍子打那瘋狗,瘋狗見對面人多勢眾,終於放開了嘴,對著眾人嘶吼幾聲,轉身跑回角落裡消失不見。

被狗咬得生疼的蘭相宜趴在地上,雙眼淌淚,淚水撲通撲通砸在地上,這時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雙青色錦靴。

她抬起頭,見這人全身白衣,頭髮上束著嵌寶玉冠,面容俊美如刀刻。

他伸出手來,拇指上的青玉扳指陽光一映,燦然發光。

她被這人帶到了王府裡,安置在一座小院裡。

原來這人是成親王府的嫡出長子,從小便被立了世子。

“給爺請安!”

她成了世子眾多小妾中的一位。

她本不願,可是父親寄來回信說,讓她好好侍奉世子。

世子宇文清扶著她,見她那雙眼珠漆黑有神,甚是靈動純美,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順水推舟的發生了一場不可言喻的床笫之戰。

窗外樹枝上的一道身影透過月光,落寞的坐在樹枝上。

風一吹,他整個人也跟著動起來。

他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試想過無數次,可事實讓他難以接受。

不過也好,這個男人也不至於太差,雖然他的丫頭成了妾室,但到底一生無憂了。

宗室裡的人只要不發生類似謀朝篡位的大事,地位是無可撼動的。

只是這夜夜笙歌到底讓他難以接受,他飛身站在樹梢上望了望,索性站在另一間房的鏡子面前。

每照一次,時間就過去一個月。

他眼看著他的丫頭一頭黑髮已用簪子挽起,小臉蛋上長了點肉,施著薄粉,猶如熟透了的桃子。

“爺,妾懷了爺的骨肉,好生歡喜。”

她依偎在宇文清的懷裡,笑眯了一雙眼睛。

宇文清摟著她的腰,說實話,他的兒女太多了,多一個少一個還真無所謂。

“只要你高興就好,好好把爺的骨肉生下來,到時爺給他取個好名字。”

蘭相宜將頭埋在這個男人懷裡,眼裡滿是希冀。她要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了。

但好景不長。

懷了孕自然伺候不了人,再加上她底子差,懷孕期間不好歇息,臉上也冒了幾顆痘,這讓看在眼裡的宇文清心裡略有不喜。

最終,新人笑舊人哭。

蘭相宜日夜在院內相望,卻每每落寞而返。

整個小院裡只有一個伺候她的丫鬟來,話不多,除了日益漸差的伙食讓她有些抱怨。

這一日,她出門去領飯,因成親王大壽,所以回院有些遲。

恰好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如炮彈一般衝進來,一頭撞在蘭相宜的肚子上。

她瞬間後仰倒地,捂著肚子疼得額頭直冒冷汗。

這一幕讓人猝不及防。

“蘭兒!”

他猛撲過去跪倒在地,顫抖著手想要扶起她,手卻一次又一次穿過地上疼得發顫的女子身體。

他憤怒的轉過頭,只見小男孩不思悔改的指著這處說:“活該你這個賤女人,誰讓你惹我孃親不高興。”

小男孩跑了出去,等了有半個時辰丫鬟才走進來,她走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嚇得尖叫了一聲。

蘭相宜已氣若游絲,大夫趕來費了一番功夫才保住她的命。

但到底傷了身,以後不能再懷孕了。她心裡懷念失去的孩子,整日傷心,身體也跟著消瘦起來。

她這副臉色蒼白猶如枯槁的模樣讓宇文清不想再看,只是吩咐了句照顧好她,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男人的無情讓蘭相宜心如死灰,想到那日醒來她拉著他的袖子說是被宇文顥撞倒才沒了孩子,卻被他一甩袖子:“胡說!他一個五歲孩童怎麼撞倒你,以後莫要再說這話!”

那時她才明白,他是護著自已的孩子,畢竟一個死去的孩子哪裡有活著的珍貴。

她可憐的孩子只有她才記得,她還曾撫摸過那渾圓肚皮上的凸起,一定是他的小腳在動。

世事無常,一個沒有男人護著的女子在鶯歌燕舞的後院裡,只有被人欺負的份。

主母不慈,一眾妾室和下人們也見風使舵。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的丫頭被欺負的消瘦憔悴。

她小產了連月子都沒有坐好。

幾次他都瞧見丫鬟從房裡拿出沾滿惡露的裡褲洗,後來丫鬟不見了,浣洗的人變成她。

因冬季手泡在冰水裡而凍得皸裂,身上也始終帶著磕碰或被鞭打的傷痕。

曾經用過紅玉膏的地方再次受傷後就沒有長好過,這便是用過那等虎狼之藥的後果。

又是一年的春天,臭男人帶回來一個女人,萬般寵愛,當時扶了側室。

新人笑舊人哭,他的丫頭又因側夫人的一場陷害被兩個下人壓在地上。

他雙眼通紅的看著他的丫頭跪在地上求饒。

“夫人,求您不要挖了妾的眼睛,求求您,饒了妾這回。”

她看著持刀靠近的下人,嚇得顫抖不已,這跟捱打不一樣,她沒了眼睛還怎麼看到長大後幼弟的模樣。

這一幕豈止是她害怕,從小到大看著她長大的他也跟著揪起心。

可是手起刀落,伴隨著一陣慘叫,一對眼珠掉落在地上,蘭相宜痛得在地上不住翻滾哀嚎,鮮血順著她的指縫溢位來。

“啊……疼……好疼……”

她疼得昏過去又痛醒,生生受著剜眼的酷刑。

“蘭兒,我的蘭兒……”

他跪倒在地上的人兒身邊,眼角流下血淚,他恨極了此刻的無能為力。

雙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要記住這些面孔。

而這時,宇文清從遠處走來聽說了此事,雖然有些心疼那雙漂亮的眼睛,但事已至此,他自然不會怪罪此刻正放在心上的人。

他捏著女人的鼻子笑道:“你呀,就是脾氣有些急,讓大夫給她治治,可別在你手上弄出了人命。”

治好了後,他的丫頭雙眼蒙上了白布,送到了怡紅院,任人欺辱。

血淚匯聚成河,朦朧中他看到一株蘭花躺在裡面,幻化成一個容色絕美的女子。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朝她走過去。

女子歪著頭:“十世就可成仙?”

男人撫摸著她的黑色長髮:“我會將功德慢慢渡你,只要十世……同生,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