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欺霜研究生的第三個月時暈倒了。12月份的華清市天氣寒冷,她有些鼻塞,但是沒當回事,一直潛心在課題研究上。

被送到醫院時才發現,身下有些血跡。同課題組的師姐覺得不對勁,又緊急地將她送入婦科又做了個檢查。

報告單出來的時候,沈欺霜剛剛在病床上醒來。

“師妹,”大師姐伍慈欲言又止,只將結果遞給她,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

她肚子裡,有了一個六個多月大的孩子。

沈欺霜臉色煞白,像是不信,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一隻手放在肚子上摸了又摸。

醫生進來了。

“沈欺霜是吧?你懷孕六個月做過幾次產檢?”嚴穆青和善慈愛但是語氣裡有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沒有,沒做過,我不知道我……懷孕了。”她一門心思想要靠學業讓自己忘記那些傷心事,這幾個月她沒發覺。

而且,有了六個月的孩子,她的肚子為什麼這麼小?

嚴主任一猜就是這麼回事,她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女孩,稍作安慰道,“孩子還好,只是你是子宮後位,不顯孕相。我剛才看了,發育是正常的,只是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需要有人照顧你。”

沈欺霜眼中噙滿淚水,“我沒有任何的孕期症狀,我也沒有發現有了……孩子。我可以打掉……它嗎?”

嚴主任皺眉,她見過太多誤入歧途的女孩,醫院裡也有太多引產的案例,但是她每一次都會像現在這樣鄭重地告知她們。

“它六個多月了,已經發育成型了,骨骼比較硬,只能引產,引產的過程比較痛苦,也可能會帶來併發症和生命危險。當然,生育也有同等的風險。”

“但是,我想多說一句,它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疾病,安安靜靜地在你的身體裡度過了六個月的時間,我希望你能鄭重地考慮,考慮好了再告訴我答案。”

“我們醫生以你的意見為先。”

沈欺霜泣不成聲。

嚴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孩子,不要不敢告訴爸爸媽媽,跟他們商量商量好嗎?別自己一個人硬扛。”

他們都出去了。

沈欺霜頹喪地躺在病床上,拿起手機注視著媽媽的號碼,點開又放下。

她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又怎麼才能不讓爸爸受刺激?

她要怎麼辦?

——

兩天後,沈欺霜出院了。

祝如煙攬著她緩緩坐在街道的長椅上。沈傲雪在後面拿著姐姐的東西,默不作聲。

“欺霜,”祝如煙的眼睛早就哭腫了,聲音也有些嘶啞,“你告訴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欺負了你?是那天的同學聚會嗎?”

沈欺霜搖頭,眼淚砸在街道的青綠地磚上,漸漸地洇溼了一小片。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他以保研的名額為要挾欺負了她,後來又以影片為要挾發生了意外,後來她吃了藥的。她沒想到這個孩子依舊活著,而且活得悄無聲息。

祝如煙看著女兒痛苦的神情,心都要碎了。她抱住沈欺霜,“媽媽不問了,欺霜,媽媽在這照顧你,好不好?”

沈欺霜回抱住她,“那爸爸怎麼辦?萬一爸爸知道了,他的身體……”

“我們暫時先不告訴他,一切我來解決。但是欺霜,你要把它生下來,就要承受很多很多東西,別人的指指點點,養一個孩子的經濟負擔,你真的做好了準備嗎?”

“我不知道,媽媽,我想打掉的,可是我……”

她做好了心理預設,可是一到手術檯上,就四肢發冷,心率降低,差點休克暈厥。

身體的這一關將她折磨地幾欲崩潰。

祝如煙也見了女兒的應激反應,所以帶她出了醫院。但是這個決定的後果,她必須告訴她。

“好了,欺霜,不哭了。我租了個房子,帶你回去吃點東西好不好?等你恢復精力了,這些事情再一點點解決?”

沈欺霜靠在母親肩頭含糊答應。她確實耗盡了氣力。

她想,要是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就回到認識施含彬的那天,她躲得遠遠的,不接觸他們任何一個人。

然後順順利利畢業,讀研。

多麼奢侈的想象。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