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錦依看了眼樊少仰,毫不猶豫的跑到他身邊。

樊少仰些許頓愕,收回目光道:“既然如此,馮小姐照顧好自己”。

“對了,少卿,想必樓小姐已告訴您她家人的變故,那日,我和樓小姐去錢莊,錢莊裡的人言樓小姐家裡前日出的事,他隔了一天就知道了,沒理由那麼快”

“此事會有地方官員負責”他的目光中一絲不捨在她身上滑了一圈,之後向浚陽王行完禮儀騎上了馬。

她踩著兔子步,圍在浚陽王身邊,聲音輕和:“王爺,這是捨不得我了吧”。

“犯了錯,就應該受到處罰,書房從裡到外清理一遍”

“王爺,為何有那麼多人殺您?能說說你的故事嗎?”

“不如講講馮小姐冒著被殺的風險也為何不走?”

“想靠王爺近一點啊”馮錦依隨心之說。

朱煜宸定住步子,目光傾瀉,望著個子到自己肩膀的人,白日暖照,落在兩人身上。

兩人對視,她白淨的臉上,眼神純澈,在暖陽下,她如同一縷清暉照進,他不敢再有留戀的目光,沉默離開。

此時一個彎眉杏目,濃粉薄唇,桃粉絨衣的女子見他們,瞬間停住腳步,見著浚陽王從未對她有過那樣的眼神,對馮錦依充著嫉恨。

朱煜宸命郝衹給馮錦依準備些吃食。

馮錦依正在房間吃午飯,終於可以一人獨餐,慢慢享用,她昂頭吃了一口素菜杆:“正好”。

飯足菜飽,有力幹活。

她拿著掃帚和盆子進入院子。

一個陌生女子手拿熱水壺迎面過來,她慢慢噹噹的悠到了馮錦依旁邊,上下打量。

“一個掃地的,敢蔑視王爺”

馮錦依屈膝行禮,以為女子徑直過去,倒說了這樣的話:“小姐,您誤會了,小小丫鬟,不敢造次”

“是嗎?我剛才看你可是一點都沒尊重王爺”她去了浚陽王那裡得知她只是一個掃地丫鬟,但在她眼裡,容不得任何女子和浚陽王有近乎。

馮錦依道:“小姐,王爺高高在上,小馮不敢”。

那陌生女子身旁的丫鬟開了口:“你是新來的嗎?連我們表小姐都不認識?”。

“小的新來的,有不合規矩的地方請表小姐見諒”

“倒是中規中矩,會說言辭,肯定深得王爺喜愛”她在她的身後轉了一圈繼續道:“他怕我被那些人追殺,他斬草除根,保我高枕無憂”。

這種女子觸碰到它喜歡的東西,始終都會挑些刺出來。

“小馮知自己身份,不敢踰矩,表小姐有什麼吩咐嗎?沒有我就去打掃衛生了”馮錦依不想繼續無關緊要的話語,拿上掃帚就走。

表小姐見門檻上一隻腳邁了出來,立馬拉過馮錦依的手扇了她自己一耳光,順勢倒在了地上,委屈萬分:“我就道你兩句不要偷懶,你奈何這樣對我?”。

馮錦依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怎的就拍在了表小姐的臉上,就聽見她倒地訴苦。

“馮小姐真是大膽”朱煜宸的聲音由遠及近。

她明白了,表小姐整的是哪出,這些招數二孃用的無所不用其極,根本難不住她。

“王爺,您看見了嗎?她打我”她起身捂著臉。

“嗯,看見了”朱煜宸來到馮錦依側邊看著她。

“真是狗吃玉米一夥夥”馮錦依小聲嘀咕,然後加大了些音量:“王爺,是她自己摔了,我可沒動她”。

“她就想狡辯”表小姐指向她。

只聽朱煜宸“嗯”了一聲。

馮錦依內心一口氣憋住,向後轉身幾步,隨即又折身回來,一腳踢在她的左肩,她吃痛倒向了地上。

“看吧,我們要整人,名正言順”

朱煜宸明顯慌了一下,拉起表小姐:“如此蠻橫,當我王府是什麼?”他輕喝一聲:“郝衹,拉下去實行府規”。

馮錦依不服,一個陌生人都欺負到她了,她沒理由讓著:“我又沒做錯,是她在那裡精精怪怪”。

表小姐淚珠簾簾,撒了一聲嬌:“王爺”向他懷裡靠了一點。

郝衹扯起馮錦依,來到一間小院,荒草叢生,荒涼破敗,連三面房屋都脫了皮。

院子中有條長凳,也是破敗不堪。

“府內下人頂撞客人杖責二十”郝衹放下了手“馮小姐自己上去吧”。

她站在那裡未動一分,心未乾情不願。

“怎麼,不情願啊?”朱煜宸聲音沉厚從身後響起

馮錦依一回頭,他身後還站著表小姐,表情幸災樂禍,一臉傲視。

“王爺還真是有心,親自過來”馮錦依想到那些杖責之人痛苦哀嚎,內心後怕起來。

朱煜宸嘴角輕笑:“馮小姐生性狡黠,善於蠱惑人心,三言兩語將人收買了去,豈不是免了這一頓板子,要想待在府中,該有的處罰就要受,郝衹,既然她不情願,叫兩個人把她架上去”

郝衹叫住門外兩個下人,將她架在了凳子上。

一杖下去,腰部那裡裂開般的疼痛,她“啊”了一聲,淚花從眼中掉落。

第二杖,她忍住了疼叫,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的忍受。

‘要是我孃親之死跟你有關,我定會加倍奉還’她死咬嘴唇,唇角間滲出了血跡。

忍受的疼,脖子的青筋暴起,額頭上層層細汗,感覺自己身上的肉和棍子粘在一起,血流順著兩側滴下。

朱煜宸見她一聲不吭,想不到堂堂馮家大小姐,竟是這般骨氣,不由得捏緊了食指和拇指,自己身子似乎有股想要去阻止權杖落下的衝動。

意識慢慢渙散,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恍惚間,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飄來:“住手吧”。

郝祗也忍不住別過臉,千金之軀,怎能承受這麼重的杖刑。

朱煜宸眼皮落下,將她抱起。

表小姐見他這般,想阻止卻又不敢,地上踩了一腳,動了自己的肩疼,頓時捂住。

客房裡,衣衫上血跡暈染,這樣的傷痕讓他想起上次在瓦剌被瓦剌公主鞭打的時候,那也是聽樊少仰提及。

她的臉色慘白,額頭汗雨如下,口中喃喃輕語:“娘,娘別走”。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想擦去她額頭的汗水,手在半空停頓了片刻,隨即收了回來,從懷裡拿出金創藥,叫郝祗差來了一個丫鬟照顧。

馮錦依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一個女子趴在桌面上打盹。

“小蓯,你來了!”

那丫鬟一聽,坐直身子道:“你終於醒了”。

馮錦依疼得不敢亂動,府中丫鬟立馬找郝祗報信,郝祗去往廚房端上今日新煲好的藥雞。

表小姐每日都在王府中等著她醒來,一聽到訊息趕了過來:“你真是命好,能得王爺這樣抱你”。

馮錦依苦笑一聲:“你無非以為我和王爺有什麼才有如此舉動”。

“不是嗎?賤蹄子”

馮錦依全身無力,話語緩慢:“你誤會了,我只是一名打掃宅院的粗使丫鬟,有一日我發現王爺的一個貼身錦囊裡面有一個女子的玉葫蘆耳環,瑩光剔透,想必是表小姐之物吧!”

“何?”

馮錦依故作一臉驚訝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表小姐的,難道王爺中意的是其他女子?”。

馮錦依三言兩語幾句話,讓表小姐亂了心神。

“誰,到底是誰?”她慌了,她守了他那麼久,踏破了王府門檻,為了他錯失好幾家名門世家,如今不可能被一個陌生女子搶了去,她要弄清楚那個女子是誰。

“我知表小姐情深意重,我也是才發現不久,要是表小姐用得到我的地方,定會竭盡全力為你辦到”

“你要什麼條件?前日可是那樣對你”

“想必你也聽到王爺叫我馮小姐,我以前也是大戶人家小姐後來家道衰落,遇上人販子,我的目的很簡單,我想離開王府,就是希望表小姐將我要了去”

“你只要查出那女子是誰,我定會答應你”

“表小姐如果不主動一點,我查出那女子也起了不作用”馮錦依的手臂壓得有點麻了,稍微挪了下身子。

她湊近了一點:“如何主動?”。

“想必那日我暈厥過去,王爺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抱回房裡,我定會幫表小姐,到時候別忘了表小姐為我贖身”

表小姐臉上的陰雲隨馮錦依的話變得初晴:“你有何辦法?”

她再走近一點,到了床前,馮錦依正要開口,郝祗執盤進來,盤中一大碗雞湯和一副小碗。

見房間裡多了表小姐:“表小姐也在”。

表小姐探回身子:“是王爺吩咐的?”。

“王爺怎會在意一個下人,照顧府中有傷下人是我的職責”他放下湯盆,從裡面舀了一小碗湯過來。

他遞給了馮錦依。

馮錦依吃力的靠在床邊,端起雞湯喝了起來:“謝謝郝公子”。

“就別謝了,養好就好”

“表小姐到這裡來做什麼?”郝衹問道。

“喔,看看她,受了那麼多板子,過意不去”

“那,馮小姐,需要幫忙嗎?”他擔心虛弱的馮錦依再次受到傷害便問道。

“不用了,郝公子”

郝衹見兩人之間面色平緩,走了出去。

表小姐繼續追問:“什麼法子?”

“等我養好傷口,五日後表小姐再來吧”

“五日?”

“現下身子有傷, 有些事還需要我參與”

說服了表小姐離去。她吃完了大半個雞,還有一半分給了丫鬟,兩人緊閉房門吃的津津滋味。

丫鬟忍住欲哭的衝動,大口的吃著:“長這麼大,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

馮錦依吃好,重新躺回床上,看見床頭的金創藥,黃色青龍紋瓶,和上次瓦剌小蓯給她抹的藥瓶子一模一樣,那時聽小蓯說的是少卿給的。

她拿起瓶子在兩隻手指間端詳一陣,湊在瓶口聞了聞,上次的金創藥多半也是他的。

偷得浮生半日閒,雖說傷口疼,但是郝衹好吃好喝的,心情一好,身體就恢復得快。

第五日,表小姐急忙忙的拿了一點水果直奔馮錦依的房門。

她側身懶覺,好夢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誰呀”迷迷糊糊的爬起床。

表小姐等不及了,直接踹門進來:“你知道,我這五日是怎麼過的嗎?”。

“度日如年,生怕哪個時刻那個女子出現把王爺搶了去,我等得好苦啊”表小姐眼淚花花。

馮錦依一眼,面色淡然:“真是苦了表小姐”向她招手。

表小姐過來附耳聽著,然後兩眼放光:“那試一試”。

“相信我,這種事情要欲擒故縱,急不得”馮錦依看向她手裡的水果籃。

表小姐笑顏如花兒,將籃子拿給她:“你吃,你吃,你快吃”。

她剝了一個橘子塞進嘴裡,冬日的水果真是呲牙,忍著冰冷吃完剩下的橘子。

此時的朱煜宸正在書房外的院子裡曬太陽,品茶,下圍棋。

“你到底要幹什麼?”表小姐加大音量,眼神向朱煜宸的方向眺望。

“我幹什麼,報那天杖責之仇”

“我不是故意的”表小姐再次往朱煜宸方向看過去,見門邊沒有人影,她有點心慌了,小聲道:“你說這樣行嗎?他怎麼還不來”。

馮錦依推了她一下小聲道:“快倒下”。

表小姐會意的倒了下去“哎喲,哎喲,救命啊,打人了”。

這時在外面經過的下人們圍了過來,表小姐開始一陣假哭。

馮錦依用餘光發現朱煜宸出現了在了門口,馮錦依揮起手掌,準備發力。

“住手”一聲怒吼喝住在場的所有人,幾個下人身子抖了幾下。

馮錦依嘴角藏匿起一絲笑意,放下了手。

她蹲下身子,在表小姐耳邊輕言細語:“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她眼中笑意不減,起了身。

朱煜宸過來,和她擦肩:“你對她說了什麼?”。

馮錦依一臉無辜狀:“沒什麼,就說了些威脅她的話”。

“你”朱煜宸眼中有血絲出現,從來未有女子這樣囂張跋扈。“真是沒教養”。

馮錦依再次忍住了,他明知自己沒有父母,卻說這樣的話,無疑一把無情刻刀刻進她的身體,她的心上。

“王爺”一聲嬌滴滴的聲音打破這局面。

朱煜宸蹲下,長衣堆在地上,他檢視她的傷勢,聲音溫和:“傷哪裡了?”。

表小姐難得聽到那麼溫柔的聲音,故作姿態,身子嬌柔無骨倒在了朱煜宸的懷裡:“那日受了傷,今日受到驚嚇只覺身子發軟”道完蹭了額頭,暈倒在他的懷裡。

朱煜宸喚了幾聲她的名字:“茳汐,茳汐”。

見她沒反應,橫抱起她來到另一間客房。

他吩咐好茳汐的丫鬟便走出了門。

郝祗站在門外等朱煜宸出來:“王爺,馮小姐一定不會做這麼出格的事,這中間定起了誤會”。

“你這幾日又燉雞又煲魚,別以為我不知道”

郝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一笑:“所有食材用的都是我的工錢”。

“有些人一旦放任了就會蹬鼻子上臉”

郝祗也不敢再做過多解釋,自從他孃親死後,一直在街邊乞討,有時候馮小姐會和欺負他們的街邊混混打架,才確保他們同齡乞討的人一時安寧。

“既然她不安分就讓她不要安分了”朱煜宸整理好衣袖冷冷道。

“小姐,王爺走了”丫鬟目送朱煜宸離去,小聲喊道。

表小姐睜開眼睛,一個鯽魚打挺坐起:“他抱我了,他抱我了”難掩激動,雙手包住自己臉頰,羞紅了臉。

“是啊,小姐,要是在發展一下,王爺定會對你一心一意,小姐也不負這麼多年的等待”

表小姐喜極而泣,眼中滾落了一顆淚珠。

馮錦依在房間裡啃了一大半水果,桌上堆滿一堆果皮:“浚陽王,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