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熙在司家老爺子的臥室裡,翻找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把目光定格在了床上。

小傢伙費力的怕上了床,貼在床頭處聞了聞。

“就是這裡沒錯了。”顧嘉熙認真的說著。

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兩個塑膠袋,又拿出了一把小刀,讓顧嘉寒給自己幫忙,颳了一些床頭櫃的床頭的粉末下來。

“真的是這些東西導致的癌症嗎?弟弟你可不要隨便猜測就亂來。

要是鬧到了爹地跟前去,卻證實了這兩樣東西沒問題,那爹地又會覺得是媽咪教壞了我們。”

顧嘉寒雖然對弟弟的醫術很信任,但想到爹地是個媽寶男,就覺得這樣做有些不穩妥。

萬一老妖婆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是弟弟誣陷她的怎麼辦?

顧嘉寒想了想,覺得如果真到了這個地步,爹地會毫不猶豫的相信老妖婆。

顧嘉熙小心翼翼的將東西裝好,他像個小大人似的開口道:“事在人為,我們只是做我們應該做的,至於信不信,那就是爹地的事情了。”

“我們這樣做,是為了還媽咪一個公道,而不是為了向爹地證明真假。”

顧嘉熙說完冷哼了一聲,偏心的渣男爹地,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一點兒都不重要。

顧嘉寒也覺得弟弟說的有道理,點了點頭。

“既然這屋子裡有毒,那我們就不要在這裡待了。

到時候媽咪又要擔心我們了,也不知道媽咪他們有沒有找到外公。”

說話間,兩小隻從臥室裡出來。

下了樓,由林成領著回了司夜凜的樓棟。

……

傅少胤的人在海上打撈了一天一夜,什麼都沒發現。

一場大暴雨加颱風,所有的證據都被淹沒在了大海里。

要從深不見底的幽藍海里,找到兩輛車和一具屍體,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但傅少胤沒有放棄,依舊在那片沒有開發的海域裡,讓人乘著船繼續打撈。

顧顏呆呆的站在海邊,就這麼站了整整一晚上。

翌日十點,買早飯折返回來的司墨年,將包子遞到了司夜凜手裡,示意他勸顧顏吃一口。

司夜凜將包子接過來,送到了顧顏面前:“你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別把自己熬垮了。”

顧顏茫然的點了點頭,接過包子,大口大口的吃完了一整個。

剛嚥下肚子,顧顏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滾,怎麼都壓不下去。

司墨年見狀,伸出手想要去拍拍顧顏的後背。

可司夜凜一個冰冷的眼神朝著他射過來,他的手懸停在了空中。

司夜凜的手剛放到顧顏背上,都沒來得及輕輕拍一拍。

顧顏突然就蹲在了地上,一陣噁心乾嘔後,眼淚都從眼眶裡溢了出來。

她眼冒金星,頭暈腦脹,只覺得幾乎沒有力氣再支撐身體了。

司夜凜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和人脈,將顧森從家門口出來到這裡的監控全部都調了出來,可沒發現有任何異常。

他找來了拉顧森的計程車司機,可對方一問三不知。

本來就是晚上,正是疲勞的時候,又要跑這麼遠一個來回,司機一路上都懶得注意顧森,將人拉到這裡司機立馬就掉頭走了。

此處是未開發的海域,自是沒有監控的。

但海邊有一條廢棄了十多年的公路,通往出深州的高速路,平時有不少司機抄近道。

那天晚上沒有封路之前,就出來了好幾輛車,一輛輛的去查,顯然不現實。

“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就代表還有希望,顏顏你不要太擔心了。”司墨年溫聲安慰著。

就在這時,司夜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通後傳來了唐曉芳的哭聲。

“老闆,你快來私人醫院看看吧,老夫人她……她的情況……”

“我媽她怎麼了?”司夜凜聞言,不等對方把話說完,焦急問著。

“你快來私人醫院見老夫人最後一面吧。”電話裡再次傳來哭聲。

司夜凜大腦嗡一聲,掐斷了電話。

他眉頭緊皺,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了血色。

他看著顧顏,欲言又止。

通話的聲音很大,電話內容顧顏和司墨年都聽的一清二楚。

顧顏聲音不悲不喜道:“你去吧。”

“這裡有墨年就夠了。”

司夜凜抬頭看了眼大海,即便他千萬般不情願在這時候離開,可想到母親,他還是將顧顏交給了司墨年照顧,自己驅車離開。

顧顏看著他開車像飛一樣消失的速度,心裡五味雜陳。

這一刻對司夜凜的失望,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顏顏,你沒事兒吧?”司墨年擰開了一瓶水,遞給顧顏。

顧顏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

司墨年忍不住的問顧顏:“如果大哥不是司夜凜,顏顏你還會這樣愛他包容他嗎?”

顧顏此時滿腦子都是顧森,她的手機響個不停,全都是李平發來的微信訊息。

顧顏無心關注其他,更沒心思談論愛情相關的事情,以至於司墨年這話背後的意思,她也沒聽出來。

顧顏長舒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司墨年,臉上掛著的瑩瑩淚珠,並未消失。

她反問著:“墨年,你說我爸會不會被魚給吃了?”

司墨年聞言,一聲“不會”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半天都沒說出來。

過去了這麼久,就算顧森真在海里,那不被咬死也淹死了。

屍體到現在都沒浮出來,十有八九已經不是囫圇個的了。

雖然司墨年很不想相信顧森已經死了,但血緣親人之間,是存在著某種感應的。

既然顧顏都這麼問了,那就證明,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顧顏哭出了聲兒,她絕望的看著司墨年,哭腔道:“我一直都怪他,從來沒有好好以一個女兒的身份照顧過他,愛過他。”

“家中遭受變故,其實他才是那個最不能接受現實和打擊的人,可我把所有的脾氣都發在了他身上。”

“他不過就是想要些錢,你說我為什麼就不能給他?”

錢沒了還能再賺,可是人沒了,真的就是陰陽兩隔了。

顧顏心痛到無法呼吸,她現在才想好好孝順父親,可來不及了。

她看著一望無際,還有風浪的大海,恨不得自己跑去海里,一點一點的找尋。

“我都已經為了錢出賣過自己了,我還裝什麼貞潔烈女?他肯定是為了錢,才上了別人的當,葬身在大海里了。”

顧顏哭的歇斯底里,和父親相處的一幕幕,都在腦海裡劃過。

這一刻,她原諒了顧森生前所做的種種。

司墨年蹲下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他說:“我懂,我知道你心裡有多難受。”

“當時母親離我而去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我沒有好好孝順過她,我怨恨她為什麼生下我。

我跟她說過很多殘忍的話,我甚至罵她不要臉,質問她為什麼非要去搶別人的老公,為什麼非要作踐自己?”

“她活著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原諒她,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她帶來的……”

司墨年怨恨母親,他甚至從懂事後就再也沒叫過一聲媽。

他把所有的憤怒都給了母親,尋死覓活過很多次,就為了讓母親生不如死的活著。

直到她真的死在了他面前,他後悔時,一切都晚了。

所以他太明白此時的顧顏,到底有多傷心絕望了。

但這樣的境地,也只有自己自願走出來才可以,否則便會日日夜夜折磨著人,讓人痛不欲生。

也是母親死後,司墨年才性情大變,他從一個滿身反骨,脾氣暴躁的少年,變成了隱忍剋制,沉默寡言的成年人。

他學會了低聲下氣,學會了接受自己如過街老鼠的人生和身份。

他是一個極其悲哀的人,因為從始至終,他都沒能放下那些過往。

一遍遍在自我判罪,也在自我折磨。

他時不時就會起殺心,只不過是殺自己的心。

他害怕,害怕顧顏和自己一樣,從這自責裡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