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馡舉步向廚房走去,她笑吟吟的道:“福嬸,這般天氣,你何故硬來山上一趟呢……”
入眼的是卻是那熟悉的身影,泰嶽般的身姿,斑白的頭髮,未出口的話語凝住。
“是你?”她欣然,明明才兩日,為何她卻覺得過了許久一般,見了他彷彿之於久別重逢的至親。
沈敬峰迴身,對上那如花的笑顏,薄唇亦漾開淺淺的笑意。
“昨夜下雨,可有淋溼?”
“不曾,下雨時就借避在別人的屋簷下。”
蓮馡顯然不信,“那你才回,且去歇息,這晨膳由我來做。”
“無礙,很快的。”
蓮馡有些無奈。有心想知道他去哪裡了,辦了什麼事情,卻什麼也沒問,這些不是她該問的,有些東西也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時間在平靜中徜過,習武的日子仍是又苦又甜,每一份堅持,每一份汗水,積攢的都是她對未來的底氣和希望。
這日午膳,沈敬峰突然道:“今夜山下的朝闕鎮上舉辦舞獅會,你想去嗎?”
伺蠶弄織很有意趣,然此間天地,不是她能自由馳騁之境。
蓮馡的眼神裡流露出嚮往,舞獅會她並不感興趣,可是若是可以,誰想一直只在一座小山上待著呢。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
“那好啊!”蓮馡粲然一笑。
是夜,兩人于于後山下山,自然不是蓮馡來時的路,穿得也不是繡鞋,而是靴子,一個多月的刻苦勤練也不是白白的,是以下山之路,從容而輕鬆。
兩人各自騎馬,很快抵達。
朝闕鎮的大街上掛滿了彩色的夜燈,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民間能讀的起書的人少,皇城的近郊自是不一樣的多,學風盛行,近日又新修了學堂,鎮上富戶為此才自發出資辦了一場武獅會。
蓮馡與沈敬峰並排走在街上,皆是素尋常老百姓的著裝,蓮馡被化成了中年婦人的模樣,沈敬峰戴著面具引來些許注目。
“娘子,前面的冰糖葫蘆串,看著甚是誘人,你可要吃?”沈敬峰指指前面。
蓮馡淡淡的笑道:“我不要吃,你要吃便去買。”
“那娘子不要吃,為夫也不要吃了。”
沈敬峰又問道:“那娘子想吃什麼?”
蓮馡想了想道:“我想吃冰鎮甜湯,想吃肉串,只是不知道這鎮上會不會有呢?”
“自是有的,娘子跟我來。”沈敬峰說著,便拉著蓮馡的手。
蓮馡愕然,若不是妝容掩蓋著,臉龐一定羞若朝霞,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與一個男子這般牽手,便是與霖王也沒有。
這般有失體統,雖然她不排斥,但是有些不適,此時堪堪迎來旁人探究的目光,想了想還是沒有抽手,任由他牽著。
沈敬峰也感受到了蓮馡的波動,他也是受意境感染,一時忘我放飛,這般失態唐突,是他平生從未有過的,好在行人助功,她會錯意了,待那人目光離去後,他愧然收手,有些不安,壓低聲音認錯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蓮馡壓著聲音道:“你是我師傅嘛。”
對,這樣想就沒有罪惡感了,蓮馡如是想著。
自此兩人恪守距離,沈敬峰隨時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忘我,不要越界。
但思及剛才,她並不厭惡自己,有些想法猝然改變,或許他可以朝某個方向努力,事在人為,他試都沒試過,焉能全盤否定自己呢。
兩人來到一家名為“蓬萊閣”的酒樓,三層樓的建築,碧瓦朱簷,大紅燈籠高懸,甚是氣派,蓮馡此前沒想到在這北京還有這樣一座小鎮,小鎮上還有這樣規格的飯館。
才想著,便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毫不避嫌的在沈敬峰身上打量。
就算長得像認識的人,也沒有這樣明目張膽的,今日若不穿這一身衣裳,也引不來這貨的猜疑深究,誰想這憨憨今夜亦會現在身在此呢?真是失算!
難得今夜帶她出來一趟,這般遇上實是掃興!沈敬峰真想給這個總是少一根筋的傢伙一拳,一雙柔胰已挽上了自己。
“夫君。”眼前之人一雙豹子眼,寬厚大唇,又兇又憨,自己從未見過,肯定不認識,肯定是衝著許敬峰來的,為消其疑慮,不得行之。
沈敬峰身子微微一顫,幸好今日穿得是這一身衣裳。
“夫君,這裡肯定很貴,今日銀兩未帶夠,我們下次再來。”
“莫慌,為夫帶了。”
這聲音也刻意修飾變得暗沉了,果然兩人是認識的,不想認對方認出來,蓮馡如是想著,他可真能偽裝得,世人有幾多人被他騙得團團轉呢?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誰願意掩藏身份呢?
便像她今日,就是出於不得已的苦衷,這讓她生出幾許同病相憐的情義來。
寧榮表情異樣,更加狐疑,“你這身衣服哪裡來得?”
“與你何干?”沈敬峰自是不留情面。
蓮馡卻答:“夫君的衣裳自是我縫製的。”
“不不不,你騙不了我的!”寧榮抓耳撓腮,他自己買了兩身一模一樣的衣裳,一套送給豐勤哥哥,一套留給自己,他怎麼可能認錯呢。
“你長得同我豐勤哥哥一樣高,身形真他媽的像,你又穿著我豐勤哥哥的衣服”,寧榮又將自己的身高同沈敬峰的比了比,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大徹大悟般的道,“哦,我曉得了,你一定是豐勤哥哥的父親。”
寧榮的表情突然變得莊重而虔誠,“豐勤哥哥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伯父大人,初次見面,請受我一拜。”
這傢伙真是個活寶!沈敬峰忙側身,“你莫要折煞我,我雖比你年紀大,也不至於大到做你父親的年紀,年輕人,今夜我同娘子難得出來高興,莫要再胡攪蠻纏。”
“那你到底是誰啊?你是豐勤哥哥的兄長嗎?”寧榮很是懊惱。這人來人往的,難不成見鬼了嗎?
“世間裝飾相像的多的是,若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逮著,就糾纏不休,豈不是亂套了?”沈敬峰很無奈,眼見過道上貯足了些許看好戲的人影,兩人的身份到底不宜過多的被關注,恐生變,正準備附耳在寧榮耳畔訓他幾句。
蓮馡又搖了搖沈敬峰的手道:“夫君,今日碰到這般無狀的事,實在掃興,我們還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