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掌上明珠(80)
快穿:宿主她也有今天 六十六塊六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第四天。
也許是顧允禾這天比較忙,也可能是昨晚談及孩子的話題刺痛了她。
蘇佑尋一向醒得早,可今天他早上醒來的時候,顧允禾的地鋪已經收起來,人也不見了。
他知道,她肯定又出門了,而且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冰箱裡只剩下兩根胡蘿蔔了,大米也所剩無幾,他開始為顧允禾未來的生計發愁。
其實蘇佑尋手裡還有不少積蓄,是他當初洗白的錢,存在了一個乾乾淨淨的賬戶裡。
他是一個習慣於為自己鋪墊後路的人,包括如果有一天活成今天的樣子,他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
蘇佑尋走到桌子前,發現茶杯下壓著兩張一塊錢的紙幣。
是顧允禾留下的。
他看著那兩張紙幣,似乎想到一個比較離譜但又勉強合理的辦法,讓自己的錢來得有道理起來。
於是,他拿著紙幣出了門,先去銀行將錢取了出來,再去顧允禾之前常去的集市買了很多蔬菜水果和穀物。
回來的路上給她買了兩條裙子一條幹淨清爽的白色,另一條是黃色碎花長裙,最後在小區門口的花鳥店裡買了一束百合和五條小金魚。
回到小出租屋後,蘇佑尋將裙子疊起來藏在了她的枕頭下,晚上她回來一挪枕頭就能發現。
他都能想象她捧著裙子,怔怔地歪頭看著他的驚喜模樣。
出租屋裡有一個廢舊的橢圓形小魚缸,只是積了太多灰塵。
他把浴缸刷洗乾淨,放在電視機旁邊的櫃子上,倒入清澈的水和店老闆送的假水草,再將五條小金魚放進去。
灰暗的房間多了幾抹鮮豔的紅色,看起來比以往生動鮮活了許多,總算有了點兒家的味道。
如果顧允禾晚上七點回家,那麼他從下午五點就會開始期待。
但他也沒有閒著,給顧允禾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還燉了雞湯。
之後開始去網上找一些做教師需要準備的證書,之前他也有,只是資訊都是照片和資訊都不能再用了,不得不重新考。
的確是思來想去,還是教師這個職業穩妥又安定,他也有一些經驗。
在等顧允禾回來的過程中,蘇佑尋又開始忍不住幻想未來。
是他太奢望了。
奢望他們會像平常的小百姓一樣,做一些簡單而體面的工作,然後賺些小錢過著滋潤又溫飽的幸福小日子……
可這終究不是幾百萬字的長篇浪漫小說,也不是主角永遠至高無上的總裁和王爺。
事與願違是人生的常態。
你計劃著未來,而她計劃著離開。
晚上九點了,顧允禾沒有回來。
深夜十二點了,顧允禾沒有回來。
凌晨四點,顧允禾依舊沒有回來。
天亮了,蘇佑尋坐在椅子上,呆滯地看著緊閉的門,看了一整夜。
直到嵴背僵硬得一動骨頭關節就嘎吱響,桌上的飯菜原封不動地冷掉。
其實所有的離開都不是毫無徵兆的,比如這短短四天,她從來沒有試圖找一個稱呼他的名字,沒有告訴過他任何她的聯絡方式,也沒有試圖將牙刷杯再加一個。
蘇佑尋開始出門去找她。
鄰居沒有她的聯絡方式,他就問到了房東的地址,從房東那兒拿到了顧允禾的手機號碼,一串陌生冰冷的數字。
從拿到號碼的那一刻起,蘇佑尋就已經有恐慌的預感了。
有什麼東西,從一開始就偏離了他的計劃。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顧允禾,她不是一個會把這麼大一個爛攤子丟給一個失憶又被她牽連手臂撞斷的無辜陌生人。
她會那麼做,除非……
除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
按下號碼的時候,他的指尖都在發抖,不要跟他想的一樣,一定不要跟他想的一樣。
如果她真的知道他是誰。
那麼這幾天刻意的疏離冷漠、跟他保持的距離、不願同他直視的目光……統統像一把刀刺進他的胸口,他喉嚨開始發澀發緊。
她明明看穿了一切卻連拆穿他的意圖都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是一向自詡正義麼,不是執著於為國家效力麼?為什麼不拆穿他?為什麼不再把他這個畏罪潛逃的越獄罪犯重新捉回去?
“嗡——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從房間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書桌處發出來。
蘇佑尋看向那個灰暗的書桌,一步步走過去,每挪動一下,腳步都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好像他走向的不是書桌,而是美夢徹底破碎的無盡深淵。
他循著聲音,從書桌的第三個抽屜裡顫巍巍地拿出仍在震動的一部小巧白色手機,滑動螢幕結束通話電話。
手機連個密碼都沒有,可能是她怕他笨,打不開它。
手機裡乾乾淨淨,通訊錄裡也只有房東一個人……不,還有他曾經的手機號碼。
只不過那已經是一個死號了。
簡訊箱裡有一條發給那個死號,卻顯示傳送失敗,打了一個紅色感嘆號的資訊。
時間是昨天凌晨04:12
“那就請你,一個人好好活下去。”
顧允禾果然都知道,她果然從頭到尾什麼都知道。
滾燙的淚珠不受控制,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砸到螢幕上,把手機螢幕浸得模湖一片。
他緊緊攥著手機,力氣大得把螢幕攥出裂紋。
可是……為什麼?
你呢?
為什麼不能陪我一起?
為什麼就一定要只有我自己?
我不想要自己,我想要的是我們,是我們一起活下去。
為什麼那該死的贖罪就那麼重要,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為什麼一定要換著法兒地懲罰他。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真的不瞭解顧允禾,他不明白她的行為,她的做法。
什麼叫做歇斯底里的無助和絕望,在她消失的那段時間,他體會得徹底。
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無所不能的人了。
她將他的所有上交給了警察,除了她,他一無所有。
如果他才二十歲,他可以去酒吧徹夜抽菸買醉,用紙醉金迷麻痺痛苦的神經。
如果他才三十歲,他可以在兄弟朋友的鼓勵支援下,不顧一切地東山再起。
可是,他已經四十歲了,他只能去把餐桌上的剩飯剩菜收拾乾淨,帶好她的手機跟房東告別。
————
蘇佑尋再次看到顧允禾的訊息,是在一間小超市裡買水果,結賬時抬眼瞥見老闆身後的電視里正播放著的新聞報道:
“事件發生在8月9日的R市人民街道,當日下午5時40分許,R市公安機關聯合A市公安設下重重埋伏,在皮衣坊附近的火車站,終於成功將畏罪潛逃的大軍/火販顧某峰捉拿歸桉。
在此之前,他的女兒顧某禾已於7月2日,以自首的方式主動向警方投降,詳細情況我們請在目擊現場的小楊同志為我們報道……”
“一共十五塊兩毛,兩毛給你抹了,十五。”老闆一邊說,一邊將水果放進袋子裡,遞給蘇佑尋。
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人伸手接,再抬頭看看面前的男人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視,臉色看起來越來越白。
老闆立即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兄弟你沒事兒吧?”
可蘇佑尋已經聽不見電視裡在說什麼了,也感受不到老闆在拍他的肩膀,耳朵裡像裝了蜂鳴器嗡嗡作響,全身的血液在那一時間被凍結了,他連自己怎麼從小超市裡走出去的都不知道。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馬路中央,道路兩側的車在他周圍歪七扭八地亂停著。
有的司機在狂按喇叭,有的司機已經從車窗裡探出了半個身子,嘈雜聒噪地怒吼著“站馬路中間,不要命了嗎!!”
蘇佑尋目光呆滯著,小超市的老闆手裡拿著一包紙巾氣喘吁吁地正追到馬路邊,正大聲喊著他:“喂!兄弟!你流鼻血了啊!”
嘴唇上有溫熱粘膩的觸感傳來,他低下頭用手指碰了碰,入目的是刺眼的鮮紅。
緊隨而來劇烈的頭暈目眩感讓他噁心想吐。
他用袖子潦草地抹了一把鼻血,捂著鼻子將頭顱垂得極低,像個醉漢一樣踉踉蹌蹌地從擁擠的車輛中走迴路邊,撞倒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電動車,電動車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蘇佑尋扶著一顆大槐樹,在樹下劇烈嘔吐了起來。
電視機播放的那張照片像烙印在他腦子裡魔咒,顧允禾穿著橙色的獄服坐在在椅子上,她的膚色蒼白得不健康,眼睛被打了馬賽克,嘴角卻淺淺上揚。
痛苦像詛咒,席捲他的五臟六腑,痛得他倒在地上顫抖地蜷縮起身子……
————
在顧允禾行死刑的前一天,她被警察從房間裡領了出去,她睜著大眼睛迷茫地問:“不是明天行刑嗎?”
說實話,這麼精緻漂亮的女孩兒,主動自首又乖巧地在監獄裡積極接受改造,連每日來巡邏的獄警都直搖頭嘆氣,因為她跟他女兒一樣大。
“出來吧,有人來看你了。”
女孩兒眼睛一亮,像星星一樣繁華:“真的嗎?太好了。”
她是獄警見過最不一樣的刑犯,好似沒有一點兒明日就要死去的自覺,笑得依舊天真燦爛。
獄警給她帶上了手銬,領著她走了出去,一路上她都特別開心。
好像為自己居然還有人來看而開心。
她第一次走進探視室,坐到了一張被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上,從她坐在這兒開始,在玻璃對面的男人嵴背已經挺不住矮了下去。
他將頭貼到了玻璃上,感覺這樣就能夠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顧允禾這麼多天來一直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看到他的時候,卻一時間變得溫婉了下來,輕垂的眉眼間是溢位的憐惜的柔情。
她將指尖輕輕放在冰冷的玻璃上,從上到下撫著,好像在撫摸他的頭髮,又好像這樣就真的能觸碰到他,安慰到他。
“不用為我傷心,這幾日,是我十八歲之後過得最輕鬆最快樂的幾日,這幾天我也依舊愛你,很愛你很愛你。”
“可惜我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時間能再長一些,我想我會把之前落下的所有‘我愛你’全數講給你聽。”
“我也不想這樣,是良心的稜角,在每個安詳的夜晚將我磨得血肉模湖。”
蘇佑尋想過要跟她說很多很多話,想過他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她下狠心越獄,想過要憤怒地質問她的狠心,可是……當她拿生命中的最後一天坐在他面前的時候。
他除了控制不住的淚水,便是怎麼宣洩都發洩不完的瀕臨絕望的無助。
連觸碰都做不到,用愛造成的傷害,他該用什麼去縫補裂紋?
他的手掌隔著玻璃貼上她的,墨眸裡的再也看不見曾經的風采:“我呢……我該怎麼一個人活下去?”
怎麼活下去,怎麼才能在漫無目的的未來,不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顧允禾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堅毅和認真,她注視著他的眼睛:“你替我活下去。”
“這個世界有很多角落是太陽照不進去的,你要竭盡餘生,把我做不到的,我來不及做的,全部都做到。”
“可我只想要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管任何人。”
他卑微到近乎乞求地緊緊追著她的目光,痛苦到用頭去撞面前的玻璃,雙目被淚水浸泡到佈滿血絲,高大的身體從座椅上滑下去,他無助得幾乎要跪到地面上。
站在一旁的警察看到這種情況立即上前把他架起來。
“喂!喂!!”顧允禾著急了,大聲喊著他,“你聽我說,我竭盡全力也沒能找到你小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如果你真的痛恨那些過去,真的讓你那麼不堪回首,你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去摧毀他們,我要得是你壓倒性的徹底摧毀,為我,也為年幼的你報仇。”
一個小時太短太短,沒有那麼多驚心動魄的越獄和槍戰情節,只是當蘇佑尋從裡面出來的時候,他覺得那種頭腦目眩的噁心感似乎變得沒有那麼難以遏止了。
在被獄警重新送回監獄之後不到三分鐘,鬼卿腦海裡響起了一陣熟悉的煙花聲。
系統:【蘇佑尋,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00,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務!】
鬼卿坐在硬床上,蹬掉腳上的鞋子,手臂交疊放在腦後枕著,輕鬆的晃著腿。
系統:【宿主即將被強制送離世界,您有30分鐘的緩衝時間,請做好準備。】
鬼卿點頭,滿意地在床上躺平。
系統眨巴眨巴大眼睛:【還有半個小時,大人您要不要做些什麼?】
鬼卿:【能做什麼呢?】
系統:【比如,我可以幫您在未來提前預定好時間,將您想說給未來的他的話匿名傳送給他,想想尊上收到都會很高興的吧,說不定會認為您還活著呢~】
鬼卿幻想了一下他白髮蒼蒼,忽然收到她信時的畫面,挑眉笑了笑:【不用了。】
【本座想,不再打擾,對他來說已經最好的狀態了。】
顧允禾去世了,在執行安樂死之前的那個夜晚。
巡邏查班的獄警發現她的時候,她正闔著眸子,安詳地躺在床榻上,雙臂枕在腦後,嘴角還掛著一抹淺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