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餐之間,她要喝七杯水,好讓身體裡的尼古丁排出體外。

把所有的酒和飲料都換成果汁和牛奶,為了安定情緒,還要吃維生素藥片。

即便這樣也是遠遠不夠的。

犯了煙癮的時候,她脾氣極大無比,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蘇佑尋跟她說話她都嫌煩,她聽見他的腳步聲,他喝水,僅僅是聽到他抱著她時的呼吸聲,她都煩躁。

腦袋昏昏沉沉的,眼淚不受控地一個勁兒啪嗒啪嗒掉。

不是她不想戒菸,她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醫生說,開頭的七天是最難的。

行,她忍下來了。

可為什麼接下來的一個月,都跟那七天一樣的痛苦不堪。

崩潰的情緒不會先敲敲門,問你準沒準備好,再出現。

它來的突如其然,大搖大擺,讓你所有費盡心思的精良防備頃刻潰不成軍。

這種難受,沒有人能幫她。

蘇佑尋體會過比她更痛苦的戒斷過程,所以他知道她的痛苦與折磨。

尤其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女孩兒,哭著用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背後的衣服,力氣大的把指甲折斷,把衣服布料抓破。

說她忍不下去了,說她恨不得現在就死去。

他再堅硬的決心都無法抑制地開始鬆動了。

他只能輕輕地吻著她,吻去她流到嘴角的鹹澀淚水。

然後在她耳邊,一點點說著他能帶給她的好訊息。

顧家白麵上用了沒洗乾淨的錢,讓警察一步步調查著翻出了底細,黑麵上又有他這個老尤魚步步緊逼……顧家及及可危,顧宇峰焦頭爛額……

每次她發作,他都陪在她身邊,從未缺席。

這次,顧允禾剛發作過一次,昏昏沉沉地安撫著睡著。

蘇佑尋給她在床頭的保溫杯裡裝好溫熱水,又在桌邊放了她愛吃的小甜品。

等著她睡熟了,他才騰出手去忙工作的事。

按照往常的經驗,至少大半天,她都不會出問題。

然而,時間過去才一個小時,顧允禾卻難受了起來。

怎麼熬過來的她不記得了,只感覺肺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喘不過氣,喊蘇佑尋的名字根本喊不出聲。

蜷縮著身體,眼淚直流,兩手捂著胸口,對煙的渴望達到了一個巔峰。

迷迷湖湖中,她看到有一個極其模湖的身影向她走過來。

那個人穿著深藍色的針織馬甲,衣領和袖口都整理得筆挺。

有點兒熟悉,又很陌生。

她知道自己被那人扶了起來,他擰開床頭的保溫瓶,喂她吃了一個苦澀到令人面容扭曲的藥片。

然後,那人手法十分嫻熟專業地幫她順著氣,語調平靜地讓她一遍遍深呼吸。

再然後……顧允禾就不記得了,又睡著了。

她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吃了那個藥片後,她的肺就像浸泡在了溫暖舒適的溫泉水裡。

呼吸也漸漸順暢了起來。

自從戒菸來,她就從未這麼舒服過。

難得睡了一個自然醒的覺,一整晚都沒有再出現抓心撓肝般痛苦的滋味。

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蘇佑尋,而他儼然不是昨晚那個人。

因為兩人的身高跟體型都有一定差別。

一看就不是。

鬼卿讓系統把昨晚的監控錄影調出來,結果系統心虛地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再問,原來是昨晚它趴在監控螢幕上睡著了。

睡覺的口水流主機縫隙裡,導致監控器短路燒壞了,啥也沒錄到。

鬼卿:【……】

系統:【QAQ】

鬼卿:【你就說,什麼時候能修好吧。】

系統:【很快!我發訊息給的總部,他們已經從倉庫裡往這兒運輸了,也就三天就能運到!】

鬼卿按著眉心:【行吧,本座還是建議你們系統界該做個防水的監控器。】

系統眨巴著bulingbuling的大眼睛,捋直了小短手敬禮:【好的大人!我會把您的建議寫進系統體驗反饋手冊裡的!】

鬼卿最後默默地看了一眼黑屏的監控螢幕,分外心累地嘆了口氣。

蘇佑尋看她一覺醒來,面色紅潤,就知道她昨晚睡得不錯。

他拿著木梳給她梳著烏黑的秀髮,這頭頭髮他日日耐心養著、照料著,摸在手裡才愈發柔順有質感。

一邊問她:“昨晚休息得怎麼樣?”

顧允禾坐在梳妝檯前,想了想就試探地說:“做了個夢。”

“哦?”

鏡子前的女孩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

“夢見我煙癮又犯了,好難受,有個陌生人餵我吃了一個小藥片,畫面很模湖,不過那些難受的症狀就全都消失了~”

蘇佑尋笑了,給她梳好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那真是個不錯的夢,現實中也會越來越好的。”

“嗯。”

顧允禾手肘抵在桌子上,撐著下巴敷衍地點頭。

蘇佑尋不知道這件事情,那是誰能在他眼皮下自由進出她的房間呢。

可惜房間裡沒有監控。

不過,既然那個人會現身一次,那就有第二次。

連蘇佑尋都不知道的存在,看來埋伏了都不知道有多久了。

危險指數打五顆星都不為過。

要不是系統關鍵時刻掉鏈子,也不至於連對方是敵是友都摸不清。

顧允禾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把那件事真的當做夢來對待,每天該怎樣還是怎樣。

像個耐心的獵人,蟄伏在草叢裡伺機等待著目標的獵物出現。

她故意做出戒斷反應情況好轉的樣子,讓蘇佑尋放下心去處理他的事。

實則一次次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無聲地忍受。

過了一週,終於,魚上鉤了。

反鎖的房門發出鎖鑰契合的聲響,門被人從外面開啟了。

鬼卿神智不清,也沒忘立即提醒系統把監控開啟。

從腳步聲還有那人的體型來看,就是之前的那個人。

那人又喂她吃了那片藥片。

顧允禾猜的不錯,這個人一定是潛伏在蘇佑尋身邊的。

不僅能贏得蘇佑尋的信任,甚至連對她的行為動向都瞭如指掌。

與上次的謹慎不同,這次他顯然放鬆了一些,因為蘇佑尋在外面忙得連軸轉。

所以,他這次有充足的時間。

那人挨著床沿坐了下來,他穿著墨綠色的毛衣,毛衣觸手軟糯。

顧允禾能感受到來自外界目光的注視,很熾熱,又莫名的坦率,像在看什麼失而復得的珍貴物品。

藥品中有安神鎮靜的成分。

看到床上臉色因憋悶而漲紅的女孩兒漸漸安靜下去,呼吸順暢,漸漸均勻……

那人就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

女孩兒烏黑的睫毛卷而翹著,她身上有一種不管經歷多少磨難,都抹不去的天生嬌氣。

是從小嬌生慣養,讓人伺候出來的。

只想讓人將她養在深閨裡,悉心照顧著。

慢慢地……女孩兒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恬靜的微笑,那是她舒適的表現。

說不定還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女孩兒睡夢中的微笑是那樣的美好,連他的情緒都不自覺被渲染了,眼底生出幾分柔情。

他看到女孩兒額間沾了汗水的碎髮,不知不覺地就伸出了手指想幫她撩開。

手指離女孩兒柔軟稚嫩的臉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他將碰到她的那一刻。

床上的女孩兒忽地睜開了雙眸,那雙眸子哪兒有半分睡意,分明清亮如雪。

眸中那抹光像迅捷銳利的鷹眸,大膽而直接地對上他的眼睛,彷佛能洞察擊碎他所有見不得人的心思秘密。

明黃色的匕首映著冷光,鋒利的刀尖直指命脈。

男人童孔驟然一縮,怎麼都想不到變故發生得如此毫無徵兆。

防備都來不及,他的手就那麼僵直在那兒。

顧允禾猜測過很多人選,她甚至懷疑是謝圖南。

但任憑她怎麼想沒想到,敢大晚上熘到她房間的,居然是時時刻刻跟在蘇佑尋身邊的左膀右臂。

他的助理。

那個看起來穩重忠誠,帶著笨重的黑框眼鏡,隨叫隨到,永遠跟在蘇佑尋身後,幾乎寸步不離的男人。

女孩兒手上握著的匕首稍稍用了點力,刀尖便刺破了男人頸上脆弱的面板。

血珠蹭到刀尖上,順著刀刃往刀柄的方向滑落。

她眼神冷漠:“你這種行為我見多了,我習慣把他們統稱為冒犯。”

以冒犯的名義出現在她房間裡,就是該死。

死在她手裡還死得輕鬆些,若是讓蘇佑尋知道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顯然也知道自己犯了多嚴重的疏忽,緊閉雙眸,痛定思痛:

“抱歉…顧小姐……”

系統突然大聲喊道:【大人,大人!大人刀下留人啊!】

鬼卿:【嗯?】

系統兩隻小短手焦急地指著資料,恨不得把人臉識別分析出來的資料分析直接貼鬼卿臉上。

系統:【這個人,他,他他他…他,他是警方埋伏的臥底!!!】

臥底?!

鬼卿思索了兩秒,眉頭緊緊鎖起:【這就是說……】

可系統還沒說完:【大人,您之前見過他的!】

鬼卿:【之前?】

系統:【您還記得您之前初中的時候,有個說非您不娶的白淨小男孩嗎?】

鬼卿:【……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本座怎麼記得。】

系統急得不行,直接翻出之前的監控錄影給她看。

將當時那個稚氣未脫的小男孩兒照片與面前的人進行對比。

鬼卿看一眼照片,又看一眼面前的人,意外道:【這還真有點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