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訊息傳遍了整個三合屯:知青女青年於小蓮與當地青年馬一東後天要舉行婚禮了,這訊息象春風一樣吹進了每家每戶。

婦女主任汪芹可忙乎開了,她到各家各戶去收錢,要求每家出兩元錢。那時候的兩元線可不少了,在城裡能買四十斤苞米麵。在農村那就更了不得了,一年也見不到一元錢。要出兩元錢,那不是要窮人命嗎?

絕大部分人拿不出兩元錢,汪芹更有辦法,說道:“拿雞蛋和母雞也行,沒養雞的拿鴨子也可以!”

有的人家小雞沒開襠,沒雞蛋,只好用母雞做禮金了。就這樣,汪芹收八九十隻母雞兩大筐雞蛋跟著馬車來到了書記馬良家。尚雲一見汪芹氣就不打一處來,冷冷地說道:“有事嗎?找馬良去他辦公室!”

汪芹道:“我不找書記,我是來送禮金的。大家交不出兩元錢,我就讓他們用小雞和雞蛋來

。我想你擺席也得用雞蛋和小雞,你去買也得花錢。”她又從兜裡掏出一疊錢交給了尚雲。

尚雲道:“宴席在大隊食堂辦,用不著這些東西!”

汪雲道:“你可以帶料加工嘛。”

車老闆把四籠子小雞和兩筐雞蛋卸完,說道:“汪主任,咱們走吧。”連老闆都看出來了,尚雲很不待見汪芹。

汪芹道:“嫂子,我走了。”尚雲連哼一聲都沒哼,汪芹訕巴達的走了。

尚雲來到了我們的宿舍,問於姐:“你結婚,你母親不來了?”

於姐道:“她腿腳不方便,不來了。”

尚雲又道:“你沒啥親人,就請你這些同學當孃家客吧。”

於姐道:“那是當然了。”

尚雲最後道:“你這面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還沒做中午飯哪,該回去做飯了。”於姐把她婆婆送到了院外,尚雲笑盈盈地走了,她見汪芹時那肚子氣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晚上,同學們下工回來,班長麻三晾對大家說道:“於小蓮同學要出嫁了,我們送點什麼禮品哪?大家議一議。”

有的說送面大鏡子,也有人提議送對造革的皮箱,裡回裝上些被褥,還有建議給於姐買套紅外套,讓她也喜興一把。

經過大家研究,決定買一塊大鏡子,再買套大紅外套,班長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和宛然。第二天,我和宛然去了鎮上的供銷社,買了塊金邊的大鏡子,鏡子正上方還有個雙喜字,又買了套大紅外套,剩下點錢買了幾朵紅色的絹花。

結婚那天,馬一東的舅舅尚可早早就坐車來了,車的前面還彆著一朵大紅花。尚可對尚雲說道:“大姐,就用我這臺車接新媳婦吧。”

尚雲道:“還是尚可想的周到。本來我是想用馬車接來著,有小汽車那不更好了嘛。”

馬一東從屋走出來,他穿著在縣城裡買的那套制服,手裡捧著一束鮮花,前面彆著一朵絹花,說道:“舅舅,你和我父母去大隊食堂吧,我去接媳婦了。”

尚可道:“你去吧。我跟你媽他們馬上就去。”

馬一東坐著吉普車來到了知青宿舍,我們這幫男生嘻嘻哈哈地笑他,笑得他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說道:“這小夥是那來的,打扮的這麼漂亮?”

戈非道:“是來找媳婦的。”

馬一東捧著鮮花一進屋就遇到困難了,四五個女生堵著門不讓他進去,他使勁推門,可怎麼也推不開,鬧的他滿頭大汗,他央求道:“各位姐姐,我求你們了,開開門讓我進去好嗎?我實在是沒力氣了。”

於姐道:“同學們,放他進來吧。”

那幾個女生拉開門說道:“進來吧!”

馬一東進了東屋繪於姐獻上鮮花,說道:“請到院外上車。”

於姐在姜晶和另一個女同學攙扶下上了車。馬一東對眾位同學說道:“婚禮在大隊食堂舉行,請諸位光臨!”說完,他上車了。

司機問道:“怎麼走?”

馬一東道:“先繞屯子三週,然後再去大隊食堂。”

車圍著屯子轉了三圈後,停在了大隊食堂門前,門前彩旗飄揚,鞭炮齊鳴。新郎先下車,站在車旁,姜晶兩位儐相扶著新娘下車,新郎用根紅綢子牽引著新娘走進了飯堂大廳。司儀是師秘書,他宣佈:“馬一東與於小蓮新婚儀式正式開始。請證婚人講話,大家歡迎!”底下是稀稀拉拉的掌聲。

尚可站起來,說道:“春風送暖,山花爛漫,迎來了新郎馬一東與新娘於小蓮在這裡舉行結婚慶典,我在這裡證婚,我證明二人合乎婚姻法之規定,准許二人結婚!希望二人學好老頭著作,抓革命,促生產,做到思想生產兩不誤!我的話講完了。”下面又是稀稀落落的掌聲。

司儀師秘書說道:“下面請主婚人講話。”

馬良站起來說道:“各位領導,各位鄉親父老: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能和知青女學生於小蓮結婚,是我全家的光榮!我謝謝他老人家,把這些學生送到了我們的身邊,老頭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馬良講完之後,師秘書開講了:“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大家好?春風拂面,國降吉祥,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裡一對新人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請允許我代表新人的家屬對各位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在這歡樂喜慶的日子裡我祝二位新人學好老人家著作,天天進步,日日向上,同心同德,幸福美滿!

現在我宣佈新人拜天地:一拜天地,全家和和氣氣。二拜高堂,幸福吉祥。三是夫妻對拜,恩恩愛愛。最後,請允許我代表各位祝賀新人婚姻美滿,生活幸福,學習馬列,學習老人最思想,抓好革命,促好生產!請新人入洞房,大家歡歡喜喜抽喜煙吃喜糖!謝謝大家!”

馬一東一聽新人入洞房,趕忙拉住於姐的手逃出了大堂,回到了家裡。進裡屋,馬一東道:“媳婦,你坐好,我結你捶捶腿。”

於姐道:“不用,我不累。”

馬一東兩眼直勾勾地瞅著於姐,諾諾地說道:“讓我親親好嘛?”他見於姐雙眼緊閉,便把嘴貼了上去。

還沒等馬一東嘴貼上,門響了,母親端著一個盆走了進來,嚇的馬一東趕緊抽回臉來,端端正正的坐好,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尚雲進屋微微一笑道:“媽怕你們餓著,在食堂要了幾個菜端回來。一東,去拿碗筷來,咱娘三個一起吃。”

馬一東拿來了三副碗筷,放上炕桌,娘三個開始用餐了。馬一東夾了塊紅燒肉放到媳婦碗裡說道:“多吃點肉。”

於姐道:“不用夾,各吃個的。”

尚雲心想:你不用溜鬚,以後有你好受的時候。她見兒媳婦拒絕了兒子的好意,說道:“小蓮,揀喜歡的吃。”

於姐道:“還是咱媽知道我。”

馬一東爭辯道:“我就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了?真是的。”

於姐沒有再同丈夫爭論下去,吃完飯尚雲拿著盆對兒子說道:“一會你把桌子撿了,碗刷了。我去食堂看看。”

食堂在裡屋擺了兩桌,尚可和師秘書陪我們這一桌,另外的同學由馬良和老湯陪同。尚可見姐姐尚雲來了,站起來說道:“大姐,過來一塊吃吧。”

尚雲道:“我和兩個孩子吃過了,你坐下吃吧。”尚可又坐下陪我們繼續喝酒,我們這兩桌喝的是瓶裝酒,外屋喝的是散酒,桌上還多上了兩個菜。

第一撥吃完了,尚可等人是坐車走的,其它人都是騎著腳踏車走的。

這是流水席,一直到五點來鍾才結束。尚雲把剩菜全劃拉回去了。她和丈夫馬良回到家裡一看,兩人全樂了,馬一東在於姐指揮下正在做飯,臉造的魂畫的一般。尚雲放下手中的盆說道:“兒子,你快歇歇吧。”

馬一東抹了把臉說道:“媽,你也夠累的了,你歇著去,這頓飯由我來做。”

母親心疼兒子,說道:“你把這些剩菜端給雞鴨去。”

馬一東很聽話,他端著盆去餵雞鴨了。於姐問道:“媽,咱家還養雞了?”

尚雲道:“哪啊,這是全村你們結婚各家隨的禮,他們沒錢,就用小雞了。”

於姐心想:農村人真不容易,隨禮拿不出錢來用母雞。尚雲貼了一鍋大餅子,又炸了點雞蛋醬,薅了些蘸醬菜便吃飯了。在飯桌上於姐問道:“媽,看得出舅舅對你很尊敬啊。”

一句話,捅到婆婆的痛處。尚雲低下頭若有所思,她想了想,才開口說道:“我十三歲時便失去了父親,尚可剛三個月大,為了養活我們,毅然支撐起這個家,她便象男人一樣下地幹活了。他還吃奶,我揹著他跑上四五里地去找母親餵奶,一天兩遍,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我結婚以後又供他上學,他結婚是我賣了兩口肥豬給他結的婚。你說他能不尊敬我嗎?”

於姐被說的也眼淚汪汪的,她也是早年喪父,母親打零工供她上學

如今喪失了勞動力,靠國家那五塊錢救濟金過日子,連女兒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能來,你說她能不傷心?

這一宿馬一東可沒老實,趴上就不下來,直到雞叫了,馬一東才完事,他下來便一覺睡到大天亮,他醒了見媳婦不見了,便喊道:“小蓮,小蓮!”

母親過來說道:“別喊了,她早走了。”

馬一東問道:“她上那去了?”

母親道:“她去知青宿舍了。”

一早我見於姐來了,開玩笑的問道:“於姐,不跟姐夫在被窩裡玩,怎麼大清早的上這來了?”

於姐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說道:“我是來幫你們做飯的。”

姜晶問道:“於姐,你看我使的鹼咋樣?”

於姐過去一看說道:“鹼使大了,貼出的大餅子肯定不能吃。”

姜晶問道:“那咋辦?”

於姐道:“趕快再和些苞米麵,改蒸窩窩頭。”

姜晶又蒸了一鍋窩頭,在另一鍋裡炸了雞蛋醬,在院子地裡薅了一筐淺子蘸醬菜,洗乾淨了放回筐淺子裡,喊道:“都起來呀,吃完飯還得上工哪。”

大家一翻身起來了,穿好衣服開始洗漱。吃飯時麻三晾對我說道:“你下菜窖裡看看那個豬頭壞沒壞,沒壞就烀一烀吃了吧。我這腦子也不好用了,把它給忘了。”

我到窖把豬頭和豬手搬了出來,在鍋裡放了水,把豬頭和豬手放了進去,抓了一把大粒鹽扔到鍋裡,加上蔥蒜和花椒大料,蓋上鍋蓋烀上了。

吃完飯,我開啟倉房門放出小雞,解開狗的鏈子,放出去啄食去了。於姐過來說道:“都遠,豬歸我喂,你去放雞去吧。”

我領著狗放雞去了。到了草甸子上,母雞自動散開,各啄個的食。只有那隻大紅公雞不吃不喝,認真的守衛那些母雞。忽然,那公雞“咯咯”的叫著,還時不時的扎煞著翅膀,昂著頭,一付決鬥的樣子。

狗耳朵靈,眼睛尖,我這還沒反應過來呢,它已經撲過去了,這時我才發現是隻黃鼠狼,小東西拖著一根大尾巴在前邊卯勁的跑,狗在後邊拼命的追,那小東西跑到洞口鑽進去了,再也不出來了。狗蹲守在洞口等著那小東西。我一看就明白了,你要是不離開,它是不會出來的。我用根棍往洞裡捅了捅,深不見底。我有辦法讓它出來,回去拎了一桶水,倒進了洞裡,又拎了一桶水灌了進去,這小東西架不往了,從洞裡鑽了出,我上去一把抓住了它的腰,這小東西渾身溼漉漉,在不住的打著噴嚏。

回到宿舍,我給這小東拴了個脖套,用一根細長繩把它拴在柵欄上,今天中午吃豬頭肉,於姐切了兩盤口條,又切了兩大盤子豬耳朵和拱嘴,還切兩盤子頭肉。我拿了兩塊頭肉扔給了那小東西,起初它不肯吃,後來實在餓急了,才把肉吃了。

於姐用個盤子裝了點口條、豬耳朵、豬拱嘴和頭肉給朱奶奶送了過來。奶奶見於姐先是一愣,停了會才問道:“你剛結婚不在家待著,上這來幹啥?”

於姐道:“婆婆不讓我幹活,我呆不住,就跑這來幹活了。”於姐也會說,她不說她進門不幹活,是她的四大條件之一,而是說婆婆不讓她幹活。

朱奶奶道:“閨女,你真有福氣,攤上了這麼樣個好婆婆。尚雲雖說是個官太太,可人品不錯,見人不笑不說話。就是對丈夫管的嚴了點。”

朱爺爺道:“要是管的不嚴點,村裡大姑娘小媳婦還不都得讓她劃拉了。”

朱奶奶道:“我看你是騾子駕轅馬拉套,不分裡外拐了。你當著人家兒媳婦說她老公公,你虎不虎?”

晚上,狗把雞領了回來,它一見那黃鼠狼子分外眼紅,它向那小東西撲過來,小東西一下躥上了柵欄的立柱上,它蹲在上邊搖頭晃腦的做著挑釁動作,氣的那狗直向上竄,那小東西見那狗差點沒咬著它,它一翻身跳到柵欄外邊,狗從大門繞到了外面,小東西躥上柵欄又回到了院裡。我看著直想笑,幾趟下來,把那狗累的氣喘噓噓的,它索興不攆了。臥在那吃我扔給它的骨頭了。沒幾天,我和這小東西成了好朋友了,每天早晨我到河邊取魚回來都扔給它幾條,它見到魚不馬上吃,而是後腿蹲地,前爪雙扣,擺出作揖的姿勢,問我不住的點頭,一付滑稽相。我的同學們也很喜歡它,把它當成了一個玩物,天天都有人逗它玩。它和那狗也處的很好,不再追逐了。

朱爺爺聽說我抓獲了一隻黃鼠狼,過來看了看,說道:“這東西可留不得。”

我問道:“我們的關係處得很好哇,為什麼留不得哪?”

朱爺爺一臉嚴肅的說道:“它會召人!”

我聽朱爺爺這麼一說更好奇了,問道:“它怎麼個召人法?”

朱爺爺道:“聽老人說它專招那些體質弱女人的魂,這東西年頭老了的就成仙了,我就見過胡黃二仙堂,後來改成了分供的小廟,供胡仙的就供胡仙,供黃仙的就供黃仙了,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一求就靈。”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信。朱爺爺道:“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說完,朱爺爺走了。

一個月後,早晨我去河邊取魚,我發現這隻可愛的黃鼠狼不見了,柵欄邊上只留下了一條細繩,我仰天長嘆,不理解它在這有吃有喝的,放著好日子不過,怎麼跑了哪?我真有點搞不明白。

一天半夜裡,有撓門的聲音,我起身點上油燈到門外一看,是小東西回來了。我高興地抱起了它,它肚子餓的扁扁的,沒鮮魚和豬肉,我給它一個窩頭它不吃,我又在窩頭上抹了些葷油,它才把一個窩頭吃完了。

吃完窩頭,小東西給我作了個揖,然後跑了。我望著跳上柵欄的小東西,心裡一陣惆悵。

一天我在放雞時打了聲口哨,不一會小東西便出現在了我面前,它在我面前搖頭擺尾的逗我開心,我興奮極了,把它抱起來緊緊貼在面頰上。從此以後,每當我感到無聊,就打一聲呼哨,它便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