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明恩二人一路上靠著算算停停走了。
幾日後來到了一處叫洛武陂的地方,比起前幾日路過的繁華地帶這裡可算的上是人煙罕見。
風雲尋了好久直到戌時才找到一處落腳的客棧。
見時間不早了便吩咐小二上了幾個菜就在大堂中吃了起來。
諸葛明恩心中估摸著越往裡走越加荒涼,得讓店家多備點乾糧和飲用水才行。
風雲和諸葛明恩兩人都有心事,壓根沒察覺此時身側突兀的出現了個老者,毫不客氣的對著兩人桌上的滷肉伸出手去拿。
待兩人發現後風雲隨即拿起佩劍就要拔出來,諸葛明恩伸手擋住風雲的手。
仔細打量著眼前老者,頭髮花白凌亂,一根枯樹枝當做簪子盤著頭髮依稀看得出來是個混元髻,臉上還有幾道髒兮兮的不知名土黃色印子。
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穿著對草鞋上面沾滿了泥巴,看到大堂地上還有著他走過來的痕跡。
諸葛明恩輕聲開口“老先生可是要一起用一些?”
老者也不客氣,隨即拉開板凳坐下抽出一雙筷子自顧自的吃起來。
店小二見狀上前來就要趕人,諸葛明恩擺了擺手表示無妨。
誰知老者扭轉頭對小二說來上一壺好酒,見老者這般無賴小二打算開口罵了,只見那好看的男人點了點頭。
隨即壓下心頭怒氣,轉身去櫃檯後取了酒放到桌上。
見老者自顧自的斟酒吃肉那年輕人也不惱。
這年輕人不光長得好,就是這心地也是好的。
風雲一臉疑惑的看向自己少爺,諸葛明恩不語,示意風雲坐下繼續吃。
三人各吃各的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老者一雙筷子在肉菜裡飛快的來回,不多時就見底了。
老者招呼小二過來又要了個肘子三斤滷肉,小二見人如此不知道好歹替好看的小哥打抱不平
“你這老人怎麼回事?上來就又吃又要的,人家小哥心腸好讓你吃個飽的怎麼給喝上了呢?還盡挑些貴的吃”
示意風雲拿出幾塊碎銀。風雲輕聲安慰小二“無妨,老先生也是餓急了,你且先把老先生要的菜拿上,剩下那些銀子便贈你了”
小二一聽也是樂呵呵直呼小哥大方隨即往後廚走去。
期間老者一直一言不發,自家少爺也沒有出聲,雖然很好奇少爺為什麼要對這老者這麼好,但也沒有提出疑問,反正少爺做什麼都是對的,少爺說什麼自己就去做絕對錯不了。
等小二把老者要的肘子和滷肉都拿上來以後,老者把筷子一甩,隨後從腰間拿出一個布袋,把肉都往裡一倒。
拿起喝剩下的小半壺酒。一聲不發的就從大門出去離開了。
一番操作行雲流水。小二指了指門口又看了看諸葛明恩,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就算是那些乞兒來向人討些剩飯剩菜都懂得道謝。
那老乞丐又吃又拿的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也是開眼了。
諸葛明恩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心底一陣思索,隨後問風雲吃飽了沒,要不要再吃點。
風雲搖了搖頭“我把桌子剩下的菜吃了就行,少爺您吃飽了嗎?可需再叫點?”
諸葛明恩搖了搖了,隨後對小二說“麻煩備桶熱水到我房中,明日再替我備上些乾糧飲用水,多謝”
小二見人開口也是連連應下來了,這兩個小哥一個比一個好看,尤其這個穿藍白衣服的。
又高又白這相貌也是他從沒見過的好,怕不是說書先生裡頭說的下凡的仙人吧?
交代完後朝風雲點了點頭便上樓梯回房間了。
開啟窗戶放眼望去,除了外面傳來的不知名動物叫聲,自己再也看不到想看的地方了。
輕嘆了口氣回到桌前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衝了衝殘留在唇齒間飯菜的味道。
那人得知自己已經走了,估計開心的巴不得在京中大擺三天流水席吧。
沒有討厭的人在他眼前晃,也不會有人一天翻兩回他的牆天天盯著他吃飯了。
想喝酒就喝酒,想玩樂就玩樂。又再次看了看自己掌心。
那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新長出來的軟肉時時刻刻都在發癢。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感覺,多少是能壓下一點心頭那念著他的感覺。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一個月以來的所作所為十分荒唐。
就如同小說裡的那為小白花盲目做出損人不利己事的霸總。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甚至還為他做出這等大忌之事。
若單純是因為佔了他身體,按照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做出千百種補償他的方式,自己卻偏偏選擇了其中最愚蠢的一種。
莫非他是那青丘的九尾狐?自己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被他那張臉迷的七葷八素的。
隨著小二的敲門聲諸葛明恩的跑偏了的思緒也是被拉了回來。
想了想雖然很離譜,但是自己居然卻甘之如飴。
明明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在自己和他之間還是選擇了一條路走到黑。
漸漸的他也看不懂自己了。
快速清潔完身體後風雲又替他換了新的藥。
兩人還是按照之前那樣各就各位躺下了。
等到第二天起來天還是灰濛濛的,拿上小二準備好的乾糧飲用水兩人再次踏上了旅途。
經過十五天的跋涉,兩人來到了一處名為固肥谷的地方。
雖取名為固肥谷實際這裡跟名字一點也不沾邊。
風雲絲毫不懷疑要是有人白天在這裡暈倒了估計晚上骨頭都沒有了。
放眼望去全是灌木叢,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木將斑斑點點倒映在灰黑的泥土上。
兩人往回走在茶寮把馬車留下,各自帶上點行囊細軟騎上快馬而去。剩下的路不好走,馬車已經不適宜再用。
又經過五天的跋涉,兩人依舊一無所獲。
距離一月之期還有十天了。接過風雲遞過來的水囊喝了口水,兩人打算在此稍作休息繼續趕路,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的呼救聲。
兩人隨即拿起佩劍朝聲源處輕聲走去。只見一衣衫襤褸婦人懷抱著著一幼兒一步一摔跤的朝這邊走來。
兩人對視一眼動用起輕功快速的走了過去。
見女人唇色烏黑眼白布滿血絲瞳孔都快放大了,隨即手立馬搭上脈象處。快速幫女人封住了幾個保命穴道
“你中了毒,稍等。我們帶你下山”那婦人用手死死抓緊諸葛明恩衣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不能下山,我不能下山,勞煩公子先替我看看我這可憐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這孩子吧。嗚嗚嗚…”
諸葛明恩順手替那孩子搭了脈。隨即讓風雲從行囊裡取出一包銀針,拿出一根在小孩身上紮了幾下。
過了一小會小孩才悠悠醒過來,等看清眼前人之後小孩嚇得直往母親懷裡鑽。
諸葛明恩從行囊裡取出乾糧和水分給了小孩。
隨即示意叫風雲背上女子下山求醫。自己封的那幾個穴道只能護住她一時,要救治只能下山找藥。
這山上光禿禿的全是灌木叢和樹木,沒有半點草藥的影子。
知道母親生病了不好受小孩也沒有再往母親懷裡鑽,而是坐在地上怯怯的看著兩個陌生人,許是餓了很久大口大口的吃著餅。
看自己兒子終於吃上了一口食物。女子掙扎起來對著兩人又跪又拜。
等諸葛明恩回過神來,女子臉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公子求求你救救我這苦命的孩兒吧,您把他帶走能給他一口飯吃就成,這孩子生性乖巧不是個折騰人的,只要您願意給他一口飯吃,哪怕就讓他做牛做馬也成啊”
諸葛明恩搖了搖了,“馬上就揹你下山去救治,你還年輕,自己兒子自己養,沒必要給別人當牛做馬的”
女人一聽滿臉悲傷的看著諸葛明恩,她看的出來這裡能做主的只有眼前這個好看的男人,她沒有辦法了只能用力的磕頭求人收下自己的孩子。
見俊秀男子面上沒有半點波動,女子只能抬起頭說出實情“求你了公子,我們母子真的走投無路了,半年前我們一家被奸人陷害,整個家族成年男子都已經被砍頭了。
只剩下我們一群老弱婦孺被流放到那肅鄭克郡去,已經是如此下場了那奸人還是不願意放過我等。
行至那棣坡時,在一群妯娌以命相護的情況下我們母子二人才得以逃過一命。
我一個婦道人家只曉得做些女紅什麼都不懂,以前家裡條件尚可幾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唯恐那些奸人還在山下搜查我們母子二人等著斬草除根。一直沒敢下去。
今日看我這孩兒實在餓急了便摘了些野果,害怕野果有毒我先試了些。
結果…我可以死,但這是我夫家留在這世間唯一血脈了。
這是那群弱女子用自己血肉之軀保下來的唯一血脈。公子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吧”
話音未落便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見此情形再看女子面相,已經回力乏天。
伸手摸了摸那幼兒的骨,倒是個有福氣的,看面相上日後作為還不小。
隨即點了點頭應允了“這孩子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婦人伸出手憐愛的摸了摸孩子的頭。“三歲了,至於姓名,姓就不要了,我夫家姓氏罕見,再用恐怕給公子徒生事端,這孩子叫青州。
是我與夫君名字中各取一字取的。公子若是不嫌棄便讓這孩子隨了你姓吧”
三歲!青州!自己算出命數應絕於五年後。
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前,那個當著自己面想起自己父親時哭的動容的青年。他說自己八歲喪父。
現下這孩子三歲名叫青州,若是隨了自己姓就是那日那青年的名字。時間姓名都對的上了。
還有那日那青年說的:不知道輪迴過的靈魂是否更懂得死亡。
原來如此,一切都對上了。
原來自己就是那青年那口中早逝的“父親”。
婦人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一下子把諸葛明恩心神拉了回來“好,那就隨我姓,”
聞言女子方才安下心來。淚水劃過小青州髒兮兮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潔白的淚痕。
年紀很小但是很懂事的低聲嗚咽沒有哭出聲來。
他知道,他孃親要去找爹爹了,就像哥哥妹妹一樣都去找爹孃去了。
女子想伸手再去撫摸兒子的頭,卻再也沒有力氣抬起。
聲音有氣無力“青州,去給恩人磕三個頭,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往後你就把他當親爹侍奉”
青州跪下快速朝諸葛明恩磕了個三個頭“孩兒拜見父親”
嗯?不是說出來尋找機緣的嗎?怎麼他家少爺平白無故的多出了個兒子。
女子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只是再也說不出話來,最終嘴角帶笑的離去了。
諸葛明恩沒有多說什麼,吩咐風雲下山買來一把鋤頭,人死總歸是要入土的。
畢竟現在可沒有什麼火化一說。待埋葬了那女子後,兩人默契的坐在一邊沒有打擾那對母子相處的時光。
約莫申時。青州帶著一雙哭腫了的眼睛緩緩爬起身來。
心中暗暗跟娘道了個別,才向新“父親”走去。“父親,我們走吧,太陽要下山了”
正在喝水的風雲聽見這小孩喊自己少爺那一句父親一下子沒忍住整口水噴了出來。
諸葛明恩略帶嫌棄的撣了撣衣袖“把人帶上,下山”見自家少爺沒有反對,風雲又細細看了這小孩。
雖然他沒看出來少爺所說的福氣,但是少爺都應下了這句父親了,這不就是天大的福氣,隨後把人單手抱起上了馬。
因為帶著個小的騎了半個時辰才下到山腳。
諸葛明恩讓風雲找了個地方帶上那小屁孩洗白白去了,自己做坐在茶寮裡喝起了茶。不是什麼好茶。
兩文錢一碗,放眼望去盡是大碴子。諸葛明恩也不嫌棄,就這地方有口茶喝就差不多了。
正在喝茶的時候,之前那日在客棧遇見的那位老者又坐到了自己身旁。
十餘天不見,老者一身似乎與那天初見時沒什麼變化。
老者坐下後連續叫了兩碗茶都一飲而盡後。
頭一回主動搭話“諸葛小子?人可是尋到了?”
聽到來人喊出自己姓諸葛明恩心下微微一震。
這老者道行比自己猜測中的還要高深
。老者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答,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又連道了三句好啊好。
隨後老者提議不如來下一盤棋。諸葛明恩對這神秘老者也想探究一番。隨即同意,但兩人都表示沒有棋盤棋子。
老子哈哈笑了兩聲提議“不如就以這木桌為棋盤來盤盲棋可好啊?”諸葛明恩聞言手敲了敲桌子“好啊,老人家”
隨後老者提議諸葛明恩先下子。下了十幾個子以後,老者突然開腔
“諸葛小子,你這一步這麼走的話前面可就死路一條了啊”
諸葛明恩聞言頓了頓“小子知道的,只是別無選擇了”
老者反駁道“怎麼就別無選擇了?你往後再退一步,下一子再換個地不就成了?”
察覺到了老者意有所指,大概猜測出來恐怕這老者比上自家族裡那幾個老的也毫不遜色
“我不能退,我身後還有我想要保住的重要之物”
老者一聽,隨即站起來往外走,“不下了不下了走了,茶錢問那小子要”
真是氣死老子了,諸葛家這臭小子怎麼都重活一世了還是這麼死板。
早知道會白費功夫就不從這個身上下手了,自己應該去身在京都另外一位下手的。
真是造孽啊!老子壽數又得短几年。
看向馬廄隨手拉出一匹好馬揚長而去
“氣死老子了,不懂得變通的諸葛家小子,跟諸葛青雲那老古董一個樣。
氣死了,以前被老的坑。現在還要被小的坑。
自己廢了那麼大力氣可不能再讓這臭小子再走一世那樣的路”
諸葛明恩看著老者扯了自己馬遠去也沒有制止。
他猜不透這人,也從那老者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自己看不出來什麼想必這老者道行在自己之上。
相反從剛剛那盤棋中,老者倒是故意透露出不少自己的資訊。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清楚自己將要所行之事。
到底不是個壞的,畢竟他還有要拉自己一把之意。
吾之初心永世不忘。白費了老者一番心意了。
待風雲回來後發現馬兒少了一匹,看自己少爺沒有要出聲解釋的意思,無奈的又掏出銀子來買了一匹不賴的馬。
把小孩抱在懷裡,隨後便帶著自家少爺來到一處百姓家借宿。
本來那家人是要拒絕的,畢竟這種地帶魚龍混雜的,可不能什麼人都往家裡帶。
結果一見諸葛明恩,一家人當即認為長得這麼好看的人不可能是壞人。隨後麻利的收拾好了一間屋子。
用過晚飯後,風雲麻利的收拾完以後,開始替諸葛明恩受傷的傷口換藥。
看起來好的七七八八了,就那被一刀切開的手心還留著深深的疤痕,完完全全成了一副斷掌。
在看到諸葛明恩手上的傷口,青州湊過來朝傷口呼了幾口氣“呼呼,父親不疼”
諸葛明恩伸出右手揉揉小朋友的腦袋“早就不疼了,乖,洗把臉躺炕上去睡吧”青州懂事的點點頭。
等諸葛明恩喝完藥洗漱完以後,再回來青州已經睡著了。
風雲低聲問道“少爺真的要一直把這孩子帶在身邊嗎?接下來越往裡走越偏僻了,身邊帶個孩子不好走,而且這孩子一直喊你父親這樣不太好吧?”
諸葛明恩攏了攏長髮,搖了搖頭“不用再走了,明日返程回京都吧,機緣我已經尋到了,這孩子命中與我有父子緣分。”
風雲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家少爺的機緣就是喜當爹白得一個好大兒?
當風雲還想要開口問點什麼,見自家少爺又在看那掌心。
行吧,喜當爹就喜當爹吧,總好過少爺又想不開又去痴纏京中那位活受罪。
“少爺早點睡吧,明日一早好趕路”諸葛明恩點了點頭,隨手替青州拉了下被子,自己也在床邊躺下了。
看了看窗臺灑進來的月光,快速眨了幾下眼睛。隨後也是閉上眼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