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絕密
公主她不止想談個戀愛 走啊上山抓兔子去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不久前新北巷杜氏綢緞鋪掌櫃杜門升慘死在家鋪中,後背肋處被斜插兩刀懸於門樑上,一時引起轟動。
因死狀過於悽慘詭異,街坊議論之聲不絕於耳,加之月前藏春樓火葬高進為,有甚者揚言是神鬼作祟,民聲鼎沸人人惶恐,都盼望著鎮查司給出說法。
赫赫威嚴的鎮查司內,少掌司尹屹瀾坐在案前閱冊,一封封文書字據在案桌上壓得老高.
這些都是從杜氏鋪中搜來的,均是與各路客商交易的契約文書,還有近些日子往來的朋友,駱青山帶人查證,暫無收穫。
杜門升死時,家中財物均未失竊,兇手當不是為財殺人,聽聞杜門升心眼老實人緣不錯,平日裡不會過多結交,仇殺的可能也小。
既非為錢,也非為仇,致杜門升斃命的原因,想必是極不平凡的。
在杜氏書房的桌下發現了一個剛熄滅的火盆,火盆中盛著半寸高的餘灰,也許是要燃的東西較多炭火少,書信並未完全燃盡。
用刀插進火盆深處往外翻起,未燃盡的半頁書信便映入眼簾。
這份書信上的內容實為駭人,這是一封寫給般禺國的信。
信上所提駐軍機密之事,字字觸目驚心,而左下角最為矚目,上面蓋著的是當朝太子的紅印鑑。
尹屹瀾的心情十分複雜,這份文書是駱青山給他的,青山一直在鎮查司做事為人信得過,這封文書不是栽贓,而是事實。
儘管鎮查司從不僭越朝堂事,也不參與黨爭,但他一直認為太子賢德仁厚心腸慈悲,定天下安百姓是眾臣之表率。
當年朝堂直諫絕代風華,尹屹瀾怎麼也想不到這樣的人會和通敵叛國四個字聯絡在一起。
但物證在前關係重大,身為鎮查司少掌司不得不查,尹屹瀾將信件仔細地存放在密盒中,輕輕撫摸著盒子上的紋路。
他覺得這件事不正常,一樁匪夷的殺人案偏巧牽扯到東宮,又在現場搜尋到太子叛國密信,這一切太過巧合。
直覺告訴他,這其中還隱藏著其他的事,十分重要的事。
發呆了好一會兒,一抬頭門口站著個人,兩鬢斑白松柏之姿,面露和善眉宇間卻有幾分雷厲,尹屹瀾忙上前俯身問安,
“尹屹瀾參見掌司大人。”
掌司祁琮正,鎮查司之首,極具威望萬人崇敬,是尹屹瀾父親尹震的師父,也是將尹屹瀾一路提攜至少掌司位置的人,尹屹瀾對其十分信任。
從掌司職多年,祁琮正有讓位之意,半年前告病休養,將鎮查司一應事務均交給尹屹瀾處理,直到藏春樓大火,祁琮正突然就回來了。
祁琮正厚重的手掌拍了拍尹屹瀾的肩,溫和道,
“沒有外人不必行禮了,來,屹瀾,跟師公說說新北巷的案子。”
“是。”
尹屹瀾將祁琮正請至上座,簡單交代了些所查情況。
“殺害杜門升的兇犯還未找到,屍體處理得詭異,現場未留下明顯的痕跡,很難追查。”
祁琮正一臉肅重,指尖敲了敲桌子發出低沉的悶聲,
“此兇犯故意將屍體掛在門後,分明是藐視我鎮查司,你找到兇犯務必嚴懲,以示鎮查司之威。”
尹屹瀾應了聲,將密盒呈到祁琮正的面前,有些沉重,
“死者杜門升,新北巷綢緞鋪掌櫃,祖籍洛城在京都生活,二十年間未有劣跡,但這一次,我們從杜門升家中查到了一些東西。”
看著尹屹瀾一臉沉肅,以往從不見他這個表情,祁琮正笑了笑,
“當年屍山都沒見你怎樣,什麼東西給你嚇著了?”
尹屹瀾將蓋子開啟,再一次雙手奉上,祁琮正取出盒中信函,臉忽得就變了。
“這是,太子密信?可有其他人看過?”
“青山送來給我,再無其他人看過。”
祁琮正深吸一口氣,“此事非同小可,自是要呈報給陛下,鎮查司沒有查處東宮的權力,一切都要交給陛下做主。”
尹屹瀾猶豫一陣,將心中疑慮脫出,“此案未查實,此時上報是否過早呢,若其中有差池冤錯...”
“鎮查司辦案自是不能有差錯,如今案證非比尋常,要佐實一件事須得兩相印證,既然此事直指東宮便是要上報陛下,等候陛下的旨意再調查東宮。
若耽誤久了反倒出了差錯,你尹屹瀾可擔此責?”
祁琮正言辭鋒利地打斷尹屹瀾,話語間不容得半分辯駁,尹屹瀾不敢駁祁琮正的意思,卻也不甘心,站在原地停滯。
掌司的話沒有錯,鎮查司就當如此辦事,這是皇帝的鎮查司,可以容得世間所有罪,容不得對皇權對統御天下的風吹草動。
祁琮正看出尹屹瀾的不滿,他抬手指指身旁的座位,態度緩軟道,
“屹瀾,坐 ,我知你不願,一個月前我不叫你繼續查藏春樓的時候你也是這副表情。”
尹屹瀾悶悶不樂地坐下身,心中有疑不能解自然憤懣,不想在長輩面前失態,只是他的演技實在不好。
“屹瀾不敢,只是我不懂,藏春樓之事為何不可查?
朝中重臣斃於鬧市,疑點重重卻坐視不理草率結案,其實我已經查到...”
祁琮正意味深長地輕嘆一笑,又一次打斷了尹屹瀾的話,
“和你爹一樣呢,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心呢?”
尹屹瀾有些詫異,“師公的意思是?”
“高進為斃亡不過一日,新的戶部尚書就任職了,若不是投狀掣籤等應物齊備怎可能這麼快呢,這其中緣由你可想過?”
尹屹瀾垂下眼瞼略思一陣,突然覺得驚駭,他驀然抬頭似是想到什麼,祁琮正笑了笑飲了杯茶,點了點頭。
“高大人的死,可能牽扯到...”
祁琮正壓著聲音,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微微上翹了幾分,示意是上面,天子之意。
“此事如此重大,可朝廷連一封催辦的旨意都沒有下過,如今新官上任戶部一切依舊,好似根本就沒有前任戶部尚書似的,如今事發不足兩月居然再沒有人過問這件事,你當知其中一二。”
尹屹瀾不可置信,半晌不敢說一句話,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帝王心術的威壓,儘管只是一個旁觀者,細想一番後不寒而慄。
從小接受的就是懲奸除惡除暴安良,為百姓為社稷謀太平的人,崇奉的是凌駕一切的律法,但是他忘記了,這是統治者對天下的律,不是統治者的律。
律法凌天下,天子凌律法。
對於祁琮正來說,這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但對尹屹瀾是有點殘忍的,祁琮正淡淡搖了搖頭,
“早知道就不叫你讀那麼多聖賢書了,也怪我,從來也沒教過你外儒內法的道理。”
尹屹瀾剛硬的腰身軟了幾分,他眼中光澤漸失,無力地靠在椅上,
“所以,師公怕我一門心思查出不該查的東西出來惹禍上身,才會特地停止休養趕回來的吧?”
“不錯,畢竟震兒只你一個兒子啊。”
祁琮正站起身,該聊的已聊完,端著盒子就要踏出去,尹屹瀾望著祁琮正離開的背影,突然也起身喊了一聲,
“太子,這封密函未查實,可對太子有影響?”
祁琮正站在門口,金光照在他花白的髮絲上,他只短暫地停留一刻沒有回頭,也許是想說些什麼,最終他沒有開口,大步地離去了。
尹屹瀾也沒有再問,只是頃刻間有些失神。
案卷堆在桌子上無心打理,抬頭一撇瞧見院子裡比牆還高的合歡花開了,不知開了幾時了竟滿樹繁盛,這幾日料理案件繁忙都沒看一眼。
罷了,去看看花吧,心情也許會好幾分吧。
剛轉到院子,就聽見鎮查司牆外有七嘴八舌的嚷叫聲,聽得出是鎮查司的幾個司衛在和一個女子吵嘴,司衛的聲音渾厚粗壯,把女聲比得聽不見響。
尹屹瀾站在牆下有些好奇,真想扒開眼前的牆啊,去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人敢來鎮查司鬧事。
只聽得一陣嗚嗚泱泱的,人群裡有一個司衛喊話,
“你這女子,鎮查司的牆可是你能爬的?趕緊下來!”
那女子不客氣地回道,“是你們死活不讓我進的,既然不讓進我就爬牆進去,你們敢碰我我就找尹屹瀾告你們非禮!”
聽這熟悉的聲音尹屹瀾有點愣了,再一抬頭牆頭上就探出了個腦袋,這女子見到尹屹瀾也愣了一下,想想剛才撒潑的樣子被聽見了一時無措。
“紫蘇姑娘?你...”
紫蘇尷尬地嚥了咽口水,羞愧得眼神到處撇,反正已經被瞧見了,乾脆腿一瞪牆人就坐到牆頭上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葫蘆樣子的一罐藥粉,
“你的傷可好些了?我從家中偷,啊不,是取,取來了些藥給你,你拿著吧。”說著,將小葫蘆扔在尹屹瀾懷中。
尹屹瀾笑著接過,對紫蘇道,“謝謝姑娘,你快下來,高處危險。”
紫蘇剛要動身,左轉轉右轉轉下不了腳,這才發現鎮查司的院牆原來這麼高,高到可以伸手就能摘到百年合歡樹上的花。
紫蘇在花下坐著,可憐兮兮地對尹屹瀾道,“我,我下不去了。”
瞧著傻樣子尹屹瀾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張開手臂,對著紫蘇道,
“跳下來吧,我能接住你。”
紫蘇仍有猶豫,“你真能接住我?”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