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誰言女子不烈

是，李花生騙了千葉，義德村從來都沒埋過藏寶圖，替他去冒險是李花生的決定。

紅豆還在等著死士償命，這件事非她做不可。

三個蒙面黑衣死侍跳了出來，持刀追在李花生身後，柔細腰身難敵孔武身軀，死士的刀舉過頭頂，刀尖距脖頸不過幾寸距離。

一枚暗鏢緊急飛出正中刀身，李花生脫離虎口，霜石從天而降揮劍迎上，一番短暫的纏鬥終將三個死士撂倒在地。

千葉忙鬆了一口氣，李花生沒事就是最好的，他不依不饒地拽著李花生的手腕，大有一種兄長教訓家妹的姿態。

“誰讓你跑出去的，挺有主意啊！知不知道很危險，出了事算誰的？”

寒朝在暗處嘟囔一句，“哥你還說別人，你自己不也一樣？”

說到心坎，千葉忙心虛回嘴，

“我的身手是旁人能比得了的嗎？知道什麼叫雨中疾行水不沾衣嗎？你們行嗎？”

瞧這個又急又氣的樣子李花生只顧咧嘴發笑，兄弟鬥嘴都覺得有趣得很。

“你們兄弟先別吵啦，先檢查一下這些人的身份吧。”

李花生說完，蹲在一個離得最近的死士身旁，掀開面巾扒開領口，只見頸肩上印著一隻怪鳥的圖案。

千葉看了一眼愣了，“三足青鳥？”

恨意油然而生，因為這個圖案他認識。

長楓山染血，師門兄弟全部慘死與三青鳥有絕對的干係，苦苦追兇多年無果，沒想到會在這裡相見。

李花生合上死士衣襟，緩緩道，“他們是來殺我的，能跑來義德村找我，想必烏雞樓已經待不得了。”

千葉問她，“你怎麼知道是來殺你的呢？”

“因為我截獲過三青鳥的密報，不止三青鳥，也截獲過別的，”

她眨眨眼狡黠地看著千葉，“難道你不是因為我截了你的密報才找上門的嗎？”

“我...”

正在說話的時候，寒朝注意到密林裡的一道閃閃亮光，那是打磨鋒利的鐵器在太陽下折射而來的光。

寒朝大驚一聲“小心”，可一切都來不及，那枚蓄滿力的暗箭飛出，在大家都沒有反應回神的時候，直直射到了人群身上。

李花生驚詫地，看著插在自己胸膛上的利箭，下一秒倒在還在發愣的千葉懷裡。

寒朝確定位置反手一鏢，將死士釘在樹上，霜石飛身去林間檢查餘黨，這一次他們確實大意了。

千葉只覺這一切太不真實，剛才還好好的人這一會兒滿身血，李花生呼吸困難，因生命流逝而驚慌發抖。

他將李花生抱起來，迷茫地四處張望著，眼淚一顆一顆滑落掉在李花生的心上。

“找郎中，我帶你去找郎中，不會死的，你這麼厲害的女人怎麼會死呢？”

哪裡能找來郎中呢，義德村一個活口都沒有了，連闢奚城的人都少得可憐。

李花生給千葉拂去淚，看著千葉的臉，努力張開嘴。

“別哭了...千葉，你到底猜沒猜出來呀...我的名字...”

千葉慌得手抖，“沒有，抱歉，我沒有啊。”

李花生指了指林子另一個方向，“去，去那個地方...有個墳墓，挖開土...把我放進棺裡...

我李畫晴就算做了孤魂野鬼...也要鎮住這群村民，為我們女子討公道...”

事已至此，再做功亦是徒勞，千葉紅著眼眶，咬著牙不發出聲音來，抱著李花生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已經再無力氣說話，李花生靠在千葉的懷中。

他的心跳聲好快啊，想著自己若是個普通姑娘，被心儀的男子抱在懷中，定是要羞紅臉的吧。

臨近末了，竟覺得身心無比輕鬆，放下了這世道的恨與惡，轉身化作塵與土，就這樣消散也好，再不受任何束縛。

慢慢的，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胳膊無力垂下的那一刻，千葉頓了一下，想必也明白了，只得心疼得將人摟緊了些。

林間有一塊碑，上面刻著三個字，李畫晴，挖去一層土，裡面確實有一口棺。

棺開，裡面有很多謄寫的信件，最矚目的，是一個壓在信件下的紅錢袋。

那個錢袋千葉覺得無比眼熟，那是師父的錢袋。

多年前他闖禍，偷了師父的錢袋出去逍遙，記後來是送給了一個迷路的小姑娘，還誇她像從花朵裡生的似的好看，愛叫她花生姑娘。

拆開錢袋來看，碎銀已經不在了，但裡面折著一封信。

“千葉，你能拆開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了吧，不必難過，這是我的命，從殺第一個人開始就註定不能善終了。

這幾年我四處打聽你的訊息，甚至追尋到了長楓山，可那裡早化作焦土，我就再也沒有你的訊息。

後來的某一天，我遇見了一個落在我屋頭的信鴿，我把它抓了，看了裡面的內容，是一封不輕不重的去往慶安城的密信。

再幾天就有人找過來了，人倒是不怎麼聰明，因為不聰明所以給放了，但這件事讓我有了個想法，我希望有一天能來找我的是你。

我截獲了很多密報，想著萬一賭贏了還能見你一面，這種想法無疑是危險愚蠢的，但我不後悔。

以前總想著，若是當時不要臉皮地賴在你身邊好了，但是現在已經不這樣想了，就算你要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若走了，姑娘們怎麼辦呢。

不管你看沒看到這封信，我都希望你好好的，替我去過快樂簡單的日子，無拘無束地活著。”

千葉將信摺好放回錢袋裡，轉身要將李花生放回棺內，當抱起這個已經失了氣息的姑娘，千葉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我想起來了啊！李花生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啊，你為什麼不說啊...！”

他不知李畫晴的心思，也再也無法得到這個答案了。

李花生躺在棺裡的時候，千葉注意到了一封被壓住的信報。

這密信上有個圖案，雖然只露出一個角來，卻也知道這是來自三足青鳥的。

千葉將信報抽出來看，雖然這些都是謄寫的內容，三青鳥的圖案也仿得不完全相像，但裡面的內容確是絕對真實的，只見上面簡短四字——

青鳥還巢。

寒朝看了一眼，不理解上面的意思，但千葉一言不發，寒朝便沒有多問。

平常日子話還挺多的霜石這會兒也沉默著，他坐在紅豆的屍體旁看天。

也不知在想什麼，索性一拍屁股找了幾塊板子來，簡單做了個棺，給紅豆葬在李花生旁邊。

千葉在李花生墓旁坐了很久， 這件事對他的衝擊很大，需要時間平復。

也不知道跟李花生說著什麼，因為是悄悄話寒朝和霜石沒法去聽，只得遠遠地看著，守著。

霜石看著紅豆的墓默不作聲，他就坐在土塊上失了神似的，寒朝望著左右兩邊的人都啞了，無奈地翹著二郎腿咬著一截草根。

“霜石，你看上那姑娘了？”寒朝調侃地問。

霜石回過神，恭敬地回話，“回公子，俺沒有這個想法。”

“那你傷心個什麼勁兒？”

“俺...俺覺得俺小瞧了這些女子。”霜石頓了頓，有些敬佩道，

“以前總覺得女子嬌弱無能，要處處倚靠男子的，如今見了她們，才發覺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就算是在這小小的闢奚城義德村，俺也覺得猶如戰場殺敵驚天動地。”

寒朝哈哈笑，用草葉子敲霜石腦袋，“這叫公主聽見了那是大不敬，咱們主子難道不是女兒身？”

霜石急得連連擺手解釋，“俺不是那個意思，公主殿下自然是和尋常女子不同的。”

“自然是不同啊。”寒朝低喃道。

熾陽藏入金雲裡，半面的天都染成橘，就像那年兵臨城下，滿城腥血。

“她的命多重啊，她可是亡國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