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烏雞樓詭事 2

客氣一番，將人送走，霜石擦了擦額頭汗，感嘆一聲，

“這哪裡像人啊，這地方咋跟陰曹地府似的？”

千葉看著熱騰騰的包子，遊歷江湖多年他明白這包子裡是有蹊蹺的。

他拿起一隻包子，邊吹起邊掰開兩半，肉香撲鼻嫩汁欲滴，細聞還有充盈整座樓的香料味。

霜石瞧著千葉盯著包子不說話，小心翼翼地問著，

“千葉公子，您是覺得這包子有問題嗎？”

千葉點了點頭，“對，一般的肉是不需要用這麼重的香料醃漬的，興許這肉也有問題。”

“俺也覺得有問題，公子千萬不要出口吃這種東西。”

“嗯。”

千葉專心盯著那包子看，偶一轉頭看見站在門外的虛影，雖是身子矮小隻露出半個腦袋，可她自出了門就站在那裡動也沒動，好似在等什麼。

不管要出什麼樣的把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等著對方出招是萬不可的，千葉心中慢慢思索出對策來。

“霜石，我有一計，一會兒我們...”

霜石沒有回應，再一看，他正失了魂似的直直盯著手中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個金匣子。

霜石輕輕地將匣子開啟，裡面是一塊玉扳指。

千葉打眼一瞧，那扳指是上佳極品相，只是玉石上附血濺紋，就像是紅褐色的血滴落在扳指上並慢慢滲透進去的，透著冷冷陰寒氣。

這種邪物按霜石的性子本要避而遠之，可現在他卻如獲至寶般捧在手心上，中邪似的張開嘴直勾勾盯著，像是被剝除了魂魄意識，千葉連連叫他幾聲都沒有回應。

千葉心道不好，這扳指勾人心神萬不得留。

他伸手去想將扳指拿出，霜石卻猛然站直了身，兩隻眼睛黑洞洞，臉上如死灰一般，面無表情地邊唸叨著邊向身後紅帳床走去。

“誰在喚俺，是你在喚俺，俺來了...”

誰？誰在喚人？

千葉確定這個屋子沒有第三人，也沒有任何聲音，霜石在跟誰說話？

目光滑落在紅床，千葉倒抽一口涼氣，一個穿紅衣的姑娘不知何時坐在了床邊，正陰慘地看著他們笑！

千葉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再一看，那姑娘就不見了，原來這是幻覺。

分明是步步小心的究竟什麼時候著了道的？

霜石背對著千葉站在床邊，對著那“紅衣姑娘”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小，已經聽不清了。

“霜...石？”

千葉輕輕地試探著，可霜石沒有回應，千葉聲音提高了一些，大喊了一聲，

“霜石！”

霜石聽見了，他像只木偶般僵硬地轉過臉，煞白的臉爆出青筋，猩紅的血色爬滿雙瞳。

他兇狠地瞪向千葉，一手抽出了掛在腰間的巨刃，銀光泛在冰冷鋒利的刀尖上，對著正在向後退步的千葉。

“晉帝狗賊亡俺國，俺提狗命祭清風！忠魂肝膽照，飲盡敵人血！”

一聲怒號，滿腔憤怨，神志不清，霜石將千葉當作戰場敵人，殺氣渾渾騰起，提刀朝千葉的頭顱刺去！

千葉翻身落遠，正面他是敵不過霜石的，只能儘量躲避。

可是屋子就這般方圓大小，躲不了太長時辰。

千葉跳到門邊用手推開門，這才發現門已在外面鎖住了。

一個龐大的黑影蓋住了千葉，他抬頭看，霜石舉著刀已經擋在了身前！

千葉已再無退路，他驚慌地看著霜石，清楚他再不清醒過來自己絕無生機。

“霜石，你給我醒醒，我是千葉！”

霜石沒有清醒，刀鋒直直朝千葉砍下去，千葉忙閉上眼，咣噹一聲，刀刃掉落髮出脆響，霜石眼前一黑，栽倒在千葉腳下。

千葉在緊張之餘不免慶幸，他探了探霜石的鼻子尚有呼吸，雖然他暫時沒有搞清楚霜石發生了什麼，但眼下，有比這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門外的虛影一直在聽裡面的動靜，霜石的變故在意料之外，卻也在計劃之內。

可以絕對證實的是，這個店家確實在對二人下手，將計就計，千葉假作暈眩，倒在了霜石身旁。

“吱啦——”門不不出意料地開了。

紙人小女子俯身，探了探二人的情況，確認無誤後墊著腳離開，片刻後湧進來四五個糙衣粗布的女子。

她們三十歲左右，身材健壯力氣足，全然像個男子般將二人抬起，不知要將人運向何處。

那迎客的嬌媚女子立在廊內，她用扇子遮住上揚的嘴角，對著千葉的臉冷漠蔑視道，

“看樣子人不差，只可惜是狗男人，天下男人都該死，去告訴姐姐一聲，明天不必動身去村子了。”

幾人應了一聲，有序地抬著人向更黑的暗口走去。

——

最先聽到的是鐵器剁肉的聲音，鈍刀有力地跺在案板上陣陣響。

旺燃的灶火，滾水的鐵鍋，樑上用鐵鉤勾著虛長的肉，血水從肉身上滑下來一滴一滴落下，鋪得整塊地都是溼的。

被人狠狠甩在地上時，千葉痛的差點發出聲音，那幾人說起話來已不管這邊，千葉才偷偷睜開眼。

這一眼千葉驚了，架子上掛著的並不是肉，而是人，全部都是男人！

粗而尖的鉤子穿透頭顱，將一絲不掛的人牢牢懸著，有的失了腿，有的失了肚子，還有的只剩下個腦袋。

濃烈的腥臭味叫人作嘔，那幾個女人卻習以為常。

“好久沒人來了，今兒突然來了個小白臉，長的還不錯，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怎麼的，你還看上他了？”

“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若不是得姐姐搭救你我早命喪男人手中了。

姐姐說的對，女子也可得一方天地，自己強了才不會被踩在腳下。”

“對，燒些水，多加些料酒，男人身上臭的很。”

就這一言一語，千葉聽得明明白白，傳聞中人會消失原來是這麼個消失法，將人剁成肉餡，再做成包子給別人吃下，難怪找不到屍體。

她們口中的“姐姐”，應該就是烏雞樓的女掌櫃了。

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開青樓禍亂這座城，吸血食肉這一喪心病狂的事也一定不是一朝一夕的。

就算闢奚城凋落荒蕪也不停手，她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呢。

鍋裡的水煮得咕嘟響，剁肉女子對其他人道，“水開了，去給血放了。”

一個胖胖的女子應了一聲，摸了把開膛刀在袖子上蹭了蹭，她在霜石面前蹲下，肥碩的手掌拍了拍霜石的臉。

霜石未動，她拖過來一個沒洗淨的血槽，扯開霜石的衣襟露出脖子，將脖子擱在槽沿上。

這個女子是個慣手，知道人血怎麼放最乾淨。

千葉本要打算女掌櫃現身後再動手，可眼下霜石有性命之憂不能坐視不理。

刀刃抵著脖子上的瞬間，千葉猛地彈起身，一腳將女子踢倒在地。

這一腳是下了力氣，理應是爬不起來的，可是那女子仍安穩地坐起身，晃了晃脖子，沒事人一樣。

在場的女子定定地看全然冷漠不以為意，在這片屠宰場中暈了又醒過來的絕不止千葉一個，見得多了也習以為常。

裡裡外外七八個女人拎著刀斧慢慢攏了過來，將千葉圍住。

千葉退了一步，瞧這個架勢今日必不好過，要麼殺穿出去，要麼被做成包子。

對面雖都是女流之輩卻個個悍勇，千葉並非擅戰之人，今日之戰未必有勝算。

氣氛劍拔弩張，為安撫對面給自己找個機會，千葉試著與她們溝通道，

“我兄弟二人是第一次來此，從未得罪過姑娘們，非仇非怨的何故對我們下此毒手呢？”

剁肉的女子站出來，冷冷地道，“敝店不喜男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生了個男兒身。”

“這是什麼道理，男子就該死嗎？”

“那女子就該死嗎？！”

那女子怒斥一聲，提著一把血斧正面刺來，千葉翻身後撤穩落案桌，下一秒一把刀刃便在腳下掃過。

千葉又立刻跳走開，七八人一起揮刀湧上，陷入混戰。

千葉每落地處皆留刀斧影子，器具瓷碟碎裂一地，鏈鎖肉架接連翻倒，樑上掛著的屍體前後搖擺，千葉剛走過，屍體就被身後的刀攔腰砍斷。

再糾纏下去不是辦法，力氣用盡了更是被動，擒賊先擒王。

千葉鎖向那個剁肉的女子，這場圍屠中其他人總是以她的命令為先。

千葉隨身挑起一個掛著鎖鏈的鉤子朝女子甩了過去，鉤子勾住斧子，千葉用力一拉，不想被女子反拉了去，千葉隨身一躍翻到女子身後，在她身邊佈下隱隱線網。

銀線纏住她半個身子，千葉跳到遠處用力扯住線，銀線收縮將女子捆住，另一根線繞到女子脖頸，千葉稍用力便劃出了血痕。

“都別動！”

千葉的做法果然有效用，為首的女子被鉗制，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默默地停下手來。

勝券在握，千葉稍有放鬆，他走到女子身邊問話，

“這下子你可以聽我的話了吧？”

千葉嘆了一聲，他從來都不打算對女人動手的。

“我想知道你們心中是怎麼生出這種成見的，若有冤屈儘可以與我說，只要我能做到...”

“多謝公子好意，小女子出身卑微就不勞煩公子了，還請路上小心！”

那女子低笑一聲，一把扯住脖頸上的線，從袖口抽出一把閹刀迅速割斷，繞身的線層層斷落。

刀刃划向千葉脖頸，千葉立刻反應用手掌抵住女子的手腕，刀落，另一隻手從暗處伸出，千葉來不及防備脖頸被死死鉗住。

那隻手十分有力難以掙脫，千葉只覺呼吸困難脖子脹痛無比，女子順勢將人狠狠甩向堅硬的牆壁。

千葉身子瘦弱不能抵住這股力氣，這一撞怕是不會再爬的起來的。

眼看牆壁越來越近，千葉將所有的氣力防在背上，運氣好不過是斷兩根肋骨。

同時千葉又無望地閉上眼，如果霜石再不醒來，二人恐怕會真的走不出去。

“轟”一聲，身子捱到了一個柔軟的懷中，一雙大手將千葉緊緊接下護住，千葉睜開眼看，接住他的正是再熟悉不過的人。

“千葉哥，哦不對，夫人，好久不見。”

“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