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巷紅妝坊,紫蘇在前廳對著各色胭脂霓裳打轉,嘰嘰喳喳興奮地與雜役聊得火熱,後臺空屋,南風對著一箇中年男子正說著什麼。

那中年男子是連線朝廷與暗衛組的重要人員,為朝廷辦事,為穩固江山,除去必要的人,外表是胭脂坊商人實則是暗衛組統領,言無缺。

言無缺從小葫蘆中取出密函,放入紫金盒中封存無誤,此番行動很成功,南風向來可靠,做事幹淨利落。

本以為此事後,南風會落閒幾天,畢竟藏春樓被毀之事極重,風口上應當避嫌。

可誰料想,就在昨夜,即將與遠國和親的靈犀公主在繁鬧的久安街失蹤,為免動亂朝廷壓下了訊息,只動用鎮查司和暗衛組探查。

言無缺把靈犀公主的畫像交給南風,囑託道,“南風,找到公主,送回宮去。”

南風無言,她有點沉默,這輩子除了殺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去保護另一個人,可能會很難。

她慢慢展開畫像,美鬢仙娥漸出,嬌弱盈質,持扇莞爾,楚楚動人。

此刻南風瞪大了雙眼,並非溺於公主顏色,而是覺得此人非常眼熟。

好像正是昨夜,在暗巷擦肩而過,差點讓南風起殺心的奇怪女子。她鬼鬼祟祟探頭探腦,一股腦地鑽進狗洞,似乎也沒看南風一眼,這才放過了她。

...那真的是畫像上溫文爾雅的靈犀公主嗎?

南風收起畫像,做回男子裝扮,接下了這個任務。

出了後門,紫蘇濃妝豔抹起來,穿著新綢緞,像個蝴蝶一樣翩翩轉。

真適合做貴妃啊,南風這般想。

紫蘇見南風出來,立刻飛奔到她眼前,忙小聲問,“又有事啦?”

“嗯,這次我單獨去,你留在這裡。”

紫蘇撅起小嘴,“怎麼這樣呀,那你快些回來,咱們去山上抓兔子。”

南風點了點頭,“好。”

靈犀公主失蹤事件耽誤不得,時間過長,被有心之士察覺,勢必會引起混亂,朝內不說,政客不提,單是最近進京的番禺使者,也充滿著對公主的威脅。

南風正了正身,拍了下紫蘇的肩頭,踏門而出。

又來到昨夜與公主相遇的地方,南風跳過那面帶有狗洞的牆,站在牆頭一望,四處流光櫻桃小巷四通八達,過了這一夜,根本尋無所蹤。

不過公主穿著玲瓏舞天裙,高腰擺子不適宜走快路,夜黑風高,總要有地方睡覺的吧?

不久後,南風盯上了不遠處一座舊廟。

久是不經打掃,廟裡積了層灰塵,貢前的玉面點心也腐爛,四處看去,散落的果核鋪了一地,廟後的草鋪子上也有睡過的痕跡,看來公主真的來過這裡,只是現在公主已經離開。

出了廟,再往外走走,路過一家新開業的妓樓。

這天下第一藏春樓倒了,這小小的新妓樓倒是火爆的很,享樂對於嫖客們來說是一天都不能誤,彷彿昨日大火,像沒發生一樣。

藏春樓的座上賓,真的沒有這些蠢貨的半分幸運。

南風看了一眼百花樓,剛要離去而止步,不知為什麼,她有一個念頭,或者一個幻想,她覺得公主會在百花樓。

百花樓整修豔俗,比不上藏春樓高雅,胭脂俗粉穿堂過,瀰漫著腐爛的香氣。

不過這香氣不能小瞧,其中充斥著麻粉易致幻致癮,單是這一點,成為第二個藏春樓也指日可待。

南風裝扮成男子,進門便有“媽媽”相迎,粉面紅唇滿身翠彩,金枝玉釵滿冠而戴,滿滿透著銅錢的臭氣,尤其是她上下打量著南風的時,總有種說不出的心機。

“喲~這位年輕的官人,今兒個是第一次來嗎?看著眼生哦~”

南風擠出一絲笑意,“貴坊不也是才開張嗎?”

老鴇一愣,扇子捂著嘴笑,“小官人說的是~”邊說著,邊往一旁招呼,

“秋月春花,還不快快來扶著小官人?”

見兩個女子正要來,南風故意展出厭倦之色,腳步不停地往二樓走去,老鴇緊跟隨在身後。

“我說“媽媽”,貴店就沒什麼新鮮的?”

“喲?小官人是想要?”

“新鮮的,新的。”

老鴇“噗嗤”一聲笑出來,輕媚地用扇子碰了碰南風道,

“小官人清貴,不想也是縱橫紅塵之人,巧在蔽店剛收一名新妓,樣貌可人,神似仙女,定能合小官人口味,不過這價錢嘛....”

南風從口袋裡掏出百金票扔在老鴇懷裡,想是沒有料到南風會這麼有錢,興奮驚愕得連手都抖了起來。

“快,小官人隨我來~”

老鴇給南風引到二樓一個偏僻之角,美人就在此處,老鴇搭在南風耳畔媚笑著嘀咕一聲,

“這小丫頭啊,脾氣烈著呢,但是越烈的女子就越豔,小官人你懂的哦~”

“好的“媽媽”,我懂。”

臨進門,扯了扯嘴角,對著老鴇說道,“我行事不喜歡被旁聽,“媽媽”懂?”

“哎喲自然自然,媽媽我懂~”

看著老鴇離開,南風才推門而入。

剛進門,一柔面玉枕砸到臉上,拿開看,一女子拿著茶碗正怒氣衝衝地準備砸來,南風歪頭躲開,“啪”的一聲,茶碗砸在身後的走廊裡碎了一地。

南風舒了一口氣,“狗洞”公主,還真的在這裡。

南風關門,走了過去,靈犀公主灰頭土臉也架不住滿是靈氣,只是她如今太緊張,想必也知道這是風塵之所,危險程度哪裡是她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長大的人所知道的。

“你,你別過來!”靈犀公主邊叫著,邊往後縮著。

南風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腦中思想對策,該怎麼說呢,公主有意出逃,道出實情是來相救,怕也是要一路折騰。

公主退到床邊縮著,南風倚著床欄憋笑了一聲,想這輩子還不曾撒過謊。

“那個,姑娘別怕,我...”

“我!我知你目的,”

公主緊張又顫抖地解開胸前衣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道,“你別傷害我,我可以答應你。”

嗯?這情況倒是與想象中不同,一個敢不顧一切逃避皇帝指婚的任性公主,竟也會怕?

南風壓了過去,假意好色之徒,雙方的臉極近,一支尖釵從袖口出,直逼南風的脖頸,南風一隻手摁住,反折一道,釵便掉了。

靈犀公主瞪大了雙眼,她意識到南風並非等閒。

“果然是在這兒等著我,”南風摁住公主的咽喉,威脅道,

“從現在開始給我聽話,敢跑敢叫,就毀了你。”

公主看著南風緊張地搖了搖頭,適才南風才將公主鬆開,一時無言,只得看見這姑娘縮得更遠了些。

“你...是誰?”公主問。

南風緊了緊袖口,“不該你問,只要你聽話,我救你出去,送你回家。”

“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

南風起身去窗外,開啟窗,便能見樓下的二三守衛時隱時現,想必也是怕閣裡的姑娘逃了吧,公主剛被抓來,也未結契,想來也不需蠻力。

“你在這兒待著,我給你贖身。”

說著,南風踏出門去,直尋中庭老鴇,老鴇招待客人應接不暇,藏春樓不再,大批的客人往百花樓擠,這坊,怕是要缺姑娘。

見客人來,老鴇持扇迎來,“喲小官人~春宵一刻,怎麼出來了?”

南風撇了一眼,直接拎出千兩銀遞過去,“我屋那丫頭,我買了,千兩銀奉上,願媽媽成全。”

老鴇面色一變,掩面為難,“不是媽媽我不成全,只是你看我這來來往往這麼多的客人,我把那丫頭給你我這客人怎麼辦呀?”

“媽媽是聰明人,我也不繞彎子,那丫頭你可結契?強搶民女,按律...”

“喲~你可別嚇唬我,”老鴇打量著南風冷笑,“媽媽能做到如今,必是有些手段,在百花樓,我才是法,我才是律!”

真是棘手啊,不得不想他法,公主的身份又不能露,身上不足金銀,真要待回去取,公主還不被其他人糟蹋了?

心上一計,南風清了清嗓,無奈地提高了音量,道,

“媽媽你這是害我呀!我屋那姑娘,是染了病呀!好在我自幼習醫一眼看破,那姑娘下體紅疹遍佈暗瘡流膿,是當下最嚴重的梅病,

我若不多看一眼此時已經染疾,不出幾日我也會爛掉呀!”

此言一出,坊內所有客人驚恐駐足,老鴇立刻慌了,左顧右盼,忙去捂住南風的嘴。

“你!你個小官人在胡說些什麼啊!”

“千真萬確啊媽媽,你這麼大的百花樓,是不是都是這種姑娘啊!我還無後呢你這不是害我嗎!”

越說越真,越傳越神,店內已有客人慌張,一時間亂作一團,紛紛嚷著往外擠。見形不妙,老鴇收了銀錢急忙答應,“好!算你狠!我同意你帶那丫頭走,今後別再出現了!”

南風一笑,扶手作揖。

“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