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抱住幼小的孫子，柏疏小小的身體還有點顫抖，但還是乖乖的抱著他的脖子。
“柏疏乖。”爺爺拍著他的後背學著怎麼安慰幼小的心靈，轉過身不讓他看見地上的慘不忍睹，“爺爺也會保護好柏疏的，柏疏不要怕。”
可能是夢到了爺爺，柏疏的臉色不再像剛才那麼蒼白，也不再說胡話，林霜雖然沒能叫醒他，但總歸放心了些。
“柏疏……小少爺？醒醒——”林霜又喚了他幾聲，柏疏迷濛的睜開雙眼，眼裡還含著一點淚水，兩隻眼睛水光瀲灩的反映出無助，林霜隔著被子俯身抱住他。
“不怕了。”
林霜輕聲在他耳邊安慰，大手隔著被子輕輕的拍著他，“有我和王叔在呢，不怕了。”
柏疏躲在被子裡沒吭聲，像是躲在尖刺外殼下的柔軟小獸。
“先起來吧。”林霜低聲跟他商量，“起來我帶你去花園好不好？咱們去畫畫，我給你當模特。”
林霜的身材比例極好，寬肩窄臀公狗腰，一雙大長腿長到逆天，正常尺碼的褲子到他身上都會變成九分褲甚至更短，柏疏一直想要畫他的人體結構圖，奈何林霜不喜歡呆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就一直沒答應。
聽見他主動這樣說，柏疏才把被子從頭頂拉下來，露出一雙閃著光的眼睛，狡黠的看著林霜，“那你，不能，反悔。”
林霜失笑，在他頭髮上胡亂揉了一把，“不反悔！答應你的事情我什麼時候反悔過!”
明明就有。
柏疏看著他的身影在心底嘀咕，不由得回想起林霜失蹤前還跟他保證會平平安安的回來，他雖然不知道林霜在做什麼，但他信任他，也願意等他回來。
柏疏的眼裡逐漸泛起淚花，這一等，就是整整三年。
“騙子……”
“你說什麼？”
林霜在幫他收拾顏料離床有點遠，柏疏聲音又太小，一時沒聽清小少爺說了什麼，轉過頭看向他發問，臉上還帶著因為手太生而不小心粘上去的顏料，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大花豹。
噗……
柏疏沒忍住，咬著指節躲在被子裡笑得直抖，林霜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手指碰到臉上的顏料，頓時又在臉上加了幾道黑紅紋路，看上去野性十足。
“笑什麼？”林霜走到鏡子面前，看到了臉上亂七八糟的顏色和自己犯蠢添上去的紋路，難得當著柏疏的面自戀起來，“我看著挺帥的啊。”
柏疏笑得就快要斷氣了，捂著肚子倒在床上。
林霜也淺淺的笑著，不過為博君一笑罷了。
“好了，快起來吧，多穿點彆著涼。”林霜抽了張溼紙巾簡單擦了一下，又進洗手間把臉洗乾淨。
深秋天涼的很快，好像銜著冬日的衣角，緩緩步入它的懷抱。
林霜把柏疏包裹成了一個球，給他套了毛衣又加了棉服，還在脖子上戴了圍巾，柏疏本來覺得沒什麼，直到他開始走路的時候路過全身鏡，好像是一個皮球再往前滾動，突然就不肯了。
“小少爺你乖啊，外面太冷。”林霜看著他笨拙的樣子，心底湧出一股愉悅感，把柏疏摘下來扔在地上的圍巾撿起來，重新圍在他脖子上，“低燒剛剛好，多穿一點保暖。”
王叔正在指揮僕人準備午餐，回頭卻看見一個圓滾滾的物體從臺階上一蹦一跳的下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自家小少爺。
想笑不敢笑的滋味很難受，王叔現在懂了，他嘴角瘋狂抽搐，但出於一個優秀管家的自我修養，他是不可以對主人家的行為和穿著進行嘲笑的。
“小少爺。”王叔走過去，恰到好處的躬身，“您醒了，午餐馬上就備好，您需要先用一些餐前的甜點嗎？”
林霜不管看見多少次都不能適應王叔的管家自我修養準則，手裡提著小少爺的畫板、畫架和顏料盒，帶著柏疏往外面的花園走。
柏疏第一次見到林霜，就是在江邊寫生的時候。
那時候他整個人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一天天抱著畫板，除了畫畫什麼都不管。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自從爸爸媽媽走了之後，柏疏整夜整夜的做噩夢，也不敢和任何人說，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任由自己在一天又一天的噩夢裡面沉淪。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一片潔淨的霜花。
林霜遵守了對柏疏的諾言，為了讓他畫得更開心，只穿著單薄的長袖內襯，坐在花園的鞦韆上一動不動。
小少爺畫得很認真，平常懵懂的眼神此刻變得嚴肅，用鉛筆丈量著林霜的身體比例，一筆一筆在畫紙上描繪，林霜沒怎麼給人當過模特，平生第一回感覺還不錯。
“小少爺——柏疏？”林霜閒不住，想著讓柏疏跟他說會話。
“你，不許，打擾我！”柏疏咬著一根軟碳，軟軟的瞪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的說著，“閉嘴，好好，坐著。”
“好好好。”林霜剛要抬手投降，又被柏疏一個眼神制止，“不許動！”
手機在褲子的口袋裡嗡嗡作響，林霜原本笑著的臉色變了變，顧不得柏疏還在畫畫，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林霜面色凝重，“我是紅狐。”
“紅狐同志，我們急需你的幫助。”莊毅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傳過來，林霜的心沉了沉，低聲問，“什麼時候？”
“現在。”
“我馬上過來。”林霜結束通話了電話，把外套穿好，蹲在柏疏身邊輕聲道歉，“抱歉啊小少爺，我有點急事，這幅畫留著等我回來再把它畫完，好嗎？”
柏疏的眼眶驟然紅起來，手緊緊的攥著林霜的衣袖，含著眼淚拼命搖頭，“不要！不要走！”
林霜拍拍他的手背，找出手帕幫他把眼淚擦乾，“你乖好嗎？我很快就回來了。”
你以前就是這麼說的！
柏疏在心裡無聲的吶喊，張著嘴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恨極了這樣的自己。
林霜讓他開啟手機，指著通訊錄裡面唯一的名字，“想我了就給我發訊息，我一定回你，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好嗎？”
柏疏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鬆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