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易有些心虛地走進大門之後,發現這裡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而盡頭處似乎有淡淡的微光透出。
其實,剛才謝七的猜測沒有錯,齊易真的是在詐他,因為「改變子彈的位置」這個策略,實在是有些拼運氣的成分。
這不像是典型的「囚徒困境」之中,存在一個「納什均衡」,換句話說,這個賭局並沒有「雙贏」,或者「雙輸」,只能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這更像是「酒吧博弈」!
有一群人,比如總共有100人,每個週末都要決定選擇去附近的酒吧還是待在家裡。每個人都必須同時決定去或者不去,而且這群人不存在資訊交流,即每個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選擇。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博弈,如果多數人選擇不去,那麼去的人會感受不到酒吧熱鬧的氛圍,而如果大家都去了,酒吧又坐不開,所以這裡也同樣存在一個「納什不均衡」的問題。
對於這一問題的解決,歷史上許多人都提出了獨特的見解,最被廣泛關注的則是“觀察酒吧每天的容量,從而做出精準預測”。
然而齊易認為,這也並不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因為即便知曉週末酒吧會坐滿,總有人會抱著“萬一張XX或者李XX還有王XX等等...不去呢?”的想法,選擇去試一下運氣。
這樣一來,酒吧就會爆滿。
而同時也可能會有人產生“既然大家都去,我就不去了。”的想法,進而使得酒吧變得空空蕩蕩,所以即便根據平時酒吧的流量做出了選擇,這並不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而最為正確的做法其實也最簡單,只是顯得較為複雜,只要有人有這個耐心,給每個人去一個電話,自然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也就是不厭其煩地收集「資訊」。
在剛才的遊戲中,齊易正是透過謝七的「微表情」觀察,得到了他藏有「必勝法」的資訊,然而如果他跟著對方調換子彈的順序,卻無法保證彈匣中的空置位的數目為偶數。
謝七一心求死還表現出極為從容的可能性不太大,結合他「變態殺人狂」的心理,他是自戀和自負的,所以他必然調整了子彈中的順序,儘管齊易不知道他透過什麼辦法來實現。
但是如果自己也跟著調整,很容易便陷入「納什不均衡」的困境,如果他預判了自己的調整呢?
這樣一來這個問題便會無休無止的重複下去,最後也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所以齊易最保險的做法便是首先將子彈擺在6號位,保證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在「博弈」中收集足夠的「資訊」。
直到第三槍的時候,謝七選擇了換槍,齊易這才徹底明白了他的「必勝法」,雖然以目前的情況進行下去,他必死無疑,但是提前掌握的資訊對於他來說,卻是極為重要的,甚至是反敗為勝的關鍵。
於是他透過一系列的心理暗示,從開第四槍時的鎮靜到之後表現出來的淡定從容,再到笑容,到最後終於問出“如果你輸了...我要怎麼從這裡出去?”之後,成功給謝七植入了「齊易必勝」的想法。
然而規則是「絕對」的,自己已經不能再調整順序,如果說齊易早已將子彈安排在5號位,那麼自己下一槍無論用誰的,都是必死的結局。
而且其實齊易早在開始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於是他故意問出“若是自己輸了會怎樣?”的問題,反而遺漏了“謝七輸了會怎樣。”
這樣相當於給他開了一個後門,從「納什不均衡」變為了「納什均衡」,即只要謝七認輸,雙方便都不會死。
由此看來,相較於跟齊易死賭下一槍子彈的位置,還不如自己早早認輸,殺人狂魔終歸也不是魔,而是人,是人就只有一條命!
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個簡單的「規則」變換之後,這個遊戲會變成一個博弈遊戲。
而在類似的博弈中,齊易算是從來沒有失敗過,饒是如此,最後在謝七認輸之後,他當時也禁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只不過,就是不知道現在的謝七,臉上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就這麼邊想邊走著,齊易很快到達了這條長廊的終點。
原來這裡透出的光亮是一個門洞,而門洞裡面似乎是一個狹窄逼仄的房間,從他的視線方向看去,只有一盞老舊的,掛滿蛛網的昏黃電燈,正有些吃力地發出微弱的光芒。
稍微定了定神,他從容地進入了那個房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很大的桌子旁邊坐著八個人,六男兩女。
除了一個身穿黑色正裝的面無表情的男人之外,其餘七人或仰或坐,橫七豎八地沉睡在那張巨大的桌子上。
“嗯?”黑衣西裝的男人神情冷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七哥車廂來的?”
見齊易點了點頭,那人盯著他看了許久,半天后才起身讓出自己的座位,吐字如金地說了句,“請坐!”
目光迅速在桌上掃了一圈,齊易發現幾人身上的衣著差距頗大,從背心和吊帶短裙到尼龍外套,似乎大家來自不同的時節,甚至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竟然還披著厚厚的軍大衣。
不過要說最奇怪的,齊易應該算是首當其衝,他看著自己像是在血水裡泡過的襯衣,不由得苦笑一聲,此時這件藍色的襯衣已經發黑髮紫,還透著一股子腥臭。
“啪啪啪!”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雙手擊掌,不見這聲音有什麼魔力,桌上的人居然逐漸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眾人先是一陣迷茫,然後彼此之間看了看,目光在齊易和一個只穿著吊帶短裙的女孩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便齊齊落在了站著的黑衣西裝男子身上。
“首先我代表「從山城」歡迎各位!”黑衣男氣定神閒,彷彿這樣的場面他經歷過無數次。
“同志,我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披著軍大衣的男人突然開口,同時手撐在桌子上想要站起來,然而努力了半天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彷彿灌了鉛似的,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桌上的其餘人也發現了異樣,大家除了上半身可以自由活動之外,下半身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完全不能動彈分毫,於是紛紛露出了各種複雜的表情,以驚恐和疑惑居多。
齊易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說起來他應該是眾人中最為震驚的,畢竟剛才他還行動自如地從火車上走到這裡,沒想到一坐下之後,竟然會發生如此變故。
難道是這黑衣男人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給眾人下了毒?
他曾聽說有讓人下半身麻痺的藥物,但是大多數都是以注射為主,要說麻翻了他們或許還有可能做到,畢竟在自己進來的時候,他們都在座椅上睡得破綻百出。
可是自己呢?
從進來這個房間到坐下,黑衣男子自始至終沒有靠近過自己半步,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哥們兒,你綁我來前兒,沒仔細打聽咋地?”說話的男人操著一口地道的東北腔,紅色的緊身背心鼓鼓囊囊,虯結的肌肉疙瘩上滿是紋身,“在這片地界上招惹我馬老三,學關雲長整一出單刀赴會啊!”
眾人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心裡面的驚恐稍稍緩解了一些,可接下來看到他憋紅了臉,也沒有掀動面前的桌子分毫之後,面上的擔憂之色不免又濃了幾分。
黑衣男在此時終於開口,“來參加「從山遊戲」,我姓範,排行第八...”
他說到這裡突然止住聲音,等了足足十幾秒之後才緩緩開口,“...你們可以叫我範八!”
之後房間裡又陷入了長久的寂靜,似乎大家都被眼前自稱「範八」之人的說話方式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將他說的話連起來應該是“首先我代表「從山城」歡迎各位來參加「從山遊戲」......”
然而本來就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被分成三段說完,期間還摻雜了眾人的打岔,這讓所有人明明心懷巨大的疑惑的同時,還在焦急的等待範八繼續說下去,場面十分弔詭。
“你......”坐在齊易一旁的女生試探地開口問道,“說完了嗎?”
範八面無表情地看向她,女生身穿一身白領職業裝,黑色的絲襪包裹著緊實的長腿。
“相信大家心中充滿了疑惑,下面我會為大家......”
範八的話到這裡又一次的戛然而止,禮貌性地對著大家一笑,當然可能是因為平時不苟言笑的緣故,僵硬的肌肉扯動嘴角,看起來十分的不友好。
“詳細介紹一下。”
桌上的眾人眼裡充滿了無奈,他這種突然卡頓的語言風格...真的能把目前的情況說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