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拍攝和製作週期很長,和《日落長夏》劇作方簽完合同後,藍芷有充足到漫長的時間去寫歌,足夠她慢慢創作。

演唱者卻是先大致定了下來。

片頭曲由飾演男女主角的兩位新人演員演唱,雖是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科班出身,但兩人都經過系統的音樂訓練,今後也會加大練習度,又不是要拿獎,唱首小甜歌綽綽有餘。

言情偶像劇的OST基調都是片頭曲歡快抓耳,展開故事,主役來演唱,會讓觀眾有角色的代入感。

片尾曲則負責虐心,打造宿命感,觸發共鳴。因此一般片尾曲比較容易火出圈,甚至有些影視劇,歌火劇不火。

劇作方也經常把片尾曲作為推廣曲和主題曲。這部分,就由藍芷演唱。

經過程宛之前那麼一鬧,因禍得福,藍芷來唱《日落長夏》的主題曲,自帶話題度,在宣發時期就會吸引許多粉絲和當初的吃瓜路人。

至於劇中用來烘托氣氛的插曲,許薇推薦了一個藍芷意料之外的人選:徐皓。

徐皓已經接下了那個邀請他來客串的小角色,是個戲份不多但人設出彩的青春男大學生、樂隊主唱,容易有觀眾緣的痴情男N號,形象和性格都跟徐皓本人十分貼合。

而徐皓當初在選秀中,就是靠著唱一首苦情歌的乾淨聲線脫穎而出,初舞臺剪輯迅速登上第一名,從此一路殺出重圍成團出道。

他本就是大vocal,來演唱校園劇的插曲小菜一碟,個人風格也清澈明朗有少年感,再合適不過。

更不要說他龐大的粉絲群體會為這部劇帶來多少播放量。

總之,工作室開張以來的第一個通告已經完美接洽,但OST陣容不像演員,未到宣發期不會公開,藍芷現在仍需要一個別的公開亮相機會。

顧宇最近就在忙這件事。

藍芷不喜歡往萬青大廈辦公室跑,除了要和重要負責人面談之外,藍芷跟顧宇依舊在泊岸花院商量事情。

顧宇對著膝上型電腦嘆氣道:“以往的商務代言我都已經發了郵件詢問續約意願,情況不太好,和凌盛解約、馥麗破產還是影響到了品牌方的態度,目前都在觀望。”

藍芷對此早有預料:“畢竟近兩年的商務代言都是凌盛去對接,其中有多少沾親帶故我們也不知道,小品牌方總得給凌盛賣個面子。”

“而大品牌方一向謹慎,在我解決好馥麗破產這事兒之前,他們不會輕易和我續約。”

唐筱忐忑地問:“那時尚晚宴、頒獎禮之類的活動呢?或者綜藝?”

凌盛給藍芷接的綜藝不少,都是選擇熱門綜藝的某一期去刷個臉。選秀節目裡當過空降助演,美食節目裡燒過飯,遊戲節目裡出過糗。

其中也誕生了許多讓粉絲津津樂道二次創作的剪輯鏡頭,但一個專業音樂人,自然是希望靠作品出圈,而不是當綜藝咖。

藍芷搖頭,回答唐筱:“我現在要愛惜羽毛,不到萬不得已,不接綜藝。”

顧宇搭腔:“接也要接音樂節目,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工作室開起來了,接到的資源卻不行。但近期要播的音樂類綜藝,嘉賓都已經定好了。”

唐筱耷拉腦袋:“那就只能關注時尚晚宴和頒獎禮了。”

音樂人不比演員和愛豆,除開頒獎禮之外走紅毯的機率遠遠低於兩位後者。

高奢品牌和頂級時尚雜誌舉辦的晚宴更是嚴格把控嘉賓質量,能進入名單的音樂人本就寥寥無幾,藍芷雖然一直都在名單內,但今年就說不準了。

藍芷和顧宇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顧宇順著唐筱的話茬:“你說得對。其實最近,剛好有一個重要的時尚晚宴。”

唐筱眼前一亮:“哪個?”

顧宇面色凝重:“Eleanora,法國高奢,兩週後就是他們的高階珠寶新品釋出會和年終晚宴。”

唐筱兩年來陪藍芷參加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晚宴,真記不清具體每一場晚宴背後的邀請方和舉辦時間,下意識問:“12月初就已經算是年終晚宴了嗎?”

藍芷笑了笑,摟住她的肩膀,答道:“下面我說的,你得好好記著,以後你可不只是個小助理了。”

“高階珠寶跟其他產品線不一樣,上新速度沒那麼快,也不是每次上新都會開釋出會,這一次,是Eleanora全新推出的彩寶系列。”

“每位受邀的嘉賓都會佩戴一款新品,晚宴過後,整個12月由各位藝人帶動的新品銷量,將會作為Eleanora對下一年晚宴名單調整的考量。”

“這也是時尚圈和高奢圈對藝人帶貨能力的考核。你能撬動的銷量,決定了你能獲取的時尚資源,影響著今後出席活動你能從這個品牌借到多少禮服和珠寶。”

“更何況,Eleanora至今還沒有Z國地區的品牌代言人。我也只當過一年的品牌摯友。業內有傳聞,Eleanora打算透過這次高珠銷量來圈定代言人的候選範圍。”

藍芷平靜地補充:“但我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邀請函。”

唐筱倒吸一口涼氣,“還是因為解約和破產風波嗎?可是我們已經成功地自立門戶,債務也有清償能力了。”

“但馥麗的破產清算還在進行中,”藍芷故意開玩笑寬慰唐筱,“我總不能跟品牌方說我兜裡有二十億你們放心吧。”

“那有什麼辦法能探到品牌方的口風嗎?林妮小姐,應該是他們的常客吧?”唐筱家境平凡,實在想象不出林妮這樣的千金會有什麼難處。

“林妮除了自己開畫廊賺的那點錢之外,收入都來自於林氏集團每年的股東分紅,還有謝行舟擔任蓮川萬青CEO的年薪和分紅,她確實負擔得起高奢,但還沒到常駐大客戶的地步。”

怕唐筱對這沒概念,藍芷用數字說明:“Eleanora一套高定禮服、一條高珠系列的項鍊,就要幾百萬。”

“……打擾了,”唐筱抱拳,“意思就是按照我的打工收入水平,如果想隨便買這品牌的東西,得從元謀人開始幹起。”

藍芷敲她頭:“哪怕是明星都不會隨便買高定和高珠的。”

唐筱更愁了:“那怎麼辦?”

藍芷也愁,不僅是為了此次在媒體前的亮相,還為了今後的各方代言。

如果今年能依舊出現在Eleanora的晚宴上,相當於是給外界吃了一顆定心丸,該找她的商務合作自然會找上門來。

但她不能把心裡的擔憂表現在眾人面前。

此時客廳智慧門鈴突兀地響起,是來自院門外的訪客,藍芷點選可視對講。

司寂竹清俊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男人立在雨中,透過電子螢幕也能看出他立體到明晰的輪廓。

天空正下著細雨,他撐一把黑傘,胡桃木的傘柄握在他白玉扇骨般的指間。

“你怎麼來了?”藍芷連忙招呼他,“我給你開門了,快進來坐。”

明明雨沒斜打,風沒橫吹,那把傘的傘面也夠大,她卻仍下意識擔心他會被淋溼。

因為任何一點點的狼狽,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男人身上。

透過電子螢幕傳輸的沉穩嗓音被電流帶上了一絲奇異的磁性,司寂竹彎起的眉眼竟有些少年氣,像臨時起意來找女朋友玩的大學校草。

“藍芷小姐,請問你待會兒有時間嗎?如果沒有的話,陪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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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匆匆換了身衣服的藍芷坐上了賓利飛馳的副駕駛。

“金主爸爸,麻煩您下回找我提前告訴我,小的好做準備。你今天怎麼這麼突然,我妝都來不及化。”

司寂竹配合地仔細看她的臉,端詳了好一會兒,給出一個在他眼裡就相當於廢話的、顯而易見的事實:

“你素面朝天就已經很美。”

藍芷面對已經熟絡的人向來沒負擔地口出狂言:“您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出貂蟬出楊貴妃……四大美女還有一個叫啥名來著?”

司寂竹啟動車子,目視前方,提醒:“藍昭君。”

“噢藍昭……什麼藍昭君!”小姑娘很快反應過來差點著了他的道,“那叫王昭君!”

男人面不改色:“哦?是嗎?那就是我記錯了,我只記得我的情人姓藍。”

車內適時響起杜德偉的《情人》。歌聲在Naim音響的環繞聲加持下,溫柔明朗,情意綿綿。

藍芷:“?這音響怎麼回事?成精了?”

司寂竹被逗笑,“嗯,今天剛裝了萬青最新投資研發的AI系統。”

藍芷覺得離譜,但又出於對他的信任半信半疑:“尊嘟假嘟?”

一句網路用語讓司寂竹加深了笑容上揚的弧度,他也學著她嘴唇微撅的樣子:

“假嘟。”

“……司寂竹!”

這人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誆她又面不改色地承認!

“誒,”被點名的男人從容應道,“現在不喊我金主爸爸了?”

他還有恃無恐地添了個稱呼:“我的小情人?”

聲音沉沉,如在湖心投下雨滴。

藍芷忍住耳後的臊意:“誰教你的這些?少上網衝浪。”

“蒙叔教的。”

司寂竹甩鍋甩得乾脆。補刀:“我哪有時間上網衝浪?”

“……教得很好,讓蒙叔下次別教了。”

藍芷努力把話題掰回到正常軌跡:“為什麼突然找我出來陪你逛逛?”

週六,他並不需要去工作,今天應該是捧著熱茶坐在莊園別墅二樓書房落地窗前欣賞雨幕的時間。

“臨近我母親生日,今天剛好沒有商務應酬,去給她挑個禮物。”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落在藍芷耳邊猶如驚雷炸開,“你說什麼?!”

她不自覺地朝駕駛座俯身湊近,緊張地問:“具體是什麼時候辦生日宴?……我是不是要出席?”

“下週五。你是不是要出席……”司寂竹反問道,“你說呢?未婚妻。”

藍芷腦內某根弦“啪”一下斷了。

“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現在才說?!”

男人手指輕點方向盤,一臉理所應當,“我這不是提前一週把你捎上一起去買禮物了嗎?”

他故作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知道你見家長緊張,放心吧,我母親她對待兒媳婦這樣身份的小輩……”

司寂竹腦子裡把辭海過了一遍,找出了最合適的形容詞:“……比較少女心。”

“總之她沒什麼架子,也不干涉戀愛自由,她本身就是個叛逆的。”

“更何況,”他朝藍芷望過去,“我敢保證,我母親見到你第一眼,心裡閃過的第一句話一定是——”

“她真好看。”

藍芷欲哭無淚,給自己唸咒似地重申:“不怪他不怪他,情人眼裡出西施出貂蟬出楊貴妃……出藍昭君。”

插科打諢間,冰川白的車身已經駛進蓮川市的奢侈品街區,和西郊不同,這裡的洋房群每一棟都閃爍著一塊外文字母拼成的門牌,漂洋過海遠道而來的品牌在此落腳,從高奢到入門一應俱全。

視野中出現熟悉的路牌時,藍芷已經逐漸石化了。

當車子在印有Eleanora字樣的店鋪門前緩緩停靠,藍芷徹底心如死灰。

藍芷出門前以為司寂竹說的“逛逛”,只是公子哥心血來潮開車,來個浪漫的雨中兜風。

誰能想到他是來買奢侈品啊!買的還是Eleanora啊!

別問,問就是當事人非常後悔,恨不得時間倒流回門鈴響的那一刻,她一定好好盤問司寂竹要帶她去幹什麼。

然後讓他進屋,狠狠地命令他等她化妝打扮,等上半個小時。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便穿了件白T套了條牛仔褲,裹著卡其色風衣踩著沒刷的板鞋就風風火火出門了。

這刻司寂竹拉開座位儲物箱給她遞來一個口罩的動作,在她眼裡看來,特別狗腿子。

偏偏這位狗腿子還火上澆油:“鑑於我們要看的是珠寶,你戴上墨鏡會無法分辨寶石品質的細微差別,還是就戴個口罩吧。今天下雨,來逛的人少,店裡我也讓他們清過場了。沒人會認出你。”

他似乎非常欣賞她略顯窘迫的樣子,慢悠悠補充道:“況且,下雨天戴墨鏡,好像是挺奇怪,你說對吧?穿搭大王,藍昭君小姐。”

藍芷很想借網路段子回懟一句:“再說下去你就沒有老婆了。”

但又怕說了這人反而更暗爽更得意。

只能忿忿地接過口罩戴上。

司寂竹照例率先下車,撐開傘。

從望見車牌起就已經等候在臺階邊的店長和sales迎上,鞠躬,齊聲道:“司先生。”

男人頷首,拉開副駕駛車門,一雙筆直纖細的腿映入眾人眼簾。

再普通不過的基礎款牛仔褲,穿在此人身上,竟顯得曲線曼妙,身形修長。

縱是見慣了明星和貌美富家小姐的店長也不由得看過去,不禁開始思考這是哪位人物,竟讓萬青太子爺親自為她開車門。

下一秒,只見司寂竹彎腰,將自己的左手臂獻寶似地送到女人面前,溫聲細語:

“雨下大了,挽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