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怎麼不說人也是我的人

幾天後，星期一，十點半，蓮川萬青大廈。

將房地產列為主營專案的萬青對自家辦公樓的裝修自然不會含糊。一樓大堂層高足足有十米，大理石紋白瓷磚搭配黑金門框，簡約，奢華，且冷淡。高階香氛透過新風系統瀰漫在空氣。

藍芷踩著雪白的長筒靴，粉紫色的毛呢外套搭配格紋短裙，下巴埋在米杏色長圍巾裡，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嬌豔的唇，貝雷帽下的長髮被編成兩股小辮。

即便墨鏡遮去大半張臉，整個人也嬌俏得出眾。

縱使她從地庫停車場的VIP電梯直上19樓，一路上也已經被來來往往的不少高管投去注目禮。

萬青集團一向任人唯賢，招進來的很多行政、法務、人力、技術等總監都是高學歷的年輕人，工作氛圍也開放而輕鬆。

“叮——”隨著電梯門緩緩閉合，眾人背對藍芷目不斜視往前走，走到工位後卻迅速摸出手機。

名為“18樓幕後大佬們”的聊天群裡開始熱火朝天的討論：

【天哪！你們看到了嗎！今天VIP電梯的那個美女！】

【當然看到了，這誰能看不到？電梯門一開啟我人都傻了，除了謝總夫人以外我還沒在咱們萬青見到過這麼漂亮的。】

【她的穿搭審美好絕啊，每一個單品我都想問她要連結，沒錯，我就是一生都在問連結的要強Z國女人……】

【我以為蓮川長得好看的都扎堆去西郊的星雲大廈那邊了，沒想到我們公司還能招進來這麼個滄海遺珠？】

【咱們的人力資源總監呢？老劉！那位美女是什麼職位啊？速速報來！】

【能坐VIP電梯上來，職位肯定不低吧？】

【最近管理層沒有要入職的。】

【？？？那她怎麼拿著能刷開VIP電梯的卡？】

【而且，你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她上的可是19樓，我們高管全在18樓。19樓，只做了三個辦公室套間和一個會議室，一般只有謝總、周特助在辦公，總部過來開大會時才會上去人……】

【等等，你忘了最近空降的司先生和鍾特助。】

【啊對對對！我們太子爺！講真的，我現在每次見到他還是忍不住緊張，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在咱們18樓小會議室跟謝總開會，我人都傻了。】

【據說是因為他覺得四個人開會沒必要動用19樓的大會議室，才屈尊降貴來18樓的……我們司董還挺低碳環保的嘞。】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怎樣正確稱呼他，只能乾巴巴跟著謝總喊司先生。】

【沒辦法，大公司，在座的各位不也都是XX總嗎？】

【話題跑遠了，兄弟姐妹們，不如趕緊想想那位美女是哪位總吧。】

【？我就半小時沒看手機，你們就炸開鍋了？散了吧，那位美女是司先生領進來的，我親自去給她辦的停車位和電梯卡。】

【敢情是咱未來的老闆娘啊！破案了破案了。】

【老闆娘這麼低調，特地錯開高峰期，沒想到碰上咱幾個剛去樓下各自部門開完週會的。】

【話說，哥幾個是真不關注娛樂圈吧？連流行歌都不聽？你們真看不出來這位美女是誰嗎！】

【……我就說眼熟！是不是我心裡想的那個！藍！……】

【就是她啊！鼻子和嘴唇輪廓很明顯啊！而且站在她旁邊的就是她經紀人和助理啊！】

【我嘞個豆，咱們老闆娘還是大明星藍芷啊……】

【噓，這事兒別往外聲張，司先生可是把19樓僅剩的那個辦公室套間給藍芷當工作室用了。營業執照註冊地都寫的萬青大廈19樓。他特地叮囑過我，說高管們可以知道，再往下的就不必了。】

【明白，這點分寸咱幾個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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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芷沒想到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碰上了一堆萬青的高管，還好大家見到了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看來帽子墨鏡圍巾還是有用的！

她也想過要不隨便穿個衛衣闊腿褲出門，但今天是她和許薇的會面。

女孩子嘛，愛美，總得在重要場合捯飭自己。

十點半，司寂竹已經審閱完幾份重要檔案並給出批覆。

辦公室套間分為三個區域：他所在的裡間，鍾明在的外間，還有小會客室。

簽字筆剛放下，鍾明過來敲他門：“老闆，藍芷小姐來了。”

給藍芷的套間也是跟他這套一樣的格局，不過他在徵得藍芷同意後裝了一個心機小裝置，每當藍芷辦公室來人時，他這邊會有提示。

司寂竹蓋完了章，把檔案遞給鍾明傳達，自己站起身往隔壁走去。

外間的唐筱和顧宇朝他鞠躬問好，他微微頷首，徑直走進裡間。

小姑娘明顯精心打扮過的裝束令他眼前一亮，他唇角卻故意勾起調侃的弧度：“見個許薇而已，倒也不必如此鄭重。”

藍芷正望著窗外，聞聲知道是他來了，“這可是我工作室成立以來接的第一個通告，而且還是在萬青大廈談的，你的地盤，我總不能給你丟份兒。”

司寂竹走到身邊跟她並肩，“嗯，我的地盤。你怎麼不說人也是我的人？”

調笑的話像是長出了細線，絲絲縷縷，若有似無地牽住了藍芷的心臟。

明明他也像傅承那樣說“我的”，但卻不會讓人感覺到被物化的冒犯。

人和人之間果然有壁。藍芷心想。

也有可能在那紙婚約的影響下，我變得雙標了，對司寂竹有濾鏡了？擦，合同裡怎麼沒寫還有這風險。

心裡的吐槽歸吐槽，藍芷表面沒顯出任何情緒，反而回擊道：“當初你說去別的寫字樓租辦公室有被洩露隱私的風險，來萬青會少很多麻煩。”

想到方才在電梯裡的熱鬧，她嘴一撇，“我看麻煩也沒少，萬青人也很多，我剛剛估計把你們18樓的高管全見了一遍。”

司寂竹早有預料，“我跟他們打過招呼，沒人會聲張，除了他們也沒人會進VIP電梯。其餘知道你在這兒的，只有一樓大堂前臺。要找你的人，前臺也會把內線電話直接打到你辦公室的座機。”

他好笑地瞧她：“你選的時間剛好他們給各自部門開完週會，正要上來，能怪誰？”

藍芷憤憤：“誰知道你們萬青的固定開會時間啊！”

“誰說是‘你們’萬青？”男人一字一頓地強調。

“未婚妻，從現在開始，應該是‘我們’萬青。”

“咳咳，”唐筱敲了敲門，欲蓋彌彰地咳嗽兩聲：“抱歉，打擾了，前臺說許薇已經坐電梯上來了。老闆，你，要不要到會客室等待呢？”

工作室成立後唐筱糾結了很久要怎麼稱呼藍芷，在外人面前叫姐，私底下喊我藍，總覺得要麼很生分，要麼很沒大沒小，最終她受鍾明啟發，也喊“老闆”。

老闆！多麼萬能的稱呼！發明老闆這個詞的人配享太廟！

顧宇一直因為藍芷把他從凌盛帶走、替他還違約金而感激涕零，也跟著喊藍芷“老闆”。

藍芷對此表示無語，但鑑於現在她確實不僅僅是明星，也是她自己工作室的老闆，唐筱和顧宇這稱呼倒也最貼切。

“看來把你送去徐皓工作室還是有成效的嘛，唐筱同學，”藍芷點頭讚賞，“會來事兒了。”

司寂竹低笑：“我看，你也開始有老闆範兒了。”

“滾蛋，”藍芷腿一邁就往會客室走去，“我才不學你們這些有錢人擺譜。”

男人慢悠悠跟在後頭，邁一步能抵得上藍芷兩步，“可惜啊，你現在是我這個臭有錢人的未婚妻。”

……誰來堵住這個人的嘴。藍芷掌心悄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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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踩在光滑大理石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許薇穿一身黑絲絨長旗袍，髮髻高高盤起，四十歲的年齡保養得當，身材纖細輕盈，推門進來時藍芷還以為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但她走路腳底生風，精明能幹的形象立現。

許薇先是朝已經見過面的司寂竹稍微低了下頭：“司先生。”

隨後主動向藍芷伸出手：“你好，藍芷。”

藍芷也微鞠躬，握住她的手，“前輩，久仰了。”

這是一場音樂天才之間的會晤。

司寂竹適時離場：“你們慢慢聊，中午我已經訂好了餐廳，到時我們一起吃個飯。”

聞言，許薇一愣，出品方、導演、製片、監製、策劃等核心人員要在劇組開拍前開會，她只跟司寂竹在會議上見過一面。

哪承想還能佔用這位大人物的午餐時間。

傳聞司先生是藍芷的死忠粉，為了她截胡程宛的投資，不讓她去演戲，今天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

但她許薇不管這些，藍芷年少成名，實力有目共睹，還能不忘初心堅持做音樂，就算沒有司寂竹這一層關係，她也會認可藍芷。

許薇在沙發坐下，“來吧，我們討論一下片尾曲的風格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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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禧酒店旋轉餐廳。

“所以你們聊到最後，變成了不僅僅是片尾曲，插曲、主題曲和片頭全都由你負責了？”司寂竹一邊切割牛排，一邊看向對面的藍芷。

許薇的午飯時間已經早被他人預定，因此今天還是隻剩他們倆一起吃飯。

藍芷專心自己往牛排上倒醬汁，“對，這部漫畫，跟我還挺有緣。我挺有創作靈感的。”

少女漫畫原本屬於司寂竹的知識盲區，但他也抽空去看完了原著，才和導演探討的劇本。

他舉起盛了起泡酒的高腳杯，“那就恭喜藍老闆，成功超額接下了工作室的第一項任務。”

藍芷有樣學樣：“司老闆客氣了。”

隔壁桌的蒙叔挑眉，朝鐘明低語：“我就說他們倆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吧。”

“……”鍾明用更低的聲音回答，“叔，老闆和藍芷小姐似乎還沒睡到一個被窩裡。”

“哎，你說你的嚴謹勁兒用在這裡幹什麼？”蒙叔恨鐵不成鋼，“我有預感，少爺沒過多久就要帶藍芷小姐回江島見夫人了。”

母胎solo的鐘明不解風情：“然後呢？首次見家長距離睡一個被窩，路應該還長著呢。”

“嘖，要不怎麼說你沒物件呢，”蒙叔諄諄教誨，“見家長了距離訂婚還遠嗎？訂婚了距離結婚還遠嗎？結婚了不得睡一個被窩嗎？”

“……可是，”鍾明提醒道，“嚴格來說，老闆和藍芷小姐，是協議訂婚啊，沒有感情，能繼續下去嗎？”

一句話令蒙叔從頭涼到腳心，只能長長地、幽幽地嘆一口氣：“唉。”

鍾明說得沒錯，少爺馬上就要領銜主演《訂婚了，未婚妻不愛我》這部苦情劇了。

小老頭刻意隱藏的視線逃不過司寂竹的感知，他唇角微勾，不鹹不淡地往隔壁桌遞去一瞥，又不動聲色地收回。

算了，生活要是沒這老活寶在周圍嘀嘀咕咕，還真少了點樂趣。

他目光繼續專注停留在面前的人身上，“那麼，演唱者有做初步規劃嗎？幾首歌曲分別由誰來唱？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包攬了。”

藍芷往嘴裡塞了一塊大小剛好的牛排，用樺木和雲杉薰香烤製成的肉香氣四溢，口感柔潤。

她表面優雅實則迅速地嚼完了那塊牛排，“怎麼可能一個人包攬，那是另外的價錢。”

“更何況，給再多錢，也不會讓同一個人唱完一部劇的OST的。我只負責作曲，作詞會和其他音樂人合作，至於演唱，還在考量。近幾年OST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人唱，觀眾已經審美疲勞了。”

司寂竹點頭：“許薇會選你，也是出於創新性的考慮。你至今還沒在影視劇中唱過一首歌。也沒有劇作方來找你買已發行歌曲的版權。因為都太火了，聽眾們聽你的歌，都已經代入了自己的故事。”

“沒錯，”藍芷微笑，“給《日落長夏》寫歌，也是我職業生涯裡的新突破。”

男人同樣回以微笑，冬日陽光將他咖褐色的條紋西裝照出溫暖深邃的質感，起泡酒在他指尖晃漾：

“藍芷，祝賀你。從此你的名字，會出現在影視劇熱門OST裡。”

“祝賀你，夢想從一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