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為什麼不喊老公
訂婚了,未婚妻不愛我 春山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一句“臭做生意的”讓藍芷當場愣在原地:這有錢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她問司寂竹:“許薇找我唱片尾曲這事兒沒有你的原因?”
“真沒有,”男人笑著回答,“我只是給她看了你唱《舊侶》的影片。最終的決定是她自己做的。”
“《日落長夏》是個年少愛人被誤會和苦衷衝散又再度破鏡重圓的故事,它很適合由你來演繹。當然,是透過音樂的方式。”
“你的曲風和聲線都符合許薇對片尾曲的想象。”
藍芷遲疑道:“許薇……知道我們倆的關係嗎?”
司寂竹向她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你放心,知道我們訂婚的人,現在全都站在你的院子裡了。”
藍芷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問:“那你要什麼時候帶我回你家?訂婚……總得先見家長吧?”
他垂眸瞥向她透紅的耳廓,“不急。”
“司先生,我不明白。”
像他這樣的人,跟導演見過兩次就做好決策當出品方踏足未涉及的投資領域,在她顯露出一點無措的脆弱時就立刻提出無法拒絕的條件,甚至還為她考慮到成立工作室後的人員技能提升。
這樣外表風雅矜貴實則眼光銳利辦事高效的人,怎麼會在已經支付高額報酬之後不急著獲取應得的成果呢?
男人看了她好一會兒,搖晃著香檳杯,痞笑,“漂亮媳婦兒急著見公婆?”
“還有,我是不是說過,你如果硬要叫我司先生,那就把姓去掉?”
蓮川初冬十來度的天氣,穿著毛絨針織裙在院子裡都能感受到吹拂的涼意,藍芷臉頰卻開始莫名發燙。
一定是掛的彩燈太眩目。藍芷有些昏沉地想。
司寂竹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她在糾結為難,“沒事,你真想叫司先生也不是不……”
“我知道了!”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握拳,“我知道該怎麼稱呼你,既不陌生,又不突兀,還顯得親密了!”
藍芷鄭重其事望著他,情真意切道:“老司!”
司寂竹:……?
小姑娘還在猛點頭:“感謝內娛職場文化!逮誰都喊老師!關鍵時候派上用場了!”
……行,真行。
旁邊圍觀的林妮舉雙手贊同:“沒錯!現在老謝和司先生都是老字輩的了!”
謝行舟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是老字輩的話,為什麼不喊老公?”
藍芷憤怒道:“快閉嘴吧你倆!”
這時方姨走到藍芷耳邊,低聲說:
“傅承來了,在院門口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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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御景華府別墅區。
程宛剛從酒局下來,一邊穿過中式合院的風雨連廊,一邊問亦步亦趨跟在旁邊的管家:“傅承今天怎麼樣?”
管家回答:“少爺今天還是吃得很少,廚房已經按照您說的給少爺做了初冬時令的油燜筍炒肉,這是他從小最愛吃的菜了,也沒怎麼動筷。”
程宛嗤道:“關了兩個多月,還是這副德行,沒出息的敗家玩意兒。”
管家恭敬地配合道:“少爺還年輕,正是輕狂的時候,以後他會慢慢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程宛明白這都是場面話,轉而問道:“老爺呢?今天他飛機不是下午就落地了嗎?這會兒在沒在家?”
管家低頭的弧度更深了一點:“沒呢,晚飯說有飯局,又出去了,不在家吃。”
她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卻還是多嘴問這一句。
“一天天跟這些酒囊飯袋鬼混,自己兒子沒上心教育過一天。老的小的都一個德性。”
管家是個慣會看人眼色的,口風也嚴實,什麼話該接,什麼話該聽了就忘,他門兒清,因此程宛在他面前毫不避諱。
他點頭,不動聲色地移開話題:“但董事長今天來看過少爺。”
程宛腳步一頓:“哦?傅老爺子來說什麼了?”
傅氏集團的80%股份仍牢牢把持在傅承的爺爺傅聰手中,傅家的眾多子女都得仰仗傅承。
老爺子高興了漏點什麼好處給孫輩,就夠他們過活的了。
“董事長說,少爺是個痴情種,夠專一,心思也單純,只要過了女人這關,把這品性用在事業上,是個可塑之材,所以想把他帶進集團裡跟在身邊好好培養。”
程宛臉上終於露出了好幾個月以來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容:“他真這麼說?”
“是的,”管家堅定道,“董事長是在客廳說的,沒避開我們下人,想來是在給少爺樹立威望呢。”
“敢情這還因禍得福了。傻人有傻福是吧。”程宛嘴上嘲笑,心裡早就樂開花。
管家附和:“是的,再怎麼說少爺也是董事長的親孫子,隔代親是有依據的。”
她當然知道有依據,傅聰趕上時代紅利白手起家,無暇教育子女,膝下所出皆被養成了富二代紈絝,等傅聰反應過來,為時已晚,敗家子們心性已定。
所幸這些紈絝到了年齡也紛紛意識到繼承權的重要性,開始物色結婚物件爭取早日生出個小孩,讓傅聰看在孫子的面上繼續給予照拂,他們得以繼續躺在新的錢堆裡生活。
藍家在蓮川也是歷史悠久的書香門第,可惜香火微弱人丁稀少,只剩下藍芷這一支延續至今,但輝煌也在藍芷外公去世後沒落。
馥麗的出現本會成為藍氏新的發展鼎盛期,程宛也看準了這一點,所以她才會放任傅承追求門當戶對、前途無量的藍芷。
她甚至想早日讓藍芷懷孕——那就會是傅聰的第一個曾孫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馥麗說倒就倒。
無所謂了。程宛腳步歡快,只要最後能得來一個送傅承進集團的機會,管之前經歷過什麼呢?
邁進客廳,傅承見她來了,開口便是:“我要出門。”
一米八三的個子頹然坐在沙發裡,傅承的長相是溫文清爽男大學生那一掛的,兩個多月的消極抵抗讓他臉龐削瘦,反倒顯得多了點男人的堅毅。
也許那眼神是因為今天得到了傅聰的認可,有所依仗,所以才愈發堅定和明亮,有種終於脫胎換骨的光彩。
程宛眼下對他是滿意的,卻還要冷哼一聲:“叫誰呢?現在連媽都不叫了是嗎?”
傅承自認理虧,乾脆地喊了一聲:“媽,我要出門。爺爺已經同意了。你放心,我就最後去找藍芷一次,說開了我就回來,收拾收拾去集團上班。”
程宛雙腿交疊在沙發坐下,“我這兩個多月來天天勸你都沒用,你爺爺來了敲打一下你,就幡然醒悟了?”
“嗯,”傅承拿出手機撥電話,“爺爺說,等你回家了,我就打電話給他,讓你接聽。”
程宛剛蹺了沒幾秒鐘的二郎腿立馬放下,膝蓋併攏正襟危坐。
哪怕電話那頭並不能看見她。
電話接起來,傅聰年過六十,聲音卻依然洪亮如鍾,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開門見山道:
“程宛,藍芷和傅承這事,你處理得太心急。還鬧解約,搞得滿城風雨。攔路石,不是你這麼踢的。”
程宛點頭,在別人面前囂張高傲的臉此刻無比謙卑恭敬:“董事長教訓的是。”
“他們倆確實應該分手,馥麗倒了,藍芷在娛樂圈再怎麼有名氣、能賺錢,終究只是個歌手,登不了大雅之堂。”
“但你不應該這麼快一刀切,藍芷一看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你得單獨找她,用關心她的方式擺明局面,問她需不需要傅家的幫助,藍芷是不可能要的,她只會自己扛下來。”
“傅承這邊,你不要限制傅承跟藍芷的交往,同時多給他安排工作,無論是從你這還是他爸那兒,給他找事做,一分鐘都別讓他閒著,但不要給他錢。”
“一開始,他們會覺得患難與共,但時間長了,尤其是藍芷真正陷入到破產清算賺錢還債的局面裡,她會覺得自己跟傅承的差距越來越大,對傅承越來越愧疚也力不從心,就會自動跟傅承分手了。”
“只有藍芷說算了,傅承才會真正算了。”
“分開一對情侶最好的方式,是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苦命鴛鴦。嚐到了生活的苦,就知道怎麼做選擇了。”
“這種時候做的選擇,才是遵從內心的,一旦做了就不會想回頭。”
“你越是阻攔,傅承越會覺得他是因為家庭和現實因素跟藍芷分開,越會抱幻想,越會不甘心。”
傅聰不愧是從時代浪潮裡經過沉浮還穩站潮頭的人物,一番話說得程宛心服口服,應聲道:“謝謝董事長的教誨。”
傅聰開著擴音,一邊慢條斯理寫書法,一邊繼續說:“不過現在也來得及補救,把傅承安排進集團,讓他乾點實事,見見世面,慢慢也就明白他那點兒女情長放在真實生活裡不值一提了。”
“每個人都得低頭過日子,他傅承憑什麼獨善其身?”
筆走龍蛇,話音落時,遒勁有力的一幅字已然寫好:
【不破不立,無舍無得。】
“傅承想見藍芷就讓他去。他會知難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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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手機和車鑰匙,傅承終於面露喜色,朝程宛鞠了一躬:“謝謝媽媽。”
程宛擺擺手,身影隱沒在寬大的沙發裡,眼睛盯著天花板的六角宮燈,沒看他。
上樓仔細換了一身行頭,從衣服到手錶都是藍芷送的,又精心撥弄了髮型,颳了鬍子,傅承對著鏡子瞧了又瞧,確認臉依然是那張風流倜儻臉,打了個響指出門了。
哼著小曲兒開車,傅承來到從御景華府到泊岸花院會途經的、他慣常去的那家花店。
“老闆,你這還剩什麼藍紫色系的花?每種各抽幾支給我包起來。”
老闆從櫃檯探出頭,“哎喲帥哥,今天有點晚了,這都快九點了,不剩什麼花了,藍紫色系我本來進貨就少,你提前訂了我才會多要,怎麼你今天突然空降?”
傅承不好意思撓撓頭,“唉,今天確實事出緊急,那就把你剩下的花全都包起來吧,你家店的質量我放心,再去別的地方估計也一樣沒剩什麼花了。”
“行嘞,”老闆放下盤賬的計算器,走出來,中年男人微微發福的臉上堆起憨厚的笑,“帥哥,你蠻疼你女朋友的哦。”
傅承也笑,“那當然。”
老闆一邊挑花一邊嘮,“你在我這裡都買了好幾年花了,像今天這樣突然過來還是第一次,怎麼了捏?”
傅承眼神黯淡了一瞬,嘴角又扯起更大弧度的笑,“吵架了,所以今晚得過去哄。”
“哎喲你說你,”老闆剪去尾部多餘的花枝,忍不住嘮叨,“你這麼年輕,長得這麼帥,又開豪車,家裡條件和工作肯定都很好的,怎麼還能跟女朋友吵架呢?”
傅承垂眸,長久以來埋在心裡無人傾聽的苦悶讓他在此時對著花店老闆喃喃自語。
“可是她也很年輕,很漂亮,家世很好,自己也很能賺錢,而我,我甚至,大學才剛畢業,還沒開始工作,還在花家裡的錢。”
他低聲道:“我什麼都幫不了她。”
”我懂了,難怪呢,”老闆明白了,一邊用同色系的包裝紙把花包起來,一邊指點迷津,“那你就要開始工作賺錢啊!賺自己的錢!”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立自強!”
“不管家裡是窮是富,男人都不能靠別人生活的!你依賴什麼,就會被什麼困住!”
傅承一時無言以對,沉默良久。
瀰漫的花香沁入鼻腔,嗅覺是人類回到某個舊日的觸發按鈕,他在這樣似曾相識的香氣裡想起見到藍芷的第一面。
七歲的小男孩不喜歡待在自己家。
父親只會早出晚歸,被爺爺指派到某地方出差,或者參加數不清的應酬,或者主動和他至今稱呼都記不全的叔叔們喝酒、高談闊論。
母親倒是會和小男孩一起吃晚飯,但用餐完畢,就會把他交給管家帶他去各種興趣特長班,自己再去忙工作。
每週極短極短的休息時間裡,小男孩會去找已經退休的鄰居爺爺玩,在院子裡,爺爺搬來一本大部頭著作,教他辨認世界地圖,介紹各個國家的風土人情,描述全球各種地貌的美景。
談及法國時,鄰居爺爺總會微笑,告訴他,爺爺的女兒和外孫女,就在那個被世人盛讚的浪漫之都。
每當香榭麗舍大道的梧桐開始飄落,大洋彼岸的年邁老夫妻,也會對著中秋的月亮祈禱,祈禱千里共嬋娟,祈禱平安與團圓。
終於有一天,工人往鄰居爺爺的院子裡送去許多花,鳶尾、風信子、矢車菊、香雪蘭、風鈴草……放眼望去,一片藍紫色的海洋。
鄰居爺爺說,他的外孫女,藍芷,就喜歡這種藍紫交織的顏色。
藍芷。藍芷。這名字真好聽。
七歲那年聞到的花,見到的人,從此成為傅承的魂牽夢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