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們這些臭做生意的

星雲大廈，凌盛娛樂總裁辦公室。

程宛對面的沙發椅上，藍芷一襲墨藍色掛脖長裙，雙手抱胸氣定神閒，唐筱和顧宇左右護法立在兩邊，三份解約合同擺在桌前。

她沒想到藍芷能這麼快就做出決定，更詫異藍芷居然真能拿出來兩億。

程宛嘲諷道：“怎麼，你還真為了跟凌盛解約去傍大款？這才過去了兩天兩夜吧，這兩天都在誰床上待著呢？”

藍芷悠悠嘆氣：“程宛，我有時候想，像你這種又壞又蠢的人，是怎麼能生出傅承那樣純良柔弱的兒子的。”

還沒等程宛爆發，她冷淡的視線又將程宛從頭到尾掃射一遍，像在看垃圾：“你也想爬床嗎？可惜了，對方可看不上你。”

女人惱怒拍桌：“藍芷！”

“而且，”藍芷唇邊笑意一絲絲綻開，“這不是你先在前天晚上就急匆匆讓我上熱搜威脅我嗎？你連違約金數額都算好了，就想逼我低頭，你這麼著急，我怎麼能拖著呢，是吧？”

“啊，可惜你沒想到，我出道六年攢的錢，和我母親留給我的家族信託，付違約金綽綽有餘。”

話音落時，笑容剛好停在完美弧度，藍芷雙腿交疊，俯身整理裙襬的褶皺，眼神卻緊盯著程宛，沒離開過分毫。

這副樣子極大刺激了程宛，前兩天那種被扼住咽喉的錯覺再次席捲而來。

她沒料到過去一直對她恭敬有加逆來順受的藍芷，在鋒芒畢露時會如此有攻擊性。

她原本也真的只想用解約和熱搜來逼迫藍芷服從安排，哪能想到真被藍芷反擊。

現在騎虎難下的是她。

“現在你只能收下這兩億跟我解約，我的代言在上個月剛好全部到期，我的作品著作權也始終在我這裡，我和你沒有什麼需要協商的糾紛，你籤個字，好聚好散。”

“如果你想拖著，真到對簿公堂那一天，我拿出凌盛苛待我的證據，你覺得誰能佔理？”

程宛也知道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同意解約，那樣至少還有兩億進賬，在搖錢樹走之前狠狠敲一筆竹槓，是她賺了。

雖然那位萬青太子爺歪打正著還真是歌迷要給藍芷撐腰，她那幾個朋友都已經被請過去喝茶，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只要她從此跟藍芷井水不犯河水，姓司的也犯不著找她麻煩。

權衡利弊之後，程宛將碎髮往耳後一挽，故作大方地點頭：“行，好聚好散。只不過在蓮川，沒有公司敢籤和凌盛解約了的藝人，你之後要靠什麼還三十億？”

“還是說自立門戶？”程宛剛種過的假睫毛撲扇，往顧宇和唐筱那兒輕蔑地瞥一眼，嗤笑，“你覺得你帶走的這倆廢柴，真能把你的工作室做起來？”

藍芷雙手分別伸出兩根手指搭在桌上，將三份合同推到程宛面前，“那這就不是你可以跟我討論的事情了。”

程宛吃癟，用力拔開筆帽，低頭往合同唰唰簽字蓋章，用相同姿勢將合同推到藍芷面前，臨了又想起一茬，陰陽怪氣道：

“藍芷，你真是好命。有你媽兜著，你盡情當逐夢演藝圈的大小姐，她死了都能留錢給你賠違約金。”

“現在又多了個男人為你出頭，只不過是上了個熱搜，他就大動干戈，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跟他的關係。你真有本事啊，這種豪門，都被你傍上了。”

顧宇和唐筱眉心重重一跳，反正辭職了誰還尊重黑心前老闆，一捋袖子就想衝上前理論。

你才你媽死了！

被戳到軟肋的藍芷依然面無表情，長髮盤起如一隻黑天鵝露著高傲的脖頸，墨藍色長裙星星點點的碎鑽在她眼中倒映，愈發顯出她面容冷豔的昳麗。

她抬眸，淡然道：“程宛，你能說出這些話，我一點都不意外。”

“我只說一點，你給我安排的黑熱搜，是我自己發微博把局面扳回來的，跟司先生無關，他教訓人，是因為你們給臉不要臉，駁了他的面子。”

藍芷站起身，唐筱立馬心領神會，將合同全都收進包裡。

隨後，程宛看著藍芷彷彿獵手巡視領地，沿著桌邊踩著細高跟一步步向她走來。

藍芷伸出一隻手將她坐著的老闆椅調了個彎，兩隻手臂撐在她身側，她被迫對上藍芷那雙銳利的眼。

“如果不是你對我落井下石，我不會去調查你的遭遇，身在重男輕女家庭從小被打壓長大後還要跟大十歲的老男人聯姻的程女士。”

程宛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結婚後你因為生不出孩子，在傅家也過得不好，拼死拼活做試管，才拼來一個傅承，才能讓傅家給你錢，靠著這些初始資金，你才能創立凌盛娛樂，才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你趨炎附勢，見風使舵，對我抱有莫名的敵意，過度控制傅承讓他變成一個媽寶男，我都可以理解，你不想傅承被拖累，不想他受到傷害，不想你們母子倆在傅家的地位下降。”

藍芷的眼神中有平淡的憐憫。

“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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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個月像是被時間摁下了加速鍵。

顧宇如約去了徐皓工作室學習，藍芷還讓他把唐筱也帶上，說是難得的職業培訓機會。

方姨陪著藍芷忙碌，註冊工作室，遣散馥麗員工，清算藍芷母親的公司和個人資產，將藍芷的店鋪、理財等閒置投資變現。

蒙叔被司寂竹“借”給藍芷當臨時保鏢，美其名曰蒙叔在處理私人事務中是不可多得的完美管家。

對此，蒙叔表示：好的，沒問題，記得加獎金。

當蓮川市最大也是最後一家馥麗香水門店撤下招牌，電子大屏燈光驟然熄滅，巨大的亞克力板降落地面揚起無盡煙塵，一位女企業家的傳奇就此落幕。

當凌盛娛樂和藍芷同一天發文宣告解約，一則鮮有人知也未被履行的婚約就此真正抹去主人公的名字，一段年少情緣戛然而止。

當ID為“藍芷工作室”的賬號出現在藍芷微博的@裡，粉絲蜂擁而至，湧進評論區慶賀道喜，一個新的歌后傳說正在悄然譜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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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那天出現在酒吧聽藍芷唱歌的所有觀眾，再次齊聚在泊岸花院。

心情大好的林妮穿著閃亮的白蕾絲公主裙舉著香檳杯轉圈，差點晃瞎了藍芷的眼，“嗚嗚嗚！寶寶！你真的！絕處逢生！我佩服！”

藍芷一邊扶好她，一邊問旁邊雙手抱胸實則眼睛沒離開過林妮的謝行舟：“你不是說給我在奧體中心辦演唱會嗎？趕緊的，老孃現在不用跟凌盛分賬了，賺多少都是自己的。”

謝行舟有個絕技，明明沒翻白眼，但卻能讓別人感覺到他在翻白眼，以示無語。他現在就是這樣的表情。

“你捫心自問一下，如今在場哪個人賬上的現金能有你多？你還找我給你辦演唱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我大哥把剩下的十億轉給你了，你現在名字不叫藍芷了，叫藍二十億。”

被cue到的大哥司寂竹笑而不語，只抿了一口手裡的香檳。

用二十億跟藍芷訂婚這件事，謝行舟在去酒吧聽歌的第二天就知道了，謝行舟還為他找了一些蓮川的買家，不然家裡的那些古董也不會這麼快能出手。

他也不會這麼快就能把剩下的十億準備好。

林妮突然從微醺中恢復清明，“對哦！寶寶！你現在可是司先生的未婚妻！你在萬青的地位比老謝還高呢！”

她眼妝用了玫瑰粉的眼影和偏光紫的亮片，當眼睛撲閃時，有著小美人魚般永葆天真的純真美麗。

“那我以後是不是要叫你嫂子……啊不！老闆娘！”

藍芷無奈招手：“謝行舟！趕緊把你家又菜又愛喝的小酒鬼拎走！”

“好說。”謝行舟長臂一攬，輕輕鬆鬆把林妮擁入懷中。林妮還在不甘心地扒拉和撲騰。

和司寂竹中間驟然少了個人，藍芷欲蓋彌彰地摸摸鼻子，不自然地掩飾緊張。

謝行舟好笑地看著這倆不熟的樣子，故意挑起話頭：“藍芷，你幹嘛呢，你倆中間空得能挖條渠。”

他搖頭嘖嘖兩聲：“知道的人呢明白你倆是未婚夫妻，不知道的呢還以為你倆第一天認識。可憐了我大哥痴心守候多年，碰上你這個不開竅的。”

藍芷奇道：“謝行舟，當初你對傅承可不是這態度啊，怎麼，這會兒不是我孃家人了？”

謝行舟嗤笑：“傅承？你瞧瞧他辦的那叫什麼事兒？哪有男人在別人婚禮看著看著上頭了，跟一群小姑娘搶捧花，轉身跟自己女朋友求婚的？”

藍芷語塞，覺得這句吐槽她居然無法反駁，甚至還有點“你說得對啊！”的大快人心。

但哪怕是吐槽，在現任面前提前任，也確實不太明智，藍芷反應過來後轉移話題：“我不管，反正你說了要給我辦演唱會。”

謝行舟：“藍二十億。”

藍芷：“二十億等破產清算完就被銀行划走了，我還是個阿窮。”

“那麼，這位阿窮，”謝行舟招手把打電話的顧宇叫過來，“我給你指兩條致富之路，要麼你和我大哥趕緊見家長辦訂婚宴，要麼讓顧宇趕緊接個你們工作室開張以來第一個通告。”

顧宇掛了電話，屁顛屁顛：“老闆！咱們來活兒了！”

藍芷：？？？還真能說什麼來什麼？

林妮驚呼：“老謝！你還是招財貓體質呢？！”

藍芷：“……改天我印一張你的照片夾在顧宇手機殼裡？”

謝行舟：“……我，已婚直男，勿cue，謝謝。”

眨眼間顧宇衝到跟前：“你們在說我什麼？什麼手機殼？”

藍芷：“沒什麼，剛剛誰給你打的電話？”

“噢，對對對，”顧宇滿臉興奮，“《日落長夏》的音樂總監許薇想邀請你演唱片尾曲！”

當初藍芷上熱搜時，《日落長夏》的網劇製作方還沒有官博，也不想在這場糾紛裡站隊蹚渾水，所以沒人出面解釋。

每年營銷號假官宣溜粉的事兒也層出不窮，粉絲們找不到求證的物件，因此也就沒在意劇作方對此的說法。

但在半個月後，藍芷收到了劇作方發來的郵件，解釋了是程宛聯絡劇作方想要投資五千萬，而條件是讓她當女主，他們不知道程宛並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已經拒絕了程宛的投資，並就此事向她致歉。

五千萬對於校園言情類網劇已經是一筆很大的投資，不怪劇作方在沒有試鏡的情況下就接受了讓藍芷當女主的條件。藍芷回信表示理解。

又半個月後，《日落長夏》官博上線，官宣了女主角由電影學院科班出身的新生代小花出演。

所幸時間距離假官宣熱搜已經過去一個月，娛樂圈最不缺新鮮事，明眼人也都看出來劇作方、凌盛娛樂、藍芷三者的糾紛，藍芷粉絲和漫畫原著粉都沒有再提起那次風波。

此後藍芷和劇作方再無接觸，不知道許薇怎麼會聯絡顧宇讓她唱片尾曲。

藍芷問：“許薇有說為什麼選我嗎？”

接著她摸著下巴補充道：“許薇可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做電視劇音樂總監了，她監製和指導的電視劇就沒有不大爆的，《日落長夏》劇作方居然能請來這位大神？”

顧宇點頭：“我在徐皓工作室時有收到風聲，說原著版權是導演買的，他好像拉到了某位牛逼的出品人來投資，於是整個核心班底大換血，連裡面一個小配角都想讓徐皓來本色出演。”

“這麼厲害？”藍芷不禁好奇，“這出品人是誰？”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司寂竹：“是我。”

眾人驚呼：“啊？？？！！！”

藍芷錯愕：“你怎麼……”

“當然，到時的出品方只會寫萬青集團。”司寂竹淡然道，絲毫沒在意這句話掀起了多大的驚濤駭浪。

知情的謝行舟和蒙叔、鍾明在一旁偷笑。

“我本來只是猜到了程宛想給《日落長夏》投資，想截胡，比如在她給的數額基礎上翻倍，讓導演拒絕她的投資，沒想到跟導演深聊之後我覺得有搞頭，就讓專業的人來評估了一下市場前景。”

“不出我所料，它未來的收益十分可觀，所以我決定以萬青的名義獨家投資，獨立出品，這也是萬青向影視行業的試水。”

“所以藍芷，你不用覺得又欠了我人情，或者覺得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

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立在夜色裡，狹長的眼尾勾起調笑的弧度：

“有錢賺為什麼不賺？一本萬利的事，我們這些臭做生意的，聞著味兒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