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當空,弗莉達臥房的帷幔卻拉得嚴嚴實實,沒有照入一絲光亮,因為普通人在那種摻雜了幽能的月光長期照耀下,會逐漸轉化為不死者。

她躺在床上,出神地盯著天花板,眸光在黑暗中閃動,今天的經歷對她來說實在是大起大落,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心身倦怠可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自已這一生,母親去的早,父親是一位探險者,在自已還是少女時,一次跟著探險團外出卻再也沒有回來,她惶惶不可終日,靠著家中一點積蓄過日,可一個被父親保護的很好的少女,在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後,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困境?

然後就在她心生絕望時,一個年齡大了自已兩圈的男人來找自已。

他自稱艾森,是那個探險團的團長,唯一的生還者,在養了一個月的傷後找了過來,他說自已的老爹臨走前託付他照顧自已,他是過來履行承諾的。

於是她跟著艾森走了,後來艾森因暗傷無法再去探險,憑藉著以前攢下的金錢和人脈開了間商鋪。

有一天,艾森問自已是否願意嫁給他,面對著對方真誠的眼睛,她問:你會對我好的,會保護我的對吧?

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於是她嫁給了艾森,為他生了兩個孩子。

艾森對她很好,可自已對他只有感激,卻談不上喜歡,誰會真正喜歡一個能當自已父親的老男人呢?但生活還得繼續,無依無靠的她,艾森就是她的依靠,否則以她的美貌,會被吃的渣都不剩,因為自已太漂亮了,金錢是原罪,漂亮也是。

而如今有了金錢,也有了更美的相貌,卻沒了依靠,她又回到了從前,如同回到了失去父親的那一段時間,同樣的驚慌失措,同樣的心生絕望,唯一不同的是,她有了兩個孩子。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為了孩子,她願意犧牲一切,所以,當洛克脅迫她時,她屈從了。

她沒有一絲的安全感。

所以她想去勾引莫塵,那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似乎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強大卻不咄咄逼人,看待自已眼中只有欣賞和善意,以及一點點的同情。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自已的勾引居然失敗了,對方竟然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東西,選擇無條件的幫助。

當莫塵說出‘你不必如此作賤自已’時,她當時差點淚崩,天可憐見,有誰知道她的委曲求全,又有誰會願意將自已送上去當別人的玩物呢。

她能感受到莫塵出自真心,於是原本是迫於無奈的依附,變成了真正的心動。這樣的人,就像淒冷黑暗中的火焰,如此的溫暖,照暖人心。

可那也許只是對方的一時心軟,只是一時的善意承諾,也許過些時日就會忘記,然後自已依然需要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敵人。

她不會傻傻地寄望於那虛無縹緲的承諾,她不需要憐憫,也不需要友情,她看得明白,這世間的男女從不存在友情,如果有,只能是因為對方長得太醜。

她也不奢望愛情,畢竟自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有自然最好,沒有也無所謂,她只是想抓的更緊一些,這樣才能安心。

所以,還呆傻傻地躺在這裡幹什麼呢?弗莉達,你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何必羞羞答答扭扭捏捏,雖然如今的你,又完璧如初,身子柔軟如少女。

至於他一本正經的拒絕了你,要了一間客房,也不過是一個雛兒的最後倔強罷了。只要你摸上他的床,保準他把持不住,然後你就真正安全了,沒人再敢來欺負你們母子。

想到這裡,她一骨碌爬起,悄悄走出臥房,摸到了客房的門口,卻有些怯場。

她心如鹿撞,深呼吸幾次緩緩平復心情,然後輕輕的推門。

門沒鎖。

她摸到床邊,鼓足勇氣輕輕說道:“莫塵,我睡不著,可以來和你聊聊天嗎?”

等了一會,沒有動靜,她一咬牙,爬上床鑽進了被窩裡,被褥還有一點餘溫,可床上沒有人。

“莫塵?”她聲音大了些,可是依然沒有聲音,莫塵離開了。

弗莉達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雙手緊緊抓住被子,身體慢慢蜷縮起來,如同一隻被拋棄的小貓。

淚水流淌而下,打溼了枕巾。

他心裡一定還是看不起自已的吧,所以哪怕是一晚也不願多待。

最後的希望之火熄滅,等待著她的是什麼呢?

她心如死灰。

她躺著,任由淚水滑落,無聲哭泣,哭著哭著實在太累,就這樣蜷縮著睡去。

......

而莫塵此刻正在荒狼探險團的議事大廳裡,用一顆壓縮的炎陽爆裂彈將洛克幾人送上了天,接著潛入靈界,找到了客房的空間標記跳了出來。

然後他就感到了不對勁,床上多了一個人。他丟擲一顆照明光球,柔和的光下一個女人蜷縮著睡著了,那模樣楚楚可憐,讓人看得心痛又不禁心生憐惜。

莫塵目瞪口呆,才出去一會兒,弗莉達夫人就送上門來了?

弗莉達睡得很不踏實,一點點的動靜就把她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莫塵站在床邊傻傻地俯視著自已,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在夢裡。

足足過了十多秒,她才驚喜地叫道:“你,你怎麼還在這裡?!”

莫塵心裡瘋狂吐槽,我也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可還沒答話呢,弗莉達就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顫聲道:“我以為你走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我,我好害怕!”

莫塵並不能完全體會到弗莉達的心情,他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哪怕多少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也還不夠深刻,他此刻只是有點尷尬,被這麼一個熟透了的美人抱著,實在是極大的考驗。

察覺到莫塵身體上的本能反應,弗莉達身子不自覺扭動了下,貼著莫塵耳邊柔聲道:“要了我吧。”

莫塵有點慌,強裝鎮定拍了拍她的後背,道:“你先鬆開手,我有話跟你講。”

“你說。”卻是不肯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莫塵無奈,只好說道:“別這樣,我也想無所顧忌的放縱自我,但這既是對你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已的不負責任。沒有情感為基礎的上床就是耍流氓,這不是我想要的。”

其實之前在弗莉達暗示了這樣的意思後,他就非常糾結,美女人人愛,要了她自然是一時爽了,可是不得不面對別的一些問題,他心中非常清醒,知道當前自已面對的最大問題是實力跟心境的不匹配。

他的力量來的太突然了,而不久前還只是一個小記者,過快的身份轉變往往會出現問題,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這樣的例子有很多,比如有一戶窮人家突然中獎得了五百萬,巨大的財富來的太容易,於是大手大腳花天酒地,沒用多久就把錢敗光了,又恢復了窮人的日子,可是有過光鮮的生活,那種窮苦的日子卻是再也過不下去了,最終家庭矛盾爆發,成了悲劇。

他生活在一個個體非常脆弱的普通世界,以他當前所掌握的能力,雖然不敢說能為所欲為,也相差無幾了,一旦守不住本心,很難想象自已會變成怎樣。

因此,在沒有找到正確的路之前,他希望可以緩一緩,不要走的太急,多走多看多一些思考,唯有這樣,以後的路才能走得更遠。

聽了莫塵的話,弗莉達鬆開了手,有些怔然,‘沒有情感為基礎的上床就是耍流氓’,這是怎樣奇怪的觀點,難道男人不應該是天生的征服者,不應該是把女人當做附庸,發洩的物件嗎?

她嫁給艾森,不是因為感激而以身相許,也不是因為愛而心甘情願,愛情於她而言是奢望,能活著就已經不容易了,哪還能去考慮喜歡與否。

這真是她聽到過的最荒謬的話了,可她卻莫名的喜歡,是啊,如果能兩情相悅,那一定會很幸福吧?

她眼神柔和了起來,輕聲道:“嗯,我明白了,什麼時候你覺得有感覺了,隨時可以要了我,我不管你是否有喜歡的人,也不會去爭去搶,你看這樣行嗎?”

莫塵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答應。

“那麼,我今晚能睡在你身邊嗎,不用做別的,就只是覺得這樣才心安。”弗莉達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著莫塵。

見莫塵一副苦惱的樣子,她嘻笑一聲,麻利鑽進了被窩,眼裡亮晶晶的,輕笑道:“進來吧。”

莫塵斜眼看她,這女人前一刻還一副可憐的模樣兒,此刻卻像極了妖精,他從另一側爬了上去,和衣躺下。

照明的光球熄滅,臥房內恢復了黑暗,弗莉達側身,抱住莫塵的胳膊,她沒有說話,房裡靜悄悄的,沒過多久就傳來輕輕的呼吸聲,這位飽受驚嚇的夫人,似乎找到了安全感,很快就睡著了。

莫塵卻是睡不著,感受著貼過來的溫軟,睜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