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陣

幻境正在消亡。

魏小妹從南星懷裡下來，蹲到床邊，雪白的小臉上早已淚流滿面：“舅舅……舅舅……”

“快，別耽誤時間。”南星連忙拿出那方木盒。

病入膏肓的男人拉著她的小手，雙目已經開始渙散，然而他還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口中唸唸有詞：“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魏小妹哭成了淚人：“舅舅，我找到靈藥了，你不要死……”

“謝謝小妹，你辛苦了，你們賣掉這藥，以後也算是能衣食無憂了。”男人搖搖頭，艱難地抬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別哭了，乖，哥哥馬上就回來了，他會照顧好你的。”

這句話似乎耗光了他所有了力氣，他的手慢慢垂落，捏著魏小妹的手也緩緩鬆開。

終於合上了雙目。

“舅舅！”魏小妹意識到了什麼，大哭著去搖他的手，然而男人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幻境就此終結。

風雪迅速褪去，黑森林露出原貌。

清晨的微風輕拂這片茂密的森林，草木清香讓人心曠神怡，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小妹……”南星想要把還在哭個不停的魏小妹摟緊懷裡，卻撲了個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穿透魏小妹的身子，雙眼不由大睜。

朝陽穿透密林，細細碎碎地灑落下來。

灑到魏小妹身上時，她本就單薄的身子竟然變得透明起來。

她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停下哭泣，胡亂擦了兩下臉，走到林與鉦身邊，規規矩矩行了一道大禮：“仙師，小妹心願已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妹永世難忘。”

林與鉦點點頭：“去吧。”

聽到他這話，魏小妹才直起身，朝南星、歲慕一一揮手道別。

“姐姐，南星……再見了……”

“小妹……”南星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伸到一半又強迫自己收了回來，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輪迴，凡是生靈，都逃不掉的。

他可以強行留住她，但是，他這種行為何嘗不是一種執呢。

修行講求破執破妄，他該認真修煉了。

“再見。”歲慕也感慨萬千，多孝順的一姑娘啊，為了給自己的舅舅治病，一個人在雪山裡長途跋涉，又遇到雪崩，又遇到狼群，悽慘死去，最後還能毫無怨念，心心念念地都是給舅舅治病。

還有她舅舅，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垃圾嘛，沒有不管不顧為了自己活命，硬要把小妹找到的靈藥胡亂吞吃，還知道把靈藥留給小妹，讓她能夠有錢生活。

看來人間還是好人多啊。

想到這裡，歲慕自然地向南星伸出手。

南星垂著腦袋，乖乖地把木盒交到她手裡，彷彿自己沒有半點不捨。

歲慕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你已經幫了她很多了，這不是你的錯。”

“嗯……”南星向來擅長給根杆子就往上爬，順勢靠到她懷裡，在她肩膀上使勁蹭蹭。

他從小在歲慕身邊長大，這一套動作做得無比熟練，直到他感覺到背後一道冷颼颼的目光，強大的威壓讓他渾身的毛都要炸開了，威逼的意味昭然若揭。

他往後瞥了一眼，迅速和歲慕拉開距離，本來想和歲慕說，他記起來在哪裡見過魏小妹了，被這一嚇，這個念頭也忘光了。

歲慕沒注意他的小動作，她的心思一大半都掛在輪椅上虛弱的青年身上。

在幻境中為了讓魏小妹意識不散，他強行提取靈力，讓本就狀況不樂觀的身體雪上加霜。

歲慕擔心得不行，但問什麼他又不肯說，這會兒好不容易恢復靈力，她恨不得趕緊抓上十個八個醫修給他來個專家會診。

因此此件事情一了，歲慕就捏著法訣，催促南星：“快送我們回執法堂，別磨蹭！”

南星修為高，比她速度快。

這提醒她，她必須得儘快想辦法恢復修為了。

這種什麼事情都需要仰人鼻息的感覺簡直太窩囊了，她什麼時候這麼菜過。

南星真的很想說，他能用那麼強大的氣息威脅他，也許這廢物真的沒有他傻主人想的這麼脆弱啊！

但看著她的傻主人都要著急上火了，他只能任勞任怨充當勞動力。

兩個眨眼，他們就回到了翡翠城執法堂中。

朝陽越發燦爛，無聲地照著滿園靈花靈草。

“不對勁。”南星擋在歲慕面前，耳朵尖動了動，這裡太安靜了，準確地說是這座城太安靜了。

往常這個時候，街上早已人來人往，勤勞的凡人們用各種手藝在街上販賣以換取銀錢，不知疲倦的修士們不在乎早晚，隨時都能在城中出沒，更不用說還有執法堂每日的晨練，每日固定的巡邏弟子呢？

就算是林家大公子大駕光臨，這偌大一座執法堂總不可能不留人看家吧？

空氣中還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因為滿院子靈花靈草香氣氫氤，血腥味聞上去並不怎麼強烈。

南星忽然悶哼一聲，捂著胸口身形一顫。

歲慕眼疾手快地抄過他的手腕，靈力一探，臉色微微一變，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狠狠揍上一頓：“你真是什麼術法都往自己身上招呼是嗎？我就是這樣教你的？”

她真想敲開這還嬉皮笑臉的傻狗腦殼，看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豆腐渣。

南星的狀態很糟。

他用了一套愚蠢至極，又愚蠢至極的換命術法，將另一個人的生命和自己相連。

而現在不知道另一個人發生了什麼事，受到的傷害一一透過術法連繫到了南星身上，他渾身經脈寸斷，尤其是心脈嚴重受損。

之前在受幻境影響，這種傷沒能映照到他身上，此刻脫離幻境，猛地一下全砸了過來。

南星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艱難地撐起身子，短短片刻，他臉上血色全無，雙目中的靈光都黯淡下來。

“他在哪裡？”歲慕心情冷到冰點，強迫自己維持冷靜，她現在帶著兩個病患，周圍情況未明，她不能亂。

“城……”術法另一端那人受得傷實在太重，連皮糙肉厚的妖狐都無法忍受，雙眼一翻就要昏過去。

身後遞過來一隻白瓷瓶，金色祥雲騰挪其上，靈光斐然。

“可以讓他三天之內不再繼續惡化。”

歲慕接過瓷瓶，沒有多說什麼，粗暴地把靈丹灌進南星嘴裡，總算是還有時間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