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遲來的信

陸雪晏只約了黃桂鶯晚上一起喝酒，但既然跟母親說了中午要帶葉星承一起出府吃飯，便在馬車上鋪了軟墊，帶著葉星承一起出來了。

九月裡秋高氣爽，正是姑蘇城街上最熱鬧的時候。

賣糕點的，畫紙人的，脂粉鋪子，每一樣都是葉星承的心頭所好。

葉星承屁股也不痛了，興奮地挽著陸雪晏下了馬車，走到了一個畫糖人的小攤前，眼巴巴地看著。

這個小饞貓，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吃糖。陸雪晏輕笑了一下，取出一塊碎銀子，對著攤主道，“我要個最大的糖人。”

“好嘞，這位姑娘想畫個什麼？”

“你喜歡什麼？”

陸雪晏看向葉星承。

“兩位是新婚吧。感情真好。不如我就畫你們二位吧。”

熱情的攤主見葉星承遲遲拿不定主意，索性給出了提議。

“好。”他能跟妻主一塊入畫，簡直求之不得，就算是糖畫，他也很開心。

攤主拿起勺子就在鐵板上畫了起來，很快，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就出現了，身形配飾與她們一模一樣。

畫好之後老闆用一個大大的喜字將兩個小人連線在了一起。

攤主拿出兩根木棍將糖畫固定住，舉起來遞給了葉星承。

葉星承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仔細地觀看著兩個小人。

這兩個糖人雖然沒有靠在一起，但葉星承覺得她們是緊密相連的。

他藉著給陸雪晏看糖畫，悄悄地靠在她身上。陸雪晏並沒有推開他，葉星承竊喜，心裡比糖人還甜蜜。

“怎麼不吃？剛剛饞得口水都下來了。”陸雪晏打趣道。

葉星承嚇得趕緊擦了擦嘴角，知道陸雪晏在逗他之後才說了句捨不得。

“你吃多少個我都買得起，只要你別把牙吃壞了。”

陸雪晏摸了摸葉星承的頭。雖然她不把他當愛人看待，但也會一直把他當弟弟一樣寵著。

葉星承不是不捨得吃糖人，他是捨不得將這兩個小糖人分開。

“小心。”

一群官兵忽然出現，舉著長矛在人群中搜查著，動作毫不客氣。

葉星承正好站在路邊，眼看著長柄就要壓到他身上。陸雪晏怕他在混亂中受傷，將葉星承緊緊地攬入懷中。

葉星承的心思都在糖人身上，被陸雪晏猛然一拽，一不留神兩個糖人中間的喜字竟然生生斷掉了。

“抓賊了抓賊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整個街的秩序都混亂了起來，小攤販們紛紛收攤，生怕被人群碰壞東西。

陸雪晏見葉星承還在發呆，攬腰抱著他回到馬車上，讓丁一立刻駕車回家。

“少郎君這是怎麼了？”丁一見葉星承眼眶紅紅的，以為他被陸雪晏欺負了，十分緊張地詢問。

“不過是糖畫被擠壞了。”陸雪晏向丁一解釋道，又轉頭安慰葉星承，“別傷心了，下次再給你買。”

得了承諾的葉星承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嘗試著將兩個糖人拼好，可惜凝固了的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黏在一起了。

………..

晚上，黃桂鶯遲了很久才來找陸雪晏喝酒。

“我今天惹上了個大麻煩。”

黃桂鶯也不告罪，自顧自地坐下倒酒飲下，喝了幾杯才繼續講道：“我午時去廟裡給我爹上香，出來的時候看到一隻野貓要吃樹上的幼鳥。”

“想著給我爹積點福，就隨手抓了個東西把那野貓嚇走了。誰承想，扔得竟然是太守家小兒子的玉珏。”

“太守夫郎居然讓侍衛來抓我。我一路跑他們一路追，我一直跑到城外才把他們甩掉，這才晚了。”

黃桂鶯咂咂嘴，那太守兒子耳垂軟綿的觸感真是令人回味無窮。

“官兵要抓的賊居然是你。”陸雪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你看到了？也不來救救我。”黃桂鶯埋怨道。

“我那時正好與阿承在街上，哪知道是你。說起來，因為躲官兵還把他的糖人弄壞了，這會說不定還在屋裡哭鼻子。”

“昨天見你那樣，還道你不願意娶他，今日又一起逛街了，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不過你放下那人就好。”

“之前給你傳他的訊息不見你回覆，我就猜你已經放下了。這樣也挺好，我看你那夫郎品質樣貌未必比你心心念唸的慕容郎差。”

黃桂鶯邊喝邊說，完全沒發現陸雪晏的臉色起了變化。

“你有慕容雲昊的訊息？”陸雪晏摁住黃桂鶯的酒杯。

“你沒有收到嗎？”黃桂鶯訝然，隱隱覺得自己又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什麼時候的事？”

“差不多半年之前吧。那時我走鏢路過楊州，聽人說他們那有個慕容秀才，兒子年逾十八，名聲似乎不大好。”

“但我不知你心上那人歲數幾何，我又急著趕路，便先跟你傳了個信詢問。”

“是他。”

陸雪晏捂著臉，一時不知作何感想，只覺得命運弄人，讓她在婚後才知道慕容雲昊的訊息。

而那楊州距姑蘇不過百里。

“你還要去找他嗎？”黃桂鶯試探著問道。

“去找他還有什麼用？我已是有夫之婦，難道把他搶來給我做侍郎？且不說他一個清白人家的兒郎不會願意，我又怎肯這樣折辱他。”

陸雪晏猛灌了一大杯酒，“這世間女兒皆多情，可我偏偏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那些成名的俠客，哪個不風流？你這樣的美人要是隻娶一人，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陸雪晏沒搭理黃桂鶯，自顧自的沉浸在悲傷裡。

黃桂鶯想到自己與雪晏同樣的年紀，不僅沒有喜歡的人，還要在這聽別人的情感煩惱，也不禁被陸雪晏的哀傷所感染。

兩個人一壺接著一壺，全都喝得酩酊大醉。

……….

醒來的時候陸雪晏頭疼欲裂，勉強睜開眼睛，葉星承正拿著毛巾給她擦臉。

“妻主昨天喝得也太醉了些。”葉星承埋怨著，手上的力道卻是十分輕柔。

比這醉的時候她也有過。

慕容雲昊剛剛搬走的時候，她每日裡都想著他，以至於無法專心練武。

她想起詩文裡說過一醉解千愁，就偷偷買了酒躲在房中喝。

酒的滋味並不好，入喉辣辣的，但它真的很有效果，幾杯下去她就看到慕容雲昊坐在她的對面，淡然地笑著。

她拉起慕容雲昊的手，跟他說了好多好多話。慕容雲昊安慰她，只要她專心練功，就有再見的機會。

那一夜，她喝了好多好多，生怕酒一停，慕容雲昊就消失不見了。

宿醉之後十分難受，全身像被碾過一遍。但她終於能夠沉下心來練功了。

儘管陸雪晏明白醉著的時候都是自己的幻想，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重溫這種感覺。

隨著年齡漸長，她的酒量越來越好，喝醉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她已經記不清上次喝醉是什麼時候了。

“無妨，黃桂鶯呢？”

“昨夜差人送到客房了，妻主怎和個酒鬼交好。”

葉星承似乎不喜黃桂鶯，陸雪晏陸言皺了下眉，以為葉星承擔心自己，便沒有分辯，起身去尋黃桂鶯。

……..

陸雪晏尋了一圈不見黃桂鶯，還道她已經離開了，回來後發現書房的門開著，進去一看，黃桂鶯果然在裡頭。

“哎呀呀，我本以為你是個武痴，沒想到還有一肚子墨水呢。”

黃桂鶯打量著滿屋子的藏書，嘖嘖稱奇。

“年幼時母親曾請慕容秀才來給我開蒙，說起來我便是那時認識的慕容雲昊。”

“他很愛讀書，我好奇書裡有什麼，也買了許多回來看。現在已經許久沒有看過書了。”

陸雪晏輕撫著案上的詩經，好一陣不來書房，書上已經落了灰了。

“許久不曾看過了嗎？這本書怎麼看著像是新近看過？寫的什麼？”

黃桂鶯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這書上一點灰也沒有，仔細看確實與旁邊的書略有不同，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挪動過。

黃桂鶯翻開書，一張字條從書裡掉了出來。

“這是……我給你寫的信。怎麼在這？”

黃桂鶯撿起紙條，發現竟然是半年前從楊州給陸雪晏寫來的信。

當日她忙著趕路，隨意寫了個字條就讓驛站給陸雪晏送去了，昨夜還以為是太過大意讓人給送丟了。

也不知道是誰給夾到這本書裡的。

陸雪晏拿過紙條，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雪晏，

過楊州陸聽此地有一慕容秀才，小郎年逾十九，不知是否是你所尋之人。

黃桂鶯。」

她捏緊紙條，眼神裡一片冷意。她知道是誰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