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韓香並未意識到孟簡已醒來。
二十一年前,赤焱武士從黑天教手中搶走的嬰兒,便是面前這個人。
原本,韓香的使命只需將孟簡帶走就可以了。至於喚醒他體內的“那個意志”,並不是韓香的任務。但是當她發現從孟簡的靈魂中攝取力量,有助於修復過去遺留下的傷口,貪慾便奪去了韓香的理智。
蒼白的手臂上,黑色的筋脈暴起,幽香隨著被藍色火焰點燃的精神遊絲漸漸消散殆盡。孟簡緩緩轉動眼眸,環顧周遭的一切。不消片刻,幽藍火焰順著精神遊絲將正處於忘我狀態下的韓香灼傷。
劇烈的疼痛瞬間喚醒了這個貪婪的「墮羽者」,卻見她倉促收起羽翼連退數步,而孟簡則順勢將她拉住,一把攬入懷中。
幽藍的火焰緩緩熄滅。
死一般的恐懼湧上了韓香的心頭。
當孟簡的手觸碰到她時,韓香竟發現身體已不再受自己控制,轉眸間她想向身旁的侍女青縈求助,卻發現此時的青縈已經被黑色的火焰反噬,並且似乎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不斷在口中喃喃道:
「混亂即是秩序,混亂造就秩序」
韓香驚恐的看著青縈漸漸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屏息間,猩紅的目光與孟簡的黑眼血瞳相觸。一種古老而熟悉的壓迫感,在這一瞬間令韓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孤獨。
這是剛剛她附加在孟簡靈魂深處的兩樣事物,當時她這麼做,主要是為了刺激並喚醒孟簡靈魂深處,那個沉睡著的意識。常人若是經受了這兩樣事物的“拷問”,很快便會崩潰至死。而現在,孟簡則把這兩樣事物,變本加厲地全部還給了韓香。
此時的孟簡,不再是孟簡!
“剛剛,是你在喊我嗎?”孟簡將驚慌失措的韓香摟入懷中,並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道,“現在,我聽見了。”
他像一隻猛虎扼住獵物的咽喉,將韓香從他這裡奪走的力量,一點一點,連本帶利收回。被絕望與孤獨所籠罩著韓香,則在這期間黯淡了眼中的猩紅。
飽滿的面板,於此間漸漸出現褶皺。
一地的黑色羽毛,被藍色火焰點燃,未來得及完全收起的羽翼緩緩枯萎。
“我沒有給你的,你不能拿走。”
孟簡冷笑著,親吻著她鬢邊。
前一刻貪婪而又享受的韓香,在這一刻被痛苦與恐懼包圍,她感受到了最真實的疼痛與折磨,身上的血氣漸漸退去膚色重新回到了過去的蒼白如蠟,並漸生褶皺,好不容易修復的羽翼也在這時慢慢凋零。而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痛苦的哀嚎,祈求,但是當她張開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聲音已經被孟簡剝奪。
“你若不客氣,我也不客氣。”孟簡鬼魅地笑道。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命運會是如何,但她意識到,費盡心思喚醒的,並不是什麼仁慈的主。
當一片又一片黑色的羽毛,在無聲的哀嚎中緩緩落下,最終化作藍色火焰焚燒過後的塵埃,近乎癲狂的孟簡睜大血瞳黑眼,露出了極度猙獰的歡愉。他非常享受著此刻,來自懷中這個女人靈魂深處,每一個細微的恐懼與孤獨。
狹小的屋子裡,時間的流逝沒有停息,但是卻在極速降低。屋子外或許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屋子裡可能已過去一千年。最真實的痛苦,深入到她的身體與靈魂深處每一個角落,貪婪者終將為其貪婪付出慘痛的代價。
離席後的楚譽拎著一壺佳釀,信步把譽府逛了兩圈。曖昧的燈影下,月洞門處橫斜花枝,一位如同白玉雕琢的女子令楚譽眼前一亮。
片刻的遲疑後,楚譽暫時將尋找孟簡和韓香的事情先放在了一邊,並緩步上前搭訕:“姑娘這是迷路了嗎,在下……怎麼會是你?”
顏菁:“……”
楚譽:“……”
顏菁:“你就那麼討厭看見我?”
楚譽:“這麼晚你在這裡做甚?”
顏菁賭氣道:“今夜,顏菁特來為我那個不懂禮數的小師弟,給譽公子賠不是,希望譽公子寬宏大量,不要跟孟簡計較。”
楚譽背過身去,並不願與顏菁多言:“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顏菁眼睛一紅,本想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改口:“……打擾了。”
風吹過時,花枝輕顫,月影落在卵石鋪就的小徑上。楚譽繞過顏菁,目光落在她髮間一瓣花葉。這時,顏菁忽然拉住了楚譽的手。
楚譽愣了一下,接著淡淡道。
“顏菁姑娘,請自重。我們已經結束了。”
話語間。一聲淒厲的哀嚎劃破平靜。濃烈的血腥味,順著晚風漫散開來。楚譽心想,大事不妙,遂趕緊掙脫了顏菁的手,頭也不回的跑向哀嚎聲的源頭。
望著楚譽頭也不回的離去,顏菁眼睛一紅。這時,藏於袖間的那封信,也在楚譽掙脫她的手時,意外滑落在地。本有些悲傷的顏菁,隨即拾起這封信。
結果,轉而想起這封信來自天瓊城。
於是,經過片刻的猶豫,顏菁拆開了這封信。並發現這封信裡,提到了不少關於顏楓的過往,而且還是見不得光的那種。寫信的人並不想以此作要挾,只是期望顏菁最近有空的話,可以去「帝都·景光」轉轉。
思量間,顏菁止住悲傷,並喃喃道。
“天瓊城·嶽非言?”
……
楚譽循聲來,一腳踹開屋門,怒目,
不管裡面發生什麼,直接一聲大喝,
“孟簡,你放肆!”
下一刻,孟簡當著楚譽的面,以藍色的火焰,將青縈化為灰燼,刺耳的哀嚎聲響徹整個譽府。那場面駭人,饒是楚譽身經百戰也未曾見過這修羅惡鬼般的殺意。
楚譽見狀,毫不戀戰,掉頭就跑。
金桂閣中,原本的歌舞昇平也被這一聲淒厲的哀嚎打破。席間,明如月眉頭緊皺,楚闔神色疑惑,一旁的楚辭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古劍「風麟」。
出於警惕,燕離起身離席。
府兵迅速集結,護衛楚闔。
此時的孟簡,眼中只有楚譽。
過去的屈辱感,隨著楚譽的出現重新被喚醒,孟簡如死神索命一般在楚譽的身後追趕。
細嗅間,恐懼與絕望流淌在風裡。
過程中,不少家丁聞聲趕來,楚譽見到這些家丁後指著身後的孟簡,大聲道,“快,快抓住他,抓住這個怪物!每人一千金!”
孟簡冷眼掃視面前眾人,挺巧。
現在出現的,竟然都是熟悉面孔。曾經羞辱過他的人,現在都到齊了。
那幾個家丁一瞧
,各個心裡樂開了花,他們心想:「喲?孟簡?一個人!拿下他,每個人都有一千金可以拿!這還等啥?」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於是,這些家丁紛紛抄起棍棒衝了上去。孟簡冷笑,毫不避讓。這些家丁不過是凡武四到五階的水平,他只需要一根手指便可以讓他們粉身碎骨,但是如果一下子都殺了那就太沒意思了,既然有人來找死當然得先玩玩。
孟簡接住了第一個打向他的棍子,並直接擰斷了那個家丁拿著棍棒的手,清脆的骨折聲令孟簡感到歡暢,隨後一腳將之踢飛,那個家丁直接撞到了柱子上,大吐一口鮮血,看樣子脊椎應該是斷了。
接著身後襲來的棍棒被孟簡頭也不回的接住,他直接將那人反摔到面前,一腳踩在這個從背後偷襲他的家丁胸口上,直至鮮血染紅了孟簡腳下的路。
其餘的家丁們面面相覷,感覺今日的孟簡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怪物,他們開始猶豫,不敢上前,直到楚譽在遠處大喊:“一人兩千金!別抓了,直接殺了他,殺了他!”
孟簡聽罷,一雙黑眼血瞳如神袛一般,冷冷掃視著眾人,最終鎖定了遠處的楚譽。隨著楚譽的再次提價,眾家僕一擁而上。這一次,孟簡只是嘆了一口氣,這些家僕隨即大吐一口鮮血,反向被震飛數十步。一陣陣清脆的骨骼碎裂聲,此起彼伏響起在這狹窄的長廊,看樣子是死透了,這些家丁應該是死透了。
“以心化意,殺人無形!心武之境?”
望著孟簡大開殺戒的楚譽,瞬間癱軟在地,並像丟了魂魄似的,不斷在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此時的孟簡,在楚譽的眼中,如同殺神般恐怖。他一步一步朝著楚譽靠近,踩著這些家丁的屍體,餘光間,前幾日罵他是雜種的那個家丁似乎還有一口氣。
於是,孟簡當著楚譽的面,將那個家丁拎起來,擰斷了脖子,這下,楚譽直接被嚇得腿都軟了,一步也走不動。
“你不是孟簡!你,你到底是誰!”
孟簡冷笑:“我是來殺你的人。”
“我可是雁國公之子!”楚譽恐懼道,“你別過來!”
孟簡將擰下的人頭扔向楚譽,鮮紅而炙熱的血直接染紅了這一路,空氣中漫散著血腥與恐懼。
楚譽還在不停的吶喊著,“離我遠點!”
面對楚譽這連聲的哀求哭喊,孟簡彷彿根本就聽不見一樣。
他一步一步踩著楚譽的恐懼。
並享受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你不要再過來了!”
楚譽哀嚎著,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的狼狽,會如此的恐懼,更想不到給自己帶來這種體驗的,竟是被他打心底裡瞧不起的孟簡。
他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但是遺憾的是,如今即將到來的命運,卻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的結局。
不是死於馬革裹屍,又或是溫香軟玉美人臥榻,而是一堆橫七豎八的屍骸之間,自己則連一點反擊的餘地也沒有。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眼前的這一幕,孟簡等了很久,他終於說出來他想要說出的話。
“再給我一個機會,我錯了!我給你師姐賠不是,再給我一個機會!”這是楚譽最後的吶喊,“我求求你!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
但是,孟簡已經來到他的面前,並將血淋淋的左手放在了楚譽華貴的衣襟上。對於楚譽的哀求,他無動於衷,只是淡淡道。
“我說過,我會殺了你。”
孟簡不知道眼前是真實的夢境還是幻覺,但是既然有機會讓他宣洩之前楚譽給他帶來的屈辱,他自然不會放過。
“我也曾立誓,定要親手殺你。”
孟簡冷笑著,將楚譽拎了起來。
眼見孟簡殺意已決,楚譽感覺自己窩囊至極,遂一改原先哀求的模樣,轉而威脅孟簡道:“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
孟簡笑著用手扼住了楚譽的咽喉。
晚風吹散譽府瀰漫的血腥味,
很快楚譽將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無數精神遊絲在此間由孟簡身上散開,向楚譽蔓延伸展,當這些精神遊絲完全將楚譽覆蓋,黑色的火焰將點燃楚譽的靈魂,之後他將化作一具仍由孟簡擺佈的行屍走肉,而在此前,孟簡會讓楚譽感受到什麼是最真實的孤獨和恐懼,就像剛才的韓香那樣,以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在一瞬間失去所有。
“保住楚譽的性命。”
當楚闔與眾多賓客趕到現場時,他看見了孟簡正要奪走自己孩子的性命。那一刻他沒有半點猶豫,轉身便對身邊那個手握「風麟」的少女,下了這道旨令。
在場眾人,包括明如月都沒有想到,按理說應該先加以阻攔才是,可是楚闔沒有,而是果斷道,“用我路上教你的那些,殺了那個怪物。”
楚闔話音剛落,那個宴會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女,霍然拔出了楚氏的家傳寶·古劍「風麟」,毫不猶豫衝了上去。
古劍「風麟」長三尺三寸,寬一寸一,劍鞘墨綠色,劍身上雕鏤有古老的銘文,通體呈青玉之色,削鐵如泥。
紋在楚辭背後的風麒麟,隨著出鞘的風麟劍,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幽光,縈繞在楚譽身邊的精神遊絲被暴走的風刃斬斷。
“小師弟!!!”
混亂中,陸續趕到現場的眾人裡,出現了白薔和顏菁的身影。她們對著遠處的孟簡喊道,但是孟簡根本聽不見。
“簡兒!快住手!”
明如月忍不住想衝上去,但是卻被楚闔一手攔住。此時的孟簡併未完全覺醒,而拔出風麟劍的楚辭,則在拔出這把劍的那一刻,意外地喚醒了這把劍中,沉睡的神獸「風麒麟」。
“心武之境!?這個女孩看起來年紀輕輕……不對,是風麒麟,是風麒麟!傳說中的太古神獸·風麒麟!”一旁觀戰的燕淇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他似乎已經猜到為什麼楚闔會將風麟劍給予這個少女。
圍觀眾人聽罷,議論紛紛。
月光下,無數道風影在少女的咆哮聲裡,匯聚成了一隻怒目的風麒麟,並以強勁的風刃撕裂了孟簡的臂衣!並留下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血痕!
圍觀眾人為之驚呼!
“原來,傳說是真的!”
本欲奪走楚譽性命的孟簡,在這一刻如觸電一般,於身中數道風刃後,避開手持風麟劍的楚辭致命一擊,接著轉身就是一掌,僅一擊邊打散了無數道風影所凝結的風麒麟。
散落的風重新匯聚於風麟劍的劍心,並在一息直接化作無形的風之鎧甲將楚辭包裹。此時,沉睡在劍中的風麒麟與楚辭合二為一!
黑夜裡,三道寒芒稍縱即逝,孟簡身上多處顯露不均勻切口,身上溼漉漉的衣服被鮮
血染紅。
少女操縱的風刃於屏息間,為孟簡再添新傷。這真實的刺痛感,令孟簡漸漸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一聲長嘯過後,孟簡揮動雙手作亂舞,周遭的景物在孟簡揮動雙臂期間不均勻地破碎。
楚辭以心意化劍氣,只是瞬息功夫,便成功破開孟簡的攻勢,並連刺十劍,將此時接近暴走的孟簡壓制在了拐角處。
「好快的劍」
圍觀的燕離在心中發出驚歎,他將白薔擋在身後,生怕她受到四洩的劍氣波及。然而,白薔非常擔心她的小師弟安危,顧不得危險想要衝上去。可是,燕離並沒有放她過去。越來越多的人,陸陸續續趕到現場。前一刻受驚的楚譽這一刻趁機逃離了危機,與楚闔等人並肩而立。
手持風麟劍的楚辭,見楚譽脫離危險卻並沒有收劍的意思,她接到的命令是殺了面前這個入了魔的少年。
淡淡的青光在這黑夜裡交錯縱橫,令人目不暇接,原本囂張至極的孟簡在四面八方朝他襲來的劍氣壓制下連連敗退。
卻見的楚辭,一聲大喝,
周圍的風在他彈指間化作風刃,混雜著劍氣在孟簡的肩上、手臂、背部、臉頰留下不同程度的劍傷,明如月再次想衝上去,結果就在這時,風麟劍貫穿了孟簡的左肩,將他死死釘在了這條長廊的石柱上。
名叫楚辭的少女手握劍柄,凌空一躍對著孟簡的頭部就是三連踢。孟簡的嘴角開始滲血,但是眼神中的血黑色卻並未因此而退去。
楚辭右手握緊劍柄將風麟劍往前再次推進了幾寸,劇烈的疼痛令激發了孟簡的憤怒,他咆哮著抓住楚辭的雙肩,楚辭絲毫不避讓,並以左手操縱遊走在周圍的風刃朝著孟簡的腹部猛擊。孟簡猛然發力,包裹著楚辭的風之鎧甲隨即破碎。
風麒麟的哀嚎聲遊蕩在遊蕩的風裡,楚辭清楚的聽見了自己肩骨碎裂之音,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退讓和膽怯。
眾目睽睽下,楚辭以十一階“造化境”配合風麒麟附體,將近乎十四階“無我境”的孟簡徹底壓制。
數不清的風刃從四面八方匯聚於楚辭掌心,並於一瞬間灌入孟簡體內,然後由體內爆裂開來,孟簡大口的吐著鮮血,他感受到了自己五臟六腑碎裂的痛楚,這是刺骨而又撕心裂肺的疼痛。
譽府內,那條堆滿屍骸的長廊在這一擊後緩緩坍塌,四濺的碎片令眾人不得不迴避。轟鳴聲裡,周遭的景物隨即破碎成一片廢墟,巨大的塵埃令人們呼吸困難,睜不開眼。望著廢墟中,血肉模糊的孟簡,白薔隨即昏闕過去,一旁的顏菁早已泣不成聲。
這時,眾人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吟誦歌謠之聲。這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山谷中傳來的空靈之音,隨後黑夜裡,一個個身著黑衣的女子如鬼魅一般出現於眾人面前。
楚闔忽然想起今日進城時,曾見過這些女子。遂微微皺起眉頭。警覺的燕離立馬拔劍,大喊道:“保護國主!”
早已在周邊戒備的雁羽軍,聞聲火速趕來,並在這無聲的對峙中將楚闔與眾多賓客擋在身後,與危險隔開。
明如月明顯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在降低,但是此時她卻沒有不能出手,她本想開啟「十方·鏡」將孟簡帶走。但是卻又害怕此時的孟簡,以及眾多不受絕對領域影響的黑天教徒,藉機傷及眾人,遂只能看著她們佔據廢墟。
隨著喧囂漸漸平息,炙熱的血將這片廢墟染成了血色。此時的孟簡,全身千瘡百孔,如同一個血人。
那些黑衣女子刨開廢墟的瓦礫之後,似乎打算當著眾人的面將孟簡帶走,楚闔並沒有管躺在廢墟中的楚辭,果斷下令道:“放箭。”
隨著楚闔一聲令下,雁羽軍萬箭齊發,楚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眼看孟簡和這群女人即將被射成篩子,這時黑色的火焰再次燃起。
危難關頭,虛弱的韓香在另一名黑衣女子的攙扶下,姍姍來遲。她憔悴地揮動枯槁的右手,在虛空中畫了幾道銘文,催動黑天教古老的異術「歸寂?黑炎」。
隨後,所有朝她們襲來的弓箭在那一刻被黑色的火焰化為灰燼,狂舞的黑色火焰在此間化作黑色的火蛇朝眾人吐息。
“保護國主!列陣!護!”
隨著燕離的一聲令下,雁羽軍高舉盾牌強行抵禦這黑色火焰的反撲。而這群黑衣女子卻並沒有要反擊的意思,她們冷冷的看著眾人,然後穿過燃燒的黑色火焰,緩緩消失在黑夜裡。
“黑天教?”
楚闔煞有介事地看著明如月,明如月隨即半跪在楚闔的面前,“請國主寬限一點時間,明如月定會給國主一個滿意的答覆。”
“當年我准許你帶這個孩子定居秋葉城,不是為了聽你今天跟我說這句話的,穆勒卡麗。”楚闔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的失望,一時間竟沒忍住喊出明如月原有的名字,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忘記自己的使命和身份,以及一段關於她還是赤焱武士時候的一段過往。
眾人聞聲,一片譁然!
右相燕淇和他的兒子燕離,以及楚譽等人的目光,紛紛在楚闔說出黑天教三個字的時候,變得無比驚訝和複雜。
今年的秋日祭實在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竟在一夜之間發生瞭如此大的事情,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楚闔大袖一揮,下令道,“立即封鎖秋葉城,若遇身著黑衣的妙齡女子,一律格殺勿論。”
人們眼中慈顏善目的國主,這一刻忽然變成了冷麵無情的梟雄。
他的眼中,有太多複雜而難以琢磨的情緒,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清。或許只有明如月才會明白,但是此刻她竟不知道該如何與楚闔解釋。
僅在孟簡傷及楚譽這個問題上便足以令明如月百口莫辯!而楚闔現在,似乎並不想理會明如月,並且在轉身後補充道,“若是遇見剛剛那個被黑衣女人們帶走的少年,屆時一併擊殺。”
“諾!”
話音剛落,燕離帶著雁羽軍火速離開譽府,對黑天教徒進行追擊。望著燕離離去的背影,明如月在心中思索,既已無法挽回局面,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趕在雁羽軍之前找到孟簡,並將他帶走。
思量間,明如月忽然想起了二十一年前的那個夜裡。一隻雪色的巨狼將尚在襁褓中的孟簡,與一把幽藍色的古劍託付給了她,結果最後什麼也沒有交代,就直接去了北方。再也沒有回來。那隻巨狼臨行前,讓明如月等它回來,屆時巨狼將會把一切與她和盤托出。
結果,明如月這一等。
一轉眼就是二十一年。
此時楚闔的餘光裡,是廢墟中剛剛與孟簡鏖戰的楚辭,“派人好好照顧她,不要有絲毫怠慢,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聽見沒,譽兒?”
驚魂未定的楚譽趕忙半跪於地,“譽兒定用心照顧恩公,以報答恩公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