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笑聽到表哥打趣自己,立即小臉通紅:“都什麼時候了,表哥你還胡說八道……”

方天定若有所思:“哦……原來是我弄錯了,原來不是妹夫啊。”

方素笑生怕一旁的張月初誤會自己的意思,趕忙小聲辯解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方天定哈哈大笑:“那就是妹夫啊。”

方素笑不再理會自己這口無遮攔的表哥,而一旁的張月初此時已沒有力氣做出任何情緒上反應,只是艱難地將愚公扔向了方天定。

方天定接過愚公,細心觀摩:“原來是愚公啊,說來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隨後他持刀轉身看向賀麟,一臉輕鬆道:“賀老頭,你要是在等臉上有條難看傷疤的男子,我勸你還是死心吧。昨夜我找尋我妹妹的時候,不湊巧碰上了他,又不湊巧地打斷了他兩條腿,我估計此時他正疼得在泥地裡打滾。再加上昨夜裡長安城一戰,你帶來的北夏高手死傷殆盡,如今的你已是孤立無援,聽我一句勸,回北夏去吧。”

賀麟看著眼前的三人,心有不甘,但的確無可奈何。自己本就有傷,方天定的實力自己也十分清楚,哪怕自己全盛時期,也不見得能輕鬆擊敗這看似慵懶的冠軍侯,而如今自己身處異鄉,又是孤家寡人一個,若等到大秦的高手追來,自己真就要客死異鄉了。

於是“血麒麟”賀麟冷哼一聲,在三人的注視下消失不見。

而全憑一口氣撐著的張月初見危機已解,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方素笑見他倒下,急忙想伸手拖住,但無奈張月初身軀沉重,方素笑便被連帶著倒在了地上。

方天定見賀麟確實已走,便蹲下身子幫張月初檢查傷勢。

方素笑著急地說道:“表哥,他是因我才受次重傷,你快救救他。”

方天定見少年脈搏穩定性命無憂,安慰妹妹道:“性命無礙,只是力竭昏過去了,回長安城找個好的大夫治療調養一番即可。”

方素笑聽得表哥說少年性命無礙,便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方天定看著自家妹妹如此神情覺得有趣,便又開口打趣道:“表哥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我怎麼隱約記得有人曾經跟我說過要是再見到那名曾害得自己眉毛上留下疤痕的世家子,非得拿石頭給他滿臉砸滿疤痕,還說要我幫忙一起砸來著。但我眼瞅著少年臉上挺乾淨的,好像沒有被石頭砸過啊,妹妹你幫表哥回憶回憶,是不是表哥記錯了?”

方素笑被看穿心思,滿臉通紅:“表哥,你知道了啊……”

方天定哈哈大笑:“表哥現在是個被剝了兵權的閒散侯爺,平常閒著無事便是去酒樓茶館聽聽江湖趣聞,況且當年在朝堂之上我也見過他爹,他父子倆模樣相似,看穿他身份不是最簡單不過。”

方素笑尷尬萬分,紅著臉低下頭,不敢看向待自己如親妹的表哥。

隨後她想到了什麼,抬起頭對著方天定焦急喊道:“那表哥你可不能拿他去官府換錢。”

方天定饒有趣味:“為何?”

方素笑再次低頭,羞澀到無地自容,口中聲音越來越小:“因為……”

方天定再次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方素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表哥又不是什麼缺錢的主,豈會做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方素笑便安下心來,但下一刻方天定的言語又再次讓她無法安心。

“雖說表哥不會如此,但我那剛正不阿的舅舅就說不準了,可憐我家妹妹,或許還未成親就要當寡婦咯,唉為兄我於心不忍啊。”

方素笑紅著臉急道:“表哥你又胡說八道……”

下一刻少女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若有所思道:“方才表哥說自己不會去做拿他換錢這樣喪盡天良的事,然後又說爹爹或許會做,那表哥的意思是不是說爹爹喪盡天良啊?”

方天定沒想到自己會被反將一軍,被少女之言驚目瞪口呆,要是被舅舅知道自己背地裡說他壞話,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他趕忙擺手解釋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可不能回去跟舅舅告狀啊!”

方素笑挑了挑眉毛,笑道:“那表哥回去記得替他多多美言幾句。”

方天定收起愚公,將少年背在身上,嘆了口氣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還沒過門呢,胳膊已經往外拐了。這麼多年的寵愛不如這小子兩句花言巧語,表哥可真是憂鬱。”

方素笑挽著方天定的手,笑盈盈道:“怎麼會,表哥最好了。”

方天定哈哈大笑:“就衝表妹你這句話,這便宜妹夫,表哥認定了!”

刺史府的書房內,趙明坐在原本屬於方七佛的椅子上,而方七佛則低頭跪在大廳中央,此時房內只有君臣兩人。

方七佛道:“昨夜讓陛下受驚了,都怪老臣護駕不周,特來請罪。”

趙明喝了一口剛沏的正山小種,淡然地說道:“朕雖然生性涼薄,但還是明辨是非的,當初刺史大人多次勸阻過朕,是朕自己不顧勸阻一意西行。如今真出了事,也是朕自討苦吃,與刺史大人關係不大,更何況昨夜你護駕有功,朕賞賜還來不及,怎會加罪於你?起來吧。”

方七佛應聲而起:“陛下明鑑。”

趙明看著方七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開口道:“此地只有朕與你君臣兩人,刺史大人有話便是即可。”

方七佛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老臣覺得昨夜刺殺一事並非北夏人的臨時起意,多半是蓄謀已久。雖然這些年邊境並未與北夏發生摩擦,大秦內也是一片歌舞昇平。但北夏畢竟體量不小,臣擔心朝堂內……”

趙明點了點頭:“刺史大人的意思朕明白,朕也覺得此時多有蹊蹺,能如此準確地瞭解朕的行蹤,朕身邊之人多半有北夏人的內鬼,待到朕回到京都,一定會徹查此事。雍州與涼州兩地,還需麻煩刺史大人辛苦操勞,多多監督留意。”

方七佛點頭:“老臣職責所在。”

“好了,難得出來一趟,就不聊政事了。朕聽說刺史大人有名養女,賢惠端莊。今日進府,怎麼未曾與朕一見?”

方七佛心中不悅,他了解趙明品性,自然知道趙明話中含義,他面不改色回道:“北夏蠻子昨夜為脅迫老臣,將小女劫走,雖然此時已被救出,但還未歸府。”

趙明便有些遺憾:“看來因為朕的一意孤行,刺史大人也遭受到了一些無妄之災。可惜朕待會便要出發回京,看來是等不到刺史千金歸來府上了。朕本想見她一面,要是適合,說不定還能跟刺史大人成為通家之好。不過來日方長,總有機會。”

方七佛說道:“小女面容有些缺陷,與陛下九五之尊站在一處,恐丟陛下的臉面。”

趙明擺了擺手:“無妨。”

方七佛見趙明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

過了片刻,趙明開口道:“朕準備回都,勞煩刺史大人安排人馬。”

方七佛點頭走出了書房。

趙明看著空蕩的書房,手指輕敲桌面。

他思索片刻,輕聲道:“不識趣。”

張月初睜開眼,發現此時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方素笑坐在自己身旁,滿眼溫柔地看著自己,他便掙扎著想要起身。

方素笑見他甦醒,趕忙伸手將他按住:“你給我乖乖躺在床上別動!怎麼樣,身上還痛嗎?”

張月初搖了搖頭:“還好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方素笑答道:“一天一夜。”

張月初揉了揉頭,腦中一片混亂,問道:“你就這樣陪了我一天一夜?”

少女點頭。

方素笑這番態度讓他既是暖心又是擔憂:“你不回刺史府沒事嗎?”

方素笑便安撫他道:“沒事的,表哥已經跟爹爹說過了。說我要親自照顧你幾日以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爹爹不僅沒反對,甚至說要親自感謝你一番。”

雍州刺史親自感謝?張月初有些頭大。

他看著此時已不再頭戴輕紗的方素笑問道:“你不帶面紗沒事嗎?”

少女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不在意了。”

張月初伸出手,少女心領神會,伸手與其相握。就在此時,一道人影走了進來,嚇得兩人趕忙鬆開雙手。

來者便是方天定,他見張月初此時已經甦醒,便笑道:“妹夫,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方素笑此時已習慣了自己表哥的口無遮攔,沒有說話。

張月初便笑著回答:“已無大礙,晚輩李徽之謝過方將軍的救命之恩了。”

方天定一臉雲淡風輕:“在我面前還裝什麼李徽之,放心,我不會扛著你去跟官府換錢的。”

張月初被看穿身份有些尷尬。

方天定繼續說道:“不過妹夫你身體倒是不錯,受了如此重的傷,這麼快就能恢復,連大夫都說,醫人數十載,你這般堅韌的體魄生平罕見。”

張月初聽著方天定的讚許想起了一路上的艱辛,他自嘲道:“哪有什麼堅韌體魄,一路上刀山火海趟過來習慣了。”

隨後他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方將軍是否能為我解答?”

方天定白了他一眼說道:“叫表哥。”

一旁的方素笑顯然對方天定調侃兩人關係的言語有些抗議,她轉頭故作生氣喊道:“表哥!”

但方天定對錶妹的抗議充耳不聞,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張月初尷尬萬分,不顧方素笑是否生氣,朝著方天定喊了一聲:“表哥。”

方天定一聽,瞬間眉開眼笑道:“好妹夫,對我胃口,想問什麼都可以,知無不言!”

方素笑徹底敗給了兩人,她右手撐住低下去的額頭,一臉無奈。

張月初便問道:“表哥當時是怎麼發現我們倆的?”

方素笑抬頭伸手指向張月初,滿臉通紅:“你還喊上癮了是不!”

方天定哈哈大笑:“妹妹你別兇他啊,反正早晚是一家人,早喊晚喊不是一樣的。”

方素笑又轉頭指向方天定:“你們兩人都沒個正經樣,我出去了!”

說完便起身想走,張月初急忙坐起身,拉住她的手。方素笑轉頭賭氣地看著張月初,張月初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方素笑便又沉默坐下,方天定看著兩人的郎情妾意,也收起了平時的玩世不恭:“好了,你還叫我天定哥吧,至於怎麼找到你們的……我在北面尋了你倆一夜,順手還宰了幾個北夏蠻子,結果你小子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我找不到才奇怪。”

張月初繼續問:“那為什麼放走那個白髮老者,他本身有傷,以天定哥的實力擊敗他應該不是難事吧?”

方天定答道:“那名白髮老者名叫賀麟,乃是北夏血刀門的門主,實力不差。昨夜裡他在長安城裡一番混戰,兩名神通境的高手都未能留住他,而我的目的乃是救回你倆人,他若有心想走,我也難以將他留下。”

張月初瞭然。

“還有別的問題嗎?”

張月初搖了搖頭。

“那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代勞?”

張月初思索了一會說道:“我與兩位弟弟結伴而行,當時我擅自離開,他兩人此時估計也在為我擔心,勞煩天定哥安排個人去聚豐樓告知他兩人我平安無事。”

方天定點頭答應,隨後朝著方素笑道:“我要回趟刺史府,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方素笑看了一眼張月初,轉頭朝方天定說道:“我還想再陪他一會,可以嗎?”

方天定想到了刺史府中那個人的存在,點頭說了聲“也好。”便離開了。

待到方天定離開後,張月初與方素笑兩人相視無言。過了一會,張月初看著滿臉慈笑的少女問道:“怎麼不說話?”

方素笑猶豫了一下隨後說道:“我想學武。”

張月初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方素笑便再次重複:“我想學武!”

張月初有些摸不著頭腦:“學武?為什麼啊?”

少女笑道:“我想與你一起遊歷江湖,不想以後都躲在你的身後讓你保護你。”

張月初依舊不解:“你好端端的姑娘家家,跟著我遊歷江湖幹嘛,我是為了去復仇,又不是遊山玩水,一路上艱險萬分。再說你學不學武,跟我站在你身前保護你有什麼關係嗎?即便你學了武,我也一樣會站在你的身前為你遮風擋雨啊。”

方素笑見他還未理解自己的心意,有些生氣道:“姑娘家家怎麼了,我姑姑不也是武藝無雙的巾幗英雄?我知道你會為我遮風擋雨,但我也想在你身後做你堅強的後盾,而不是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

方素笑握住他的手:“我也想守護你。”

張月初看著少女堅決的模樣,心中已明白她所之想,他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復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