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回身取琴，她明知道孟衍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但還是用彈琴去敷衍對方。
將琴擺好，月如撫摸著琴絃，心頭湧上各種複雜思緒。
不過自己譜曲這一點月如沒有騙孟衍，只是她一直沒能有機會彈給別人聽。
月如吐出一口氣，撥弄琴絃。
悠揚動聽的琴音如嫋嫋青煙般傾瀉而出，仔細聽，這首曲子中似乎藏著無盡的憂思。
孟衍自小便喜歡琴棋書畫，對琴也頗有見道，他能聽得出來月如傾注在琴音中的感情。
那是一種遊離在紅塵之外的孤獨，孟衍也不明白月如的琴音中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月如垂眸看著琴絃，她白皙的手指在上翻飛，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就在一切抵到最高峰時，高昂的琴聲戛然而止，隨後便是一陣輕緩的彈奏。
這是一首充滿遺憾的曲子。
一曲終罷，孟衍還沒從剛剛的情緒裡面出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激動道：“林姑娘這首曲子真是妙極，聽得孟某都入神了，林姑娘……你是不是思念家人了？”
月如緩緩點頭。
孟衍嘆息一聲：“斯人已逝，還請姑娘節哀順變。人生總還要繼續過下去的，世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月如對孟衍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她雖笑著，但眼神卻是平靜的。
剎那間，孟衍有一種月如並非凡塵之人的錯覺，但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孟衍想起來家中妻子，他道：“抱歉了孟姑娘，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現在就得走了。”
月如道：“孟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孟衍在心中感慨月如的溫柔體貼，轉念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又免不了一陣嘆息。
要是翠蘭也能像月如這樣溫柔，他也不必如此煩惱。
但畢竟翠蘭是他的結髮妻子，若沒有足夠的理由他根本無法休妻。
孟衍走後，月如關好院門，回到了屋中。
只見李墨陽坐在窗邊，神色平靜。
月如有些擔心李墨陽剛剛聽到自己說話，心中忐忑，她慢吞吞地朝李墨陽走去，在距離人還有叄步的時候李墨陽轉過頭來。
“姑娘。”
月如仔細地看著李墨陽的臉，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了一會之後月如覺得李墨陽應該是沒有聽見她開口說話。
月如握住李墨陽的手，她寫道：該吃飯了，要我扶你出去嗎。
李墨陽抽回了手：“在下既然能自己行走，還是儘量少麻煩姑娘。”
月如知道李墨陽不太喜歡自己碰她，所以她沒有繼續在李墨陽的掌心寫字。
不過月如覺得李墨陽這樣也挺好，她不說孟衍的身份，李墨陽也不會過問。同樣的，她也不會去問李墨陽的身份。
孟衍帶來的吃食頗為豐盛，要是有揚子州城本地人在，肯定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揚子州城內最有名的饕餮樓裡的菜品。
月如先照顧李墨陽吃完自己才開始吃，雖然飯菜都有些冷了，但是月如吃得還是很開心。
吃完之後月如才發覺自己忘記把琴給收起來了，看著琴，月如在想，李墨陽看不見行動又不便，平時估計應該會很無聊。
月如抓住李墨陽的手寫道：你會彈琴嗎
李墨陽道：“略通一二。”
月如寫道：如果覺得沒事做的話，可以彈琴打發時間。
李墨陽道：“但這是姑娘你的琴。”
月如寫道：我不在意這些
月如將琴擺到了李墨陽面前，她拉著李墨陽的手去碰琴絃。
這時李墨陽道：“剛剛我聽到姑娘你彈琴了，彈得很好。”
月如忽然手一抖，心臟撲通撲通地差點要跳出胸口。
李墨陽聽到了琴音，是不是也能聽到她說話？
琴絃被撥動，發出錚的一聲。
月如的思緒被拉回，她雙唇緊抿，告訴自己不要慌張。
“不過只聽清了中間一段，看來我的聽力還沒有完全恢復。”李墨陽繼續撫弄琴絃，一陣陣琴音響起。
和月如那一聽便能讓人感知到情緒的琴音不同，李墨陽的琴音雖然也動聽，但沒有多少情緒蘊含其中。
月如的心逐漸放了下來，她坐在一旁聽李墨陽彈琴。
李墨陽所謂的略通一二明顯是謙虛的話，他的琴技遠超一般人。
其實若是單論技巧，李墨陽要在月如之上。
月如靜靜聆聽，發現李墨陽的琴聲並非毫無波動，而是藏鋒。
在那平靜的水面之下，有洶湧的暗流湧動。
和西門宏相比，李墨陽更懂得怎麼隱藏自己的情緒和感情。
陽光溫暖，月如被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但她還是強打精神聽李墨陽彈琴。
染了風寒的月如精神不濟，即便是想要堅持也堅持不了多久。
在李墨陽彈到第叄首曲子的時候，月如就趴在了石桌上睡著了。
李墨陽察覺到月如的呼吸平穩，便知道她是聽睡了。
李墨陽在母親的薰陶下學會了撫琴，但他很少會彈琴給他人聽。每次他的琴音被人聽到時，對方都會表現出不勝欣喜的模樣，聽他彈琴聽到睡著的，也就只有月如一個。
不過李墨陽沒有停下，他彈奏起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跟月如彈的那首有異曲同工之妙，藏著無盡的悲傷和孤獨。
明明家人就在身邊，但他的母親的心卻還是孤寂的。母親選擇自盡，或許是一種解脫。
他的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一個好父親，但他的父親卻也死了。
總有一天，他會讓仇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此刻李墨陽忽然錯了一個音，但他很快就又回到了正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