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一轉,顯然是因為這樹苗才跟著來的,不然讓侍衛運送就行,何必一個大少爺自己跑一趟。

蕭亦璟坦坦蕩蕩說出自己的目的,這股子勁,不得不說和梵千有的一拼。

本來打算轉身走的梵千停下了腳步,再看他時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是同道中人的氣息。

梵千也不忸怩,扔了把鋤頭給他。

“走吧,一起。”

梵千手勁挺大的,蕭亦璟堪堪接住,笑得更加真誠了。他也不是什麼拘泥於禮數教條的人:“請。”

“禇公子,這可是夾絲雨木?種這湖邊正好。”

“禇公子,我看這小葉楨楠不若種這小丘下,流水配君子樹,不若再築一小亭,吟詩作賦,豈不快哉!”

“禇公子,這種花樹的顏色真美,與瓊樹相比還要高潔又豔麗!可否告知在下,何處可得?”

身邊的人嘴巴動個不停,梵千卻一點也沒覺得煩躁。

她眉眼溫和,一反常態地不停解說。像是孩子在驕傲地給新朋友介紹自己心愛的東西。

顯然蕭亦璟也是那個喜歡她喜歡的東西的人。

一號開啟了新世界。

(●—●)

人生苦短,知己難求。

一種看不見卻強烈的氛圍在這兩人身旁散開。

這是沒有人能插入的氛圍。

但凡少個幾年熱愛都會被視為假粉踢出群聊啊!

這兩人互相考教成功了。

一號還記得當初它見著大人稀罕花花這樣,然後它就好奇的問出來了。

記得大人回答的場景是這樣的:

神女攏了攏自己還拿著種花的小鋤頭的手上的袖子,神色認真道:

“因為它好看。”

沒錯,就是這麼樸實無華的理由。

畢竟,好看的東西令人心情愉悅啊。

而那時梵千在想什麼呢?

哦,她的腦袋裡像放幻燈片一樣的過了一遍她的花花綻放的樣子。

然後她聽到了自己的心也像花開了的聲音。

開心,嘻嘻。

一號:所以你是隱藏很深的顏狗是吧!

傍晚的最後一縷霞光照在湖邊遊玩的二人身上,剪影被拉的好長好長。

“褚公子,今日與你相識真是感覺相見恨晚吶!”

蕭亦璟高興的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樣,素日裡根本不會說的話,此刻毫無顧忌地表露。

真的是傻傻的。

梵千笑著看著他,沒說話。表情卻明顯表示:她也很開心。

一號:ಥ_ಥ大人的心頭寶再也不是它了。桑心。

蕭亦璟看著笑意盈盈的她,又是心頭一愣顫,他突然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遺漏掉了。

他們二人並未交換名字,只是告知了姓氏。

記得當時梵千說:“若是有緣,遲早會得知姓名。何必在今日壞掉難得的雅興。”

也是,他們二人單是從衣著上便能看出其出身不凡。世家皇族多仇怨利益,保留純粹,只當是享受了一番難得的世外桃源。

“天色已晚,蕭兄可要回府?”

梵千開口問道。

“自然,褚兄定也要回城。”

梵千點頭當做回答。

“那……褚兄後日可有空閒?我想請褚兄還在這西郊湖畔一敘。褚兄想必對樂理十分精通,不若就應了我這邀約,我想向褚兄討教一二。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與褚兄合奏一曲。不是褚兄兩日之後是否得空,讓蕭某有幸與褚兄相約故地。”

少年有些許害羞。

餘暉灑在少年側臉,梵千看見少年公子的眼睛裡有光,金燦燦的,耀眼極了。

她眉眼彎彎,不自覺地說:“好。”

少年溫潤如玉,現在極力壓制澎湃的心情,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又讓梵千彎了嘴角。

一號:ಥ_ಥ這不是我的高冷大人了!w,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提醒,大人還是成功勾搭上了!還是目標人物倒貼!

蕭亦璟行了個拱手禮:“那就請褚兄後日在此地尋我,即時定要與褚兄聊個盡興。兩日後見,蕭某先行一步。”

什麼嘛,上趕著被做掉。一號氣呼呼。

什麼被做掉?當然是被當成任務被做掉嘍。

一號陰陽怪氣。

天邊已變成鴨青色,點點星子綴在夜空,顯得寧靜祥和。

此時,鎮北將軍府。

“阿姐,你別生氣,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一聲嚎叫劃破天際。

“嗚嗚嗚,是齊駿修那個混蛋,他騎著馬把我擄走了!說是要去看什麼京城才女和國師對弈。說的好聽,其實就是湊熱鬧。嗚嗚嗚阿姐,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去種樹的,可是,可是我打不過齊駿修啊嗚嗚嗚嗚……”他開始抱著梵千的大腿,扯著她的衣角不放。

“行了,放開。我沒生氣。”梵千盯著這個快到她下巴高的小屁孩一臉無語。

“你沒去,我也過得很愉快。”一貫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好壞。

褚子垣裝出來的哭哭臉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隨即變得十分惆悵迷惘。

“阿姐,我真的錯了,我會好好練,我會變強,以後絕對不會有人把我從阿姐身邊帶走了。阿姐,你能不能不要嫌棄我啊。”

真的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小狗,溼漉漉地縮在牆角發抖,那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過路的行人,卻又一言不發。

梵千:,,,,你在說什麼?

梵千現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給這小孩一點心理健康輔導了。

她半蹲下,和蹲著的褚子垣平視。她摸摸小孩剛剛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毛毛的腦袋,

“乖,是阿姐剛剛的話說的有歧義,阿姐沒有嫌棄你,”還是有一點點的,但她不說,“阿姐今天遇見了個哥哥,相見恨晚,就是後來幫忙運樹苗的那位。說了還是因為阿垣,才讓姐姐交了個朋友。”

聽了解釋的褚子垣不再鬧了。乖乖回房間睡覺。折騰那麼久也該累了。

梵千再次感嘆小孩可真不好養。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喊她師尊的樣子,又變成了挺拔的少年,兩眼含笑,收了劍向她走來。

“師尊!”

“將軍?”

一聲呼喊把她拉回現實。

“何事?”

“浴湯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

她一人獨坐的影子被珠光拉的好長。

另一邊,褚子垣的房間。

本應該安然入眠的人並沒有睡著,反而在窗前負手而立。

“主子。”一暗衛不知何時從黑夜中隱秘而來,交上一摞書信。

少年接過,眼底是不合白日表現的穩重。

“哼!”看完直接把信紙使勁一揚。宣紙在房間裡飄散。

“蕭亦璟,你這個無用的廢物皇子,竟然也想搭上我阿姐。痴心妄想!”

黑衣下屬低頭看腳跟,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