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玄妙離開不久後,豔子又興沖沖地趕回來了,她遠遠便發現原先與公孫長兄一起的美麗女子不見了,這一發現讓她更加心花怒放。不管是什麼原因,她不在對自己來說都是好事。看到如月中玉樹的公孫止,她就更加恨不得插了翅膀,腳下生風地飛到他身邊。她氣喘吁吁地來到公孫止身邊,用力深呼吸一下,才笑道,“阿姆已經知道你來了,正在趕回來,我擔心你等久了,便先跑著回來了。”說完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雙目含波地看著他。

經過鬱玄妙的提點,看著眼前充滿少女活力和青春愛意的眼睛,公孫止終於了悟了。

他不漏痕跡地微微退了幾步,笑道,“好,那麼我們就先等等吧!”

豔子沒有發現他的動作,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

許是久未見,性情明朗的豔子甚是開心地給公孫止講述了很多她和她阿姆在島上生活的事情,直到一年過六十的老嫗出現在石屋旁邊。

離開石屋的鬱玄妙獨自一人慢慢地在走在江邊的沙灘上。

白鷺洲,其實就是一個白鷺常年棲息的梭形島嶼,在江灣中心處。除了先前他們下船上島的渡口石階,島嶼周圍都是礁石和白沙堆積成的沙灘,清澈江水激起層層水花,拍打著沙灘。鬱玄妙脫下繡鞋,將襦裙裙襬撩高至小腿處,任由江水摩挲著細緻白嫩的腳趾。雖然臨近立夏,天氣變暖,但是這島上卻仍然是涼意十足,江水也冰涼。順著沙灘一路走,鬱玄妙感覺江風似乎越來越猛烈,江天相接之處慢慢浮起烏雲,不過鬱玄妙覺得雖天色晦暗,但還算晴朗,如果公孫止快些,二人還是能趕回去的。

只是,什麼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鬱玄妙覺得此時此景完全能夠完美地詮釋這句話。她在沙灘上剛呆沒多久,黃豆粒一般大小的雨點便劈頭劈腦地蓋了下來,令她猝不及防,她甚至都來不及跑回石屋。沒辦法,她只能夠暫時躲在不遠處的一個小船塢裡面。只是,這小船塢日久失修,頭頂已經漏雨了,她只能狼狽地躲在一個不漏雨的角落裡。

看著身上已經被打得半溼的衣裳,鬱玄妙忽然笑了,“真是的,難不成真的是‘貴人出門多風雨’?”

沒過多久,雨越來越大了,江浪也越來越高,越來越急,鬱玄妙看著船塢外面,忍不住慶幸這船塢雖然破敗,但勝在地勢不低,再大的江浪也難以極到。瓢潑大雨落入江中導致江面很快就形成了濃厚的江霧,靠在江邊的舟船幾乎都被全部籠罩遮掩。這雨可真大呀!鬱玄妙心裡念道。不過,夏日的暴雨來的忽然,消散得也快。沒過兩刻鐘,那傾盆大雨便逐漸變小。鬱玄妙看了看隱在雲後的金烏,便意識到估計很快便會有江虹出現。果然不出她所料,沒過一會,在江面上空出現了一道淺淺的七色江虹,只是不甚明顯。隨著雨慢慢變停,七色江虹越發清晰,直到金烏全部重新掛在空中,那江虹顯得極為絢麗明亮,宛如一道橫跨天際的天橋。鬱玄妙見此,忍不住讚不絕口。古人有云: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果然不錯。

正當鬱玄妙在江邊沙灘上愜意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之際,忽然從後面傳來一道嗓音:“鬱二姑娘,瞧您這模樣,看來本樓主是多慮了。”鬱玄妙聞言,笑了,但是沒有回頭,“樓主,能如此近距離欣賞到這曼妙的美景,受點雨又何妨呢,您說是不是?”公孫止也笑了,“人們還說蘇公生性豁達不羈,但是在本樓主看來,鬱二姑娘也不落下風啊。”“哈哈,樓主大人見笑了!”

常言道世間好物不堅牢,琉璃易碎彩雲散,絢麗明亮的江虹也應當算入彩雲一類,沒過多久後,便也消散於彌了。而鬱玄妙與公孫止也坐上來時的小船,一同離去。只是二人皆沒發現,就在其船舷不遠處的一處翻騰江浪之中,一道淡如暗影的水藍色影子正躲在江浪中不留痕跡地一路跟隨,直到兩人上了岸才悄然隱去。

從白鷺洲回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兩人在回來的途中用了一點餡餅和點心,倒也緩解了因被暴風雨困在島中而無法準時用膳飢餓。不過鬱玄妙吃了多一些,因為臨到晚膳時候,倒沒有什麼胃口。於是便吩咐青梔去跟父母親大人大人說一聲,說晚膳就不用了,能不能晚上送些酒糟圓子來雲香苑。

鬱母自然同意,便在席間吩咐身邊的人去告訴廚房夜宵做一些酒糟桂花圓子送到雲香苑。

鬱玄妙在白鷺洲弄溼了衣裳,雖然夏日悶熱,溼衣很快便烘乾了,但是一天短途下來,總感覺身體不爽利,於是便讓青梔早早安排了沐浴。上官華言覺得他此生做得最為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死賴在這雲香苑不走,看著院中剛剛沐浴過的美人,他的心慢慢地躁動起來。

鬱玄妙沐浴過後,身穿一襲薄透紫紗在院子擦拭溼發。薄透紫紗合稔地伏貼在其婀娜的背部與腰肢上,溼濡的黑髮與乳白的肌膚交織纏繞,極其銷魂,看上去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連背影都如此香豔,真不知正面是何等得讓人心猿意馬,引人犯罪啊!

“姑娘,妳不要老是往外跑啦,妳瞧,每一次奴婢都要幫你抹那麼多香油。”青梔很喜歡自家姑娘的那一頭順滑如緞的黑髮,漆黑髮亮又柔軟順溜,如同流水一般,只是姑娘自己卻從來都是毫不心疼,自己只能夠經常去搜羅一些好的香油來幫她護養著。鬱玄妙笑了笑,沒有反駁,反正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嘮叨了。不過,當青梔把香油抹到髮間的時候,她忽然聞到了一股新穎的香氣。

“這次你又找到新穎的香油了?”有些水果香氣,馥郁不甜膩,不錯!

“是呀,胭脂鋪的老闆說這是從南方新運來的香油,叫做‘露花頭’。聽說這‘露花頭’是生長在海邊的,其花的香氣比其他花還要濃郁,護髮的效用更加好呢!”

“哦?原來叫‘露花頭’啊。”鬱玄妙覺得這名字挺實在的。

一直在窗後看著主僕二人的上官華言將兩人之間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他垂眸一笑,徐徐吟出了一首詩,

“朱樓晚日上綠紗,

鏡裡妝成陰麗華。

無需胭脂勝紅藍,

但調南國露頭花。”

很快,夜幕降臨,鬱府陸陸續續地點起了燈籠。青梔提著一盞流蘇畫燈回到了雲香苑,然後把屋子裡的蠟燭慢慢點燃。此時,鬱玄妙正在桌子邊上看書,而上官華言則鳩佔鵲巢躺在她的閨床之上,還饒有興趣地撐著腦袋看著她。鬱玄妙覺得,不管是什麼人,在旁人如此視線下也不會覺得舒適。第三次放下手中的書,她覺得她非常有必要處理一下這個鳩佔鵲巢之輩,才能安心看書。

“上官二公子,本姑娘覺得您的傷勢似乎並不妨礙您回去將軍府,您覺得呢?”鬱玄妙盯著他道。

雖說自己也很訝然於他的恢復能力很驚人,但是這並不代表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那些沒皮沒臉的舉動。瞧他那模樣,她敢說不出七日,他絕對能上山打白蟲。

“是不妨礙,但是我不想回去啊。”上官華言依然看著她的臉,想也不想地脫口回答。

鬱玄妙愣了一下,然後氣結到拍桌而起。

只是這一舉動沒有驚到上官華言,反而把正在旁邊刺繡的青梔給嚇著了。“姑……娘,怎麼了?”不意嚇到青梔,鬱玄妙有些自責,但是,她怒瞪著床上那勢要將無賴進行到底的無恥之徒,她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沒事,是我一下子沒注意驚到你了。”鬱玄妙安撫了一下她,然後轉過頭來瞪著上官華言道,“明天一早,離開雲香苑,不然……”鬱玄妙忽然朝他露出了一個陰惻惻的笑,然後意有所指地朝他身體的某個部位看了一眼,說,“本姑娘讓您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享受風流韻事。”

上官華言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沒想到這女人敢這麼狠,“你難道想你以後守活寡嗎?”聞言,鬱玄妙輕笑出聲,反而慵懶從容地重新坐了下來,“你覺得本姑娘就那麼沒本事,能讓自己有機會守活寡?”言下之意就是說,她有辦法在兩人成婚之前就退婚。

看著燭光下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樣,上官華言不得不思慮片刻。他重新在床上坐了起來,不言不語地認真看著她。既然威脅已經生效,鬱玄妙倒也大大方方地任由其打量。

“玄妙,你註定只能是我的!”上官華言忽然堅毅地看著她的眼睛道。

這次輪到鬱玄妙不言不語了,她只是笑了笑,並不說話。

“行,明天一早,我便離開。”大丈夫能屈能伸,落風於自己未來的夫人,也並不是什麼丟臉之事,相反,他倒覺得這樣反而能增進夫妻間的情趣。說完以後,他一翻身便重新睡下床了,但是這一次他不再盯著她看,而是閉上了眼睛休憩。鬱玄妙也是見好就收,既然已經達到目的,那麼她也無別的要求。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青梔頻頻點頭的時候,鬱玄妙吩咐她出去休息,不用再給自己守夜。青梔領命出去後,很快便也沉沉睡去。鬱玄妙看著手中的書籍,越來越漸入佳境,直到她忍不住也打了一個呵欠,才放下手中的書。她捏了捏鼻樑讓自己清醒一些,但是今晚她不太想睡,沒別的,就是因為房中多了一個人。

直到蠟淚覆滅了燭光,她才忍不住地趴在桌邊慢慢睡去。

第二天,鬱玄妙是在自己的閨床上醒過來的。醒來以後,鬱玄妙發現上官華言早已經不見蹤影了,她環視了屋子一圈,發現梳妝檯上留有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字。她起床拿過來細看,立刻氣得俏臉泛飛霞,惡狠狠道,“上官華言,你這個登徒子,無賴……”

原來那紙上寫著一首七律詩:朱樓晚日上綠紗,鏡裡妝成陰麗華。無需胭脂勝紅藍,但調南國露頭花。美景,不勝收啊!

而此時的上官華言,則在將軍府裡悠悠地賞著漫天雲霞,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