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的目光在膠著之際,忽然門外傳來了下人的敲門聲音。
“郎君,小的剛才忘記了將這燻爐給您拿過來了。”
女子快速地看了門口處一眼,又看了梁晗一眼,一轉身便從旁邊半開的窗扉躍了出去。
梁晗見她瞬間消失在黑暗中,也沒有喚來護衛,畢竟對方既然能避開所有護衛潛到自己這裡,那就說明其武功必然不俗。
況且,這女子看起來,很有意思!
“進來!”
“郎君,這天氣悶熱,蚊蟲也多,小的給您點上莽草薰香吧!”下人推門進來後,將彩繪陶燻爐至於床邊的爐架上,並且將莽草香用火摺子點燃。
“嗯!”梁晗淡淡地應了一聲。
點上薰香以後,下人恭謙問道,“郎君,您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小人嗎?”
“下去吧,沒有喊你,不必再來伺候!”梁晗看也沒看他一眼便讓其下去。
聞言,那個下人交疊的手忽然緊了一下,隨即又鬆開,淺淺地頜了一下頭便低頭退了下去,直到天亮再也沒敲過門。
鬱玄妙離開梁府以後,專挑僻靜小巷疾馳。
忽然,從北邊的樹林裡傳來了打鬥聲。她蹙起眉頭,本來往東的腳步一轉,便向著打鬥聲處前奔。
樹林位於湖邊,是一片茂密少人的樟樹林。
果然,月黑風高夜最合適殺人鬥毆什麼的了。當她靠近藏在一棵高大的樟樹上的時候,原本有七個同樣身穿黑衣的黑衣人在廝殺打鬥中已經有兩人被殺,剩餘幾個也身上掛了不少彩,當然了,除了為首武功最為高強的那個。
而被圍攻的人則是一身穿暗紫色勁裝的男子。男子不僅劍法凌厲,而且身形還極其鬼魅,快速變幻的動作讓其中的一個黑衣人防守不及,終於被斃命。
隨著第三個同夥被殺,為首使用彎月刀的黑衣人目露兇光,狠毒的目光像毒蛇吐信一樣看著暗紫衣男子。
忽然為首黑衣人在刀刃上快速一抹,然後暴起,將手中的那柄彎月刀帶著渾厚的內力直逼暗紫衣男子面門,男子此時正被兩名黑衣人糾纏,忽然聽見寒刀呼嘯破風而來,來不及躲閃,他仰起身體,就勢將纏在一起的黑衣人擋在身前,刀鋒劃過,黑衣同夥慘叫一聲,轟然倒下。月光下,死不瞑目的黑衣同夥的脖子上出現的血痕呈青黑色,而流出來的血竟然是烏黑的。
有劇毒?
男子冷冽凌厲地看向那為首的黑衣人,連自己的同伴的性命也絲毫不顧忌,可想而知對方是有多麼的狠毒無情。
見一擊不中,為首黑衣人又重新加入了三對一的打鬥,刀法比先前更加要猛烈,招招致命。
漸漸地,暗紫衣男子被三人圍攻得有些落於下風了。
一直藏在樟樹上的鬱玄妙明白如果此時再不出手,那男人怕是要不敵了。
從懷裡拿出一把牛毛針,閃著寒光的針尖顯示這必定是浸泡了藥液,運力射出,牛毛針彷如漫天梨花暴雨攻向那黑衣的三人。
很明顯,打鬥中的四人都不曾想到竟然此時會有人偷襲,難道是想坐收漁人之利?
為首黑衣人險險避過暗器,猛地看向樟樹方向,想要看清偷襲之輩是何人。而其他的兩個人則一時不察,也中了招數。
暗紫衣男子本來以為偷襲之人是對方的人,沒想到暗器偷襲的竟然只是對方的三人,看來是自己猜錯了。正是因為這一突如其來的援助,男子得到了一時的喘息,於是他使出了一招‘漫天飛花’,由劍氣凝聚而成的七道劍加上一道實劍,一共八道將三人逼得節節敗退。
為首黑衣人狠辣地左右看了兩人一眼,陰沉地說了一聲‘撤!’便立刻消失了。
剩下的二個黑衣同夥很快也跟著消失在樹林裡。
暗紫衣男子收回劍勢後並沒有立刻歸劍入鞘,而是凝神細聽,直到確認那三人並沒有去而復返才頹然單膝跪地,先前氣勢如虹的寶劍此刻被插入泥土,捂著腰腹間的創口,神情痛苦地緩緩倒地。
見狀,樟樹上的黑衣人來不及多想,立刻飛身下樹,來到男子身邊,而此時,男子已經倒下在地了。
藉著清冷的月光,鬱玄妙看到昏迷的暗紫衣男子劍眉斜飛入鬢,鼻樑挺拔,薄唇泛著烏青,隨意凌亂的黑髮掩蓋不住其桀驁不羈,瀟灑放蕩的氣質。她早就知道緊閉的眼瞼下那雙鷹眸是如何的銳利精明。
濃重的血腥味衝入鼻腔,鬱玄妙蹙起了眉頭,於是動手上下模了一下,摸到腰腹間,一股粘稠溼膩之意傳來。
上官華言?
他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竟然還被人截殺了?
鬱玄妙蹙起了眉頭。
為了防止劇毒過快侵入心脈,她出手快如閃電般在其身上的幾大穴位上點了幾下,然後才扶起昏迷不醒的上官華言往東邊方向離開。
雲香苑。
青梔託著腦袋瞌睡得頻頻點頭,旁邊燭臺上的蠟燭燃得只剩一點點了,燈芯幾乎都要被燭淚淹沒。
咿呀一聲,房門被輕聲開啟,一道夜風吹進,讓青梔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她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向門口,發現一穿夜行衣的人扶著一個被亂髮遮擋看不見面容的暗紫衣人進了房門,空氣中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道。
青梔大驚,她連忙上前,低聲急問,“姑娘,你受傷了?”
此時鬱玄妙才一把扯下黑麵巾,露出絕色的容貌,她呼吸有些急促地回道,“先別問,幫忙將人放床上再說。”
“好……”青梔連忙幫忙將那人小心地放在床上。
卸下肩上沉重壓力之後,鬱玄妙大力地呼吸了幾下,然後吩咐青梔,“你先去幫他將染了血汙的衣服換下來,那人中毒了,要儘快幫他解毒處理傷口。”
“那姑娘你呢,有沒有受傷了?”青梔更擔心的是她是否受傷了。
鬱玄妙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受傷,你趕緊先去打些水來,還有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發現。”如果讓人發現她帶了個受傷的男人回來,那真的是自找麻煩了,儘管那個人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青梔見自己姑娘確實沒有受傷才稍稍放心,於是,她謹慎地出了房門。
很快,青梔便打了一滿桶水回來,而鬱玄妙也剛好將夜行衣換了下來,換上一件玄色薄綢衣。
鬱玄妙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他那腰腹間的傷口,覺得十分扎眼。
本來鬱玄妙想讓青梔幫他換衣服的,但是青梔畢竟是個並未見過如此血淋淋傷口的小姑娘,看她那緊張得有些發抖的手,鬱玄妙不再為難她。
“你去把放在我床下木匣裡面那瓶金創藥和百草霜取來。”於是便吩咐她去取藥。
青梔立刻點了點頭。
對鬱玄妙來說,救人的時候從來沒有什麼男女有別,她手起刀落地用剪刀將其傷口處已經與衣物粘在一起的地方全部剪開,剪開以後將他的衣服全部解開,只剩一條褻褲。她燒紅了一把匕首,對著其傷口精狠切了下去。
剛取藥回來的青梔見狀,小心肝一陣發怵,她感覺自己有點毛骨悚然。
至於鬱玄妙,她的心思全部集中在上官華言的傷口之上,絲毫沒有留意到她。
青梔就這樣看著自己姑娘的額頭慢慢沁出了汗水,直到烏血全部被清理完畢,傷口流出鮮紅的血液才罷手。
“金創藥給我。”鬱玄妙頭也不抬地伸手問她要。
青梔遞給了她,她將黃玉瓶裡所剩的全部金創藥都倒在了傷口上面,許是傷口的刺痛,昏迷中的上官華言痛苦地呻吟出聲,但很快就又悄然無聲了。
“姑娘,這不是上官二公子嗎?他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青梔此時才敢開口低聲詢問。
“我在回來經過一樹林聽到有人打鬥,後來發現他被一群黑衣人圍截,他受傷昏迷,我便將他救了回來。”鬱玄妙將過程簡單地說了一遍。
“圍截?”青梔有些好奇地問。
她從來沒有聽過這些江湖中的打打殺殺之事,好奇之心更甚恐懼。
鬱玄妙接過她遞過來的溼布,用力地擦了一下額上的汗水和臉。將溼布遞迴給她,她才赤著腳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她又重新取了一隻茶盞將解毒的百草霜融在了裡面的水,然後走到床邊,扶起昏迷的上官華言。將他的頭擱在自己的肩上,她用手捏開他的牙關,然後用眼神示意青梔將解藥灌下去。
此舉如果放在平常,那是極為粗暴的舉動,青梔本來還有點猶豫,但是看到自家姑娘捏著那上官二公子的手勁,她覺得她這動作其實也算不上太粗暴,於是,也利利索索地將解藥一灌而下,甚是上道。
很好!
鬱玄妙很滿意。
“姑娘,你去梁府有沒有被發現了?”處理好傷患,又知道自家姑娘安然無恙地回來,青梔整個心都放鬆了下來,此時開始好奇地詢問其夜探梁府的細節。
今日早晨,自從自己從市集裡聽到梁家那訊息回來以後,自己姑娘便派了一個平日裡頗為聰慧靈敏的下人去打探訊息,可是下人回來報,說他詢問了多人也沒問出什麼類似的訊息,可見,必定是梁家禁止了這個訊息的外傳,所以她決定入夜親自去探一下。
不過,也正因如此,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伺候了那麼久的姑娘竟然是個會武之人,這個發現讓她震驚了一整晚。
看著眼前嘴角噙著笑意的美麗女子,青梔覺得自家姑娘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神秘。
“你覺得呢?”鬱玄妙不答反問。
“奴婢不知道。”青梔老實地搖搖頭。
聞言,鬱玄妙回過身輕點她鼻尖挑眉說道,“不知道就別問,懂不?”態度極為曖昧!
青梔被她這樣一挑眉輕點鼻尖,整個人都僵住了。
哆嗦,雞皮疙瘩同時襲上了她,她抖落身上的雞皮疙瘩,不敢再多一言。
見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樣,鬱玄妙笑得很愉悅。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調戲青梔,見到那小媳婦一般的模樣,她的心情就會莫名其妙地愉悅起來。
不過,想起粱晗那與之前所見截然不同的從容鎮靜的氣質以及他那雙幽黑如海的眼眸,鬱玄妙不知為何,有了不祥預感,她覺得她好像主動招惹了一些不該惹的麻煩啊!
唉,果然,好奇心害死貓!
而此時,遠在長安城的某府邸,華貴精緻的玉石屏風背後,模模糊糊投影著一個黑影,屏風下面跪著兩名青色衣衫的殺手,黑影開口,聲音蒼老嘶啞,如同七八十的老叟一般,“事情辦妥了沒?”
“回主子,兀鷲已經昨日已經到達廬陵城了,今夜便動手!”其中一個青衣人恭敬回道。
“很好!吩咐下去手腳乾淨些,別讓人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是!”兩人齊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