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光好像貝多芬的樂譜，明明五線譜上每個音符音色都簡單清澈，可連線在一起演奏出的卻是，青春。
秦天被步入高中後的第一聲鬧鐘喊醒，睜開眼，仍然睡意沉沉，起身，關鬧鐘，穿校服，刷牙，洗臉，吃早飯一氣呵成。背上書包出門。
九月的清晨，城市似乎褪去了酷暑的喧囂，霧朦朦的，飄著輕盈的氣息。
“老爸，開快點，別遲到了。”秦天看了眼時間，6.30。
“我走了，拜拜。”關上車門，背上書包，站在英才學校校門前，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確實是高中生了。相比昨日的初來乍到，此刻秦天心裡更多的是從容。
到教室，班主任餘老師已經坐在講臺上了。
她是個中年女士，兒子在英才學校初中部讀初二，她乍一看起來就很兇，仔細看，嗯還不如乍一看，更兇......昨天初次見面就給了高一3班一個下馬威，期間不自覺的愛提起她兒子......
秦天開啟書包，拿出課本準備早讀，望著書包深處愣了一下下，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了乾燥盒，開啟，戴上了耳朵。男孩整個動作挺快的很流暢，可是他心裡卻是擰巴了很久。“嘟嘟嘟”隨著耳裡助聽器開機聲，整個教室好像都嘈雜起來。同學們都很認真，攢著勁揹著單詞。
下課鈴響，早讀結束。秦天剛合上了課本，鄰座女孩看過來：
“你，耳朵上是助聽器嘛？”
“嗯嗯對的，我我聽力不太好。”秦天笑著回答，臉上兩個小小的酒窩。
“奧奧。”女孩也笑，恰巧朝陽初起，溫暖橫生。
青春的所有相遇，不論是轟轟烈烈，又或是平平淡淡，好像總是從兩抹微笑開啟。
在氣氛微妙的尷尬中，女孩終於想起了自我介紹：
“我叫餘舒婷，和咱老班一個姓。”女孩拿起了已經開好名字的練習本，舉到男孩眼前：
“餘舒婷。”
“我叫秦天。”男孩笑，露出一整排的牙齒。
“晴天？名字好不錯奧！”
“我喜歡晴天。”女孩壞笑。
“啊？”男孩呆滯住。
“我說我喜歡晴天不喜歡下雨天啦。”女孩咧著嘴，眼睛裡明亮，透著清澈。說完，女孩笑著起身走開。留著秦天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傻笑。
男孩還聽到：這個男生，聽力不好居然也考進英才，腦子真聰明，就是說起話來怎麼呆呆的，傻的可愛哈哈哈。
秦天看著黑板只是笑，他好像第一次感覺到這麼想說話，這麼想把喜悅分享出去的感覺。看著邊上空蕩蕩的椅子，男孩心裡怎麼就是忍不住地想女孩趕快回來。
一會，餘舒婷和另個女生聊著笑著進了教室，秦天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餘舒婷回到座位上看向了秦天，秦天瞥頭：
“額你去幹嘛的啊？”
餘舒婷爽朗地笑：“幹嘛啊哈哈，去上廁所也要和你彙報啊。”
“啊哈哈哈不用不用，你去就好，不用我旨意。”秦天也樂呵呵地順著女孩玩笑講。
“哈哈哈你笑死我，行行行遵旨遵旨。”女孩大笑，眼睛彎成月牙樣子，很是好看。
舒爽的笑聲隨著上課鈴響起，戛然而止，男孩女孩眼神自覺看向黑板，臉上還沒淡去的笑意慢慢藏進心裡。
課表第二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姓王，是個很慈祥和善的中年男人，說話帶有點口音，談吐幽默風趣，極其愛和學生互動。
王老師和三班初次見面的緣故，還不認識學生，便看著名單表，隨意喊學生回答問題。喊到秦天，秦天愣愣地站起。
“你叫秦天嗷嗷，很好記地名字。欸，你耳朵上什麼？”
秦天本就很緊張，又被問起軟處，思緒很是混亂，全身甚至開始微微發熱，眼神有些呆滯，不知所措地有些懵，愣著糾結該怎麼解釋。
“老師，他聽力不太好，戴的助聽器。”餘舒婷見秦天愣住，回答道。
“嗷嗷，秦天同學那你聽得清我和你講話嘛？”
“嗯嗯。老師我只是有點緊張。”
“沒事沒事。那你先坐下吧。餘舒婷，來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秦天擠出一絲笑坐下，由於緊張，耳朵發熱通紅，心裡沉重，他瞥向女孩，女孩站得筆直，像在發光，那一瞬秦天的世界裡不知為何聽不見一點聲音。他低著頭，空洞地看著課本。
數學課之後，全班都認識了秦天，本身好記的名字，加上顯著的特徵，很難不被記住。
幽默風趣的數學課上完全部都開開心心樂樂呵呵，也好像只有一個人不開心。
最讓人難受的，數學課之後，餘舒婷下課就沒和秦天講話，只是秦天一個人。課間為了不讓自己被看著坐在座位上陷入尷尬的境地，秦天裝裝樣子，低著頭趴著睡覺，明明沒有一絲睏意，腦子裡亂糟糟的，心裡麻麻的。
11.45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了。同學們紛紛起身，拿上飯卡，兩兩結伴地走去食堂吃飯，只有秦天愣愣地，先不慌不忙地摘下助聽器，再是起身，一個人走在群體都最後頭。今天陽光還挺不錯，夏天的最後個尾巴，好多女生手裡拿了遮陽傘，走出教學樓時撐開，有的沒帶傘的女孩嬌羞地竄到傘下，透著背影好像都能看到她們彼此臉上的笑臉，好像一把傘撐開了女孩們的友誼。
突然秦天肩膀被拍了一下。
“嗨，秦天！”很熟悉的燦爛笑臉，感覺好像在哪見過，但又喊不出名字。
秦天回應一個笑。
“你初中是不是英才的，你好像是五班的對吧？”
“對的，我好像也見過你，你三班的嘛？”
“對的。”
“你叫什麼？”
“白笑宇。白色白，微笑的笑，宇宙的宇。”
“奧，白笑宇。”
食堂餐桌今年剛剛換新，奶白色的桌面，倒增添幾分食慾。餐盤還是初中以往的樣子，不鏽鋼的鏡面糊糊的，還映著臉的輪廓。
兩個男生對面坐著，好像還尚未從初識的尷尬中緩解出來，目光對視上的一瞬間又馬上低下頭去吃飯。彷彿只要我不看他尷尬的就是別人。秦天心裡挺是開心，想起昨天一個人吃飯，自己餐桌邊空落落的，別人餐桌上談笑風生，感覺自己一直是格格不入。今天算是不一樣了，哪怕只是對面坐著不說話，有些尷尬，但兩個人的尷尬總好過一個人的孤單。
“你中考考了多少分哇？”秦天開口問道，糾結了小半天的話題。
“六百六。你呢？”白笑宇說話總是自然的掛著微笑。
“哇沒你高啊，我考了652，剛剛過英才分數線。”
“挺好的啦，差不了多少，我這分數也沒分進重點班。”
“重點班好像有不少關係戶，給學校領導好處了，分進去的，普通班挺好的，”
“對的，靠，之前初中和我一個班的錢周悅，你認識嘛，就是靠關係進的好像，她才考了六百四十多。”
“我靠，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六百四十多就重點班啊！”
“對的，她爹媽關係硬，家裡賊有錢。”
“我們初中好多有錢的，基本上都去英才國際部了，中考就差不多走個流程。”
“對的。欸，我感覺你聽力很正常哇。”白笑宇眼神明亮，嘴角輕輕上揚，臉龐清澈乾淨。
“面對面的交流其實沒什麼問題的，就是怎麼說，環境嘈雜的話，或者離得比較遠的話，可能就聽不清楚了。”
“這樣啊，我反正感覺你聽力挺好的，你之前怎麼發現聽力不好啊？”
秦天臉上淡淡地褪去了些許笑意，但這次好像並不是排斥的緣故，只是秦天眼前的這個男孩真誠溫暖，讓他慢慢收斂起自己的武裝色。過往稀稀落落，他第一次挺樂意地，娓娓道來。
故事的從前，小男孩小小的一隻，排隊排頭一個，座位坐第一排，個子矮是其一原因，主要是因為調皮又搗蛋。老師覺得人排在前面那肯定會有所收斂，確實有收斂。等老師不在前面的時候，小男孩性子裡就又開始蠢蠢欲動，忍不住的，會在自習課講話。
那時候還是一二年級，小男孩陽光活潑，嘰嘰喳喳的，很喜歡笑，笑得純真美好。
故事後來，升到三四年級，好幾門主課的任課老師會習慣在自習課到教室批改作業，批改過程中發現的疑問，就會當堂喊學生過來簡單講解問題，學生也方便及時訂正，就那時，老師喊到秦天的名字，好像班裡沒這個人一樣，甚至有時喊三四遍都沒人搭理。好幾次都是同桌聽到了，拍拍小男孩。
在之後，小男孩被父母帶去了醫院檢查，出結果的那天，男孩懵懵的，好像也沒聽到什麼結果，但他看到媽媽始終沒有放下憂慮的臉，他察覺到爸爸的一言不發，他好像都懂了。回家的路上，車裡很寂靜，車窗外還在下雨，風呼呼地吹著窗上的雨珠不停地往後跑，最後好像滑落到男孩心裡。男孩沒哭，只是心裡偷偷地嗚咽。
“我那時候心裡就一直想一直想，我以後是不是就是聽不見聲音地小孩了。”
秦天緩緩抬頭，白笑宇面色有些凝重，他嘴有些許抽動，好像不知如何安慰，想開口又不知說些什麼。
“沒事沒事哥們。你現在聽力真還可以。”
“而且你還考入了市重點高中。真的很牛逼了。”
秦天笑，笑得像從前一樣純真美好。
“吃完沒，走吧！”
午休鈴聲響起，整個教室已然沉浸在慵懶的氣息中。秦天還不困，趴在桌上靜靜發呆，看著眼前黑板，白色的粉筆字還沒褪去。回想起午飯時的閒聊，心裡是少有的放鬆舒緩。白笑宇，真誠陽光的男孩子，算是第一個好朋友吧。
其實，秦天閒聊時用了讀聲術，他沒有很刻意，好像下意識的，就用在了這個笑容燦爛的男孩子身上。
這個男孩子心裡的聲音很靜，很淡，相比從嘴中發出的爽朗聲音，倒也有點反差。秦天讀得有點吃力，但還是懂了。
原來，陽光開朗，只是表面。
秦天好奇起這個男孩子，他有點像自己，真好奇白笑宇的故事啊，秦天希望，白笑宇可以在以後娓娓道來，而不是秦天去刺探他內心世界。
下意識讀聲可不是個好習慣啊，秦天心裡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