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晚上八點，南城·恩華大酒店。

南城商會包了酒店一整層宴會廳來舉辦一場年末聚會，南城有頭有臉的商界大佬都被邀請在列。

此時，房頂的巨大華麗的水晶燈將整個大廳照亮，猶如白晝一般。穿戴著名貴服飾的人們穿梭在大廳中央相互寒暄。

因為這場宴會的門檻極高，每年被邀請來參加的人變動都不是特別大。

這會，季新神色淡淡的坐在宴會廳角落的沙發上，白皙修長的手指上託著一個高腳杯，杯中的琥珀色液體隨著他動作在不斷晃動。

余光中，季新看到了幾個中年男人朝他這邊看了過來，沒過一會他們又轉頭湊在一起說著些什麼。

不用多想季新也大概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於是，他直接對上其中一人再次看來的視線，扯了扯嘴角然後淡漠的轉移了視線。

這種宴會無聊的要命：無聊的人！無聊的事！

季新剛打完一個哈欠，就迫不及待地睜著一雙含水的桃花眼，打算找一下他爸季源的身影，然後打個招呼就回去睡覺。

也就宴會剛開始的時候，老季帶著他在大廳中走了一圈，之後說有事就不見了蹤影。

季新感覺老季也在明晃晃的摸魚。

這時，宴會廳大門那邊傳來一陣喧譁聲，大概是有什麼重要人物出現了吧，就連站在大廳中央正聊得火熱的人都看了過去。

因為離得有點遠，再加上季新的眼睛剛流過淚，有些霧濛濛的看不太真切，只覺得那個人是真的高。

應該有185cm往上了吧，季新在心裡想著。

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抬起胳膊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這才抬眼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入眼就是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立於人群中間，他像是在與身旁的人交談著什麼，面上掛著溫和有禮的笑。

有人在他說話時，他也會很認真的回答或者含笑點頭。

那人在南城應該很有名，之前還在大廳中游刃有餘的人，此時卻有些拘謹的向那人打招呼。

季新突然間覺得這一幕挺有趣的。於是，他往沙發後靠了靠，託著腮看向此時已經走到大廳中央的英俊男人，不過那男人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刺眼。

他知道出現在這樣的宴會中人就沒有一個是心思單純的，大家的臉上都套上偽裝，明明平時在商場上鬥得你死我活，但宴會上卻能笑臉相迎。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個男人的紳士皮下是一副怎樣的嘴臉。

宴會廳中央有人往旁邊讓了讓，季新終於看見了男人的穿著。

一身筆挺貼合的黑色三件套西裝，一件熨帖得體白色襯衫一絲不苟被黑色領帶束縛住，一個銀色的領帶夾板正地別在襯衫的第二顆上，他左邊胳膊上還有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那麼一看，那男人的表情與穿著有著強烈的反差感，但又不那麼違和。

“坐有坐相，大庭廣眾之下像什麼樣子，趕緊站起來。”

季新的視線突然被眼前身影攔住，緊接著頭頂上傳來他爸季源微怒的聲音。

他並不想理會，依舊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只是目光依舊直視前方。

老季的肚子好像比上一次見面又圓潤一些！

季源見季新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就一陣來氣，但這種場合他又不能發作只能硬生生將那股氣給憋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上一次你提前跑走我就不說了，你明年就畢業了，趁著這次機會多跟這些長輩們熟悉熟悉，沒準以後還會合作。而且這一次還是你奶奶下的命令，我知道你不願意來，但你不能辜負你奶奶這份心不是。”

參加宴會的基本都是老一輩，季新與他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他感覺自己像即將出欄的豬崽子被老季介紹給眾人，那些人表面說著恭維的話，在看不見的角落又在背後說三道四，虛偽極了，所以上次他中途就走了。

聽見老季提到奶奶，季新神色鬆動了些，也不等季源再次催促就站起身，將手裡的酒杯放在一旁的桌上，跟著季源慢慢往大廳中央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拉近，季新終於看清了那男人的臉，樣貌生的極好，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纖薄紅潤的唇上掛著是一抹溫潤儒雅的笑容。

男人原本正跟身邊人說著話，看見有人向他走近就抬眼看了過來。

季新正好跟那人的視線對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在男人眼裡像是見到了萬千星辰，但在他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好奇怪！

“溫總，好久不見，上次香山的那個專案真是多謝貴公司高抬貴手。”季源見溫辭看了過來就走了上去笑著說道。

季新敢肯定老季說這話是帶著炫耀的心思。

“季總太客氣了，也是季總的公司實力強。”溫辭神色不變，依舊是一副笑的溫和的模樣，他的視線往季源身後看了一眼，詢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大兒子季新，之前一直在國外，這不快畢業了就帶來給各位長輩看看，順便也認認臉。"季源笑著解釋道。

“你好，溫辭。”聲音很有磁性，很悅耳。

季新看著面前那隻伸過來的寬大手掌，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伸出自己的手握了上去，對著溫辭笑了笑。

“你好，我是季新。”季新說道。

"你好，"溫辭笑著打了個招呼，鬆開手交握的手後，問道，“是要大學畢業嗎？看著還挺小。”

季源看了一眼旁邊沒準備回答的季新，笑嘆道，“碩士畢業，都24了。”

“虎父無犬子，他畢業後了，季總以後就不用那麼操勞了。”溫辭嘴角微不可察的往上勾起。

“哈哈，那就借溫總吉言了。”見兒子被誇，季源還是很得意的，臉上的笑容倒是也真誠了幾分。

之後，兩人又開始談論經濟情況和行情。

季新無心聽他們寒喧，但他的眼睛卻有意無意在溫辭身上打量著。

他發現溫辭身上的是D家的定製西裝，雖然看著是黑色的面料但裡面雜糅了暗紋，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就在這時，季新就聽見溫辭有些歉意地說道："抱歉，我來了個電話，以後有時間一定請季總和貴公子一起吃個飯。"

季源聞言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好說好說。"

季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溫辭轉身的時視線在他臉上一掃過了，只是等他看上去的時候就只見到了溫辭離開的背影，步伐沉穩，像是在秀場的模特，最後那道身影消失在宴會廳旁邊的隱形門裡。

“不錯，”季源看著溫辭離去的背影，他止不住的點點頭，“挺沉的住氣。”

季新看著已經合上的隱形門，眸子閃了閃，轉頭看向老季問道：“……他多大了？”

季源不明白季新問溫辭年齡做什麼，但他還是思索了一陣，說道：“好像是30出頭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季新嘴角上揚，用餘光有掃了一眼溫辭離開的那扇門，然後，他攬過老季的肩膀用下巴示意老季往一旁看去，“那邊周伯父好像在找你有事。”

季源順著季新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好友正跟他做著手勢讓他過去，他朝那邊點點頭，對著季新囑咐道：“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先去跟你周伯伯打個招呼，等會你跟我一起回去。”

季新把攬著季源肩的手鬆開，勾唇笑了笑，擺擺手表示您隨意。

季源對季新的態度很不滿罵了一句，“臭小子！別亂跑。”說完才往一邊走去。

見老季走遠，季新回頭看了一眼之前坐的沙發，發現上面已經坐了人，他思忖片刻，無視周圍人的目光向著溫辭離開的方向走去。

當季新推開門時，一抬頭就發現溫辭正靠在窗戶邊抽著煙。

12月份的南城已經很冷了，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冷的他打了個哆嗦，但他視線一直盯著溫辭。

看著溫辭原本被打理得有型的頭髮此時已經被風吹的垂了下來，正好半遮著那雙黑色的眸子，讓人看不清裡面的神色。

溫辭聽見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見季新穿的單薄，伸手將半開的窗戶關了起來，唇邊的煙也拿了下來，然後走到一邊的垃圾桶將煙掐滅丟了進去。

“你找我有事嗎？”溫辭眼含笑意的問道。

季新抱歉的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我是想找洗手間來著，沒想到……沒打擾到你吧？”

溫辭聲音依舊溫和，“沒事，我帶你去。這層樓的洗手間有些隱蔽，第一次來確實不容易找到。”

"太麻煩你了，我還是找服務員吧。"季新面上帶著一絲尷尬，婉言拒絕了。

"沒事，你跟我來。"溫辭說道。他話語中帶著一絲強勢，聽的季新眼眼亮了一瞬，眉梢微挑，嘴上卻拘謹地說道："謝謝。"

酒店裝飾得很豪華，所到之處的地面上都鋪了紅色的地毯，行走在上面腳步聲幾乎聽不到。

走廊上還掛著油畫，配色很大膽，用筆的走勢很利落，看樣子是出自名家之手。

微黃的燈光照在溫辭的身上顯得他高大的出奇，看著他的身影完全能將自己籠罩住，季新不禁出聲問道：“你有多高？”

溫辭似乎是沒想到季新會開口，腳步頓了一下才說道：“192，你呢？”

聽見這話，季新突然有被打擊到，他想著自己一米八都沒上的身高，最終還是倔強地說道：“180！”

雖然水分很大，但是無論如何這是作為男人最後的尊嚴。

話音落下，他好像就聽見前面那人似乎笑了一聲，他說道：“你不信？”

溫辭停住腳步往旁邊側了下身體給季新讓路，“我信，衛生間到了，你進去吧。”

聲音平和有力，確實不像是裝的。

季新的視線掃了一下溫辭的面上，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他像是鬆了口氣般朝著溫辭笑了笑，“行吧，謝謝你帶我來。”隨後走進了衛生間。

季新上完廁所洗手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又是那個國外的號碼。

他皺著眉直接給拒絕了，但那頭的人像是不死心又打了過來，就這麼往復了幾次，季新沒了耐性，將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個男聲。

“季，我那天喝多了，原諒我吧。”

電話裡的男人是季新的同學，兩人跟著同一個導師。以前也去過一兩次採風，那男人看著挺開朗紳士的，所以兩人算是比較熟。

只是上個月導師組織了一場聚會，那人藉著酒勁就對他進行強吻，當然他也不是吃素的就將那人打了一頓，沒想到還敢打電話來。

“滾吧你！”季新冷冷的罵了一句，沒等那邊回話直接把電話掛了。

過了好一會，他把手洗乾淨走了出去，一抬頭就看見溫辭靠在衛生間不遠處的牆上，像在等著他。

季新掩飾好眼底的情緒，快步走到溫辭面前笑著問道：“你在等我嗎？”語氣中帶著好奇。

溫辭神色溫和，語氣中帶著笑意，說道：“我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季新笑了。

“我能加你微信嗎？我覺得你人很好。”季新也沒等溫辭是拒絕還是同意，有些不要臉的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調出二維碼伸到溫辭面前。

溫辭看著面前手機沉默一瞬，最後像是有些無奈似的摸出自己的手機將季新加上了。

季新低頭看了一眼溫辭的頭像，是一個全黑的頭像。

他心下一動，手指在螢幕上點了一下，給溫辭的聊天窗發了一個表情包過去，發完後他特地看向溫辭，卻發現溫辭正看著他。

他先愣了一瞬，旋即唇邊露出一抹乾淨明媚的笑容。

"我……"溫辭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季新的手機鈴聲打斷。季新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看向自己的手機，是他爸打來的。

他走到旁邊接完電話，然後就跟溫辭解釋道：“我爸說要回去了，在樓下大廳等我。”

溫辭沉默了一瞬，淡淡地說道：“好。”

季新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呀？”

溫辭道：“沒什麼。”

二人沿著之前來的方向返回，只是還沒走到接近大廳那道門時，就轉了個彎沿著另一條路去了電梯口。

剛走出電梯，溫辭的秘書走了過來，然後在溫辭耳邊說了句什麼。

季源到一邊接完司機的電話，轉頭就看見季新跟溫辭一起從電梯裡走出來。他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原本帶季新來的目的就是跟這些人熟悉，這麼一想，他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溫辭無視一旁秘書有些焦急的神色，禮貌的笑著對季家父子說道：“我這邊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快去吧。”季源笑著點點頭，順手還抓住了季新的胳膊。

溫辭臨走前特地看了季新一眼，然後轉身帶著秘書往酒店大門外走了出去。

季新意味深長地盯著溫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們怎麼一起下來了？”季源拉著季新的胳膊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這會北風透過大開的門吹了進來，即使酒店暖氣開得很足，但季新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襯衫被吹得全身發著抖。

原本他白皙的臉被凍得更慘白，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下去，一副瘦弱病美人的模樣。

季源見狀，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季新身上，有些不悅地說道：“要風度不要溫度，穿這麼點。”

季新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有些無奈：“老季你講點理，我一下飛機就被帶來了這裡，我行李還都沒來得及拆。”

季源看著面色蒼白的兒子，他將嘴裡的話嚥了下去沒再說什麼。

又等了幾分鐘，司機的電話終於打來了，父子二人上了車。

不過，季新一上車就跟司機說了要回自己那套公寓，惹得季源怒視著他好一會，實在拗不過也就隨他去了。

季源知道季新不願意回去住的原因，所以也不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