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犯錯與補救

榮安堂書房，老爺子一身素色衣袍，端坐在書桌後，桌上擺著筆墨，旁邊宣紙上寫著一詩一詞，正是曹墨知在明月樓唸誦的兩首。

不久後，曹墨知期期艾艾的進來，身上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看著祖父有些嚴肅的表情，她呲出一口大白牙，“爺爺安好。”

曹柏青淡淡嗯了一聲，然後從桌底抽出家法，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理”字。

“你可知錯？”

“......”

這是什麼鬼問題，曹墨知感覺怎麼答都不太對，答知錯吧，既然知道卻還犯，若答不知錯，哦吼吼，嬌嫩的小手怕是不想要了。

她苦下臉，“爺爺，我就是閒著無聊，何至於此啊，怎的將家法都請出來了，快收起來，這東西打在手上怪疼的，孫女知錯。”

“那就說說，錯在何處。”

“孫女錯在不該偷跑出去。”

曹柏青撫了下鬍鬚，看她一眼，淡淡道：“再想。”

“......”

曹墨知擰住眉，試探道：“我不該去明月樓？”

“再想。”

這下好了，她下意識開始回憶最近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好像都不對，自己這幾天一直情緒不佳，在繡樓睡覺來著，也沒什麼比偷跑去花樓更越軌的事情了。

“還請爺爺明示。”

曹柏青哼了一聲，將手邊的紙張推出去，“這詞是你作的？”

曹墨知伸脖子看一眼，頓時知道錯在哪裡了，這詞一眼看下來，好像家裡對她不好一樣。

“爺爺誤會了，這不是我作的，是李清照作的，我在家裡跟公主似的，哪兒會有這種愁腸，再說以我的閱歷，怎麼可能寫出這種詞。”

曹柏青聞言內心鬆了一口氣，不是哪裡虧待了孫女就好，“那這位才女現在何處？年齡幾何？家裡幾口人？”

“......”

曹墨知訕訕一笑，想了想，開口道：“其實這是我夢裡的人，爺爺，以前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是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文風鼎盛，有數不盡的文人墨客和膾炙詩篇，這就是其中之一。”

頓了頓，她繼續道：“而且我寫這詞完全是為了應我那首曲子，所以重點是曲子，這詞並沒有其他意思。”

曹柏青沉默片刻，忍不住皺眉，也沒說信與不信，“就算你所言屬實，那你可知這詞若是被你舅母看到，她會怎麼想？會不會傷心？”

曹墨知默然，舅媽一心一意撲在她身上，結果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可想而知她會有多失望。

光是想想她都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像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墨知知錯，這事是孫女莽撞了，我會補救。”

曹柏青這才滿意點頭，將家法遞過去，“自己打手板三下，去見你舅母吧。”

曹墨知恭敬接過，然後照著自己的手來了幾下，一般自己打自己疼痛會減弱，卻容易讓人記憶深刻，她決定以後再也不寫傷春悲秋的詩詞了。

一路來到西大院，舅媽正拉著妹妹說些什麼，曹墨知一看頓覺不妙，若是曹紫瑤嘴上沒把門把那首詞說出來還得了！

“舅媽，你和妹妹聊什麼呢？”

屋內兩人貌似都被嚇了一跳，張彤萱有些心虛的站起來，“這孩子，喊這麼大聲作甚，快進來，剛好你的采衣做好了，去裡屋試試，看合不合身。”

采衣就是她及笄要穿的衣服，曹墨知望著兩人表情狐疑，看樣子舅媽對外面的事還矇在鼓裡，不過她們既然不是聊外面的事，那在聊什麼？神神秘秘的。

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得打個預防針，“這事不急，舅媽，若是最近你聽到李清照啊詩詞啊之類的，可千萬別胡思亂想。”

張彤萱有些摸不著頭腦，“乖女你在說什麼？舅媽又不認識什麼李清照，能胡思亂想些什麼？”

“嗯...總之這人太有才，比我還厲害，所以我不是很喜歡，舅媽無視就好。”

曹紫瑤在一旁看著姐姐作妖，表情一言難盡。

“好好好，乖女不喜歡，那舅媽也不喜歡。”張彤萱一臉開懷。

曹墨知看著她眼角的細微皺紋，抿抿唇，“我想給舅媽寫詩。”

張彤萱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後便喜笑顏開，“嗯，只要是我乖女寫的，我都喜歡，夏竹，去將筆墨紙硯拿過來。”

“是，夫人。”

隨後舅媽便拉著她坐下，桌上放著一堆畫像，起初她還以為又是那些男子的畫像，結果看幾眼才發現，上面畫的都是美人。

曹墨知眼睛微亮，難道舅媽覺得已經沒有男子能配得上自己，打算拓展範圍了嗎？她可以的。

“這是......”

張彤萱心裡咯噔一下，急忙叫冬雪過來收起來，“嗯...你二哥也老大不小了，我隨便看看。”

曹墨知有些無語，“舅媽，二哥不是已經定了親事嗎？嫂子還是謝家嫡女，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嗯，乖女說得有理，以後都不拿出來了。”

“哦......那可真可惜......”

張彤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這些畫像本來是為了試探曹紫瑤的偏好才拿出來的，但這傻丫頭根本就沒這方面的意識，還神神秘秘要告訴她一個秘密，搞得她都緊張少許，被乖女嚇了一跳。

好在這時夏竹回來了，將桌子清空，張彤萱為乖女鋪好紙張，臉上帶著期待之色，一旁摳手指的曹紫瑤自告奮勇磨墨，將夏竹擠到一邊。

曹墨知停頓一下，沾墨落筆，很快傳來筆尖與紙張的摩挲聲。

眾人都安靜看著，曹紫瑤皺起小臉，“姐姐這字風采依舊，醜的別具一格獨領風騷，平白玷汙好詩。”

張彤萱沒好氣拍了她一下，“閉嘴，這是你姐姐寫給我的，有你什麼事。”

“哼，二孃就是偏心姐姐。”

“這是自然，你有你孃親疼，你姐姐有什麼？靠你那個不願回家的小姑？”

“......我倒是有些想念小姑了，小姑走後都沒人帶我玩兒。”

“你姐姐及笄的時候她肯定會回來的，不回來二孃親自去湖心亭給你們綁回來。”

“嘻嘻，二孃威武。”

曹墨知聽著耳邊的話語笑了笑，安心寫字，她寫了兩首，一首寫美人，一首寫母親，寫美人的她選了李白的清平調其二，舅媽身份雖然比不上貴妃，但身為世家嫡女，如今又是世族管家夫人，能當貴妃的女子嫁人前的身份還真不一定比她高。

至於其一，太過王炸，舅媽已是人婦，還是低調一點好，嗯...雖然其二也低調不到哪裡去，但她知道的美人詩就那麼幾首，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況且裡面的典故也不知能不能在這個世界找到，雖是架空時代，但四書五經沒變，想來延伸出的東西也差不多。

至於母親詩，能選擇的不多，她寫的是慈禧的贈母親的詩，很直白，也很好懂。

她不喜歡慈禧，這人腦子有疾，敢同時八線開戰，將戰爭當做兒戲，蠢的可恨，但這詩卻不能說不好，可憐天下父母心更是被廣為流傳。

此時身後兩人已經寂靜無聲，震驚地瞪大眼眸。

張彤萱驚喜到無以復加，舌頭都忍不住打結，“乖，乖女，這...這是寫給我的？不對，我家乖女還會作詩，哈哈哈，我看以後誰還敢說我閨女不學無術辱沒聖賢，他們不辱沒聖賢，有本事也寫這樣的詩出來。”

說著說著，她眼眶逐漸溼潤，嘴裡喃喃：“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寫得真好。”

曹紫瑤倒是不能感受後一首，抓著那首清平調反覆誦讀，“一枝穠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二孃啊，你要流芳百世啦，皇后都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