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這時候算是高雅場所,身世悲慘的女子多以賣笑為生,雖是賤籍,但卻和肉慾之類扯不上關係,至少明面上如此。

是故書生們相約青樓吟詩作對,與佳人紅袖添香,多是一件附庸風雅之事。

不過女子來青樓倒是少見,還是高門貴女,一來還來倆,饒是花媽媽見多識廣,也被雷得不輕,急忙將兩人帶去房間。

這要是傳出不好的流言,把她再賣一次都消不了曹家怒火。

曹紫瑤見她想歪了,淡淡哼了一聲,“別誤會,我是來找我二哥的,讓他趕緊過來一趟,說完事我就走。”

花媽媽猶豫,“這...曹公子正與其他幾位公子聚會,我也不好打擾。”

曹紫瑤默默掏出一張銀票。

“哎呦呦,曹小姐真是客氣,我這就差人上去知會一聲,啊不,老身親自去,呵呵......”

花媽媽風韻猶存的臉變得很快,眼睛貌似都亮了幾分,曹墨知下意識緊了緊荷包,此地怕是會擋了自己財運。

不過區區大凶之兆,以她的底氣,倒也不是很放在眼裡。

樓上雅間內,悠揚絲竹環繞,曹溪跟一眾狐朋狗友推杯換盞,氣氛好不熱鬧,花媽媽托里面作陪的姑娘給他說一聲,然後在外面摸著銀票傻樂。

樓梯口上來一位身著紅裙的高挑婦人,看到她後提著裙襬過來,“歡歡,什麼事情這麼高興,看我新做的裙子,好看嗎?”

花媽媽神色霎時一冷,斜眼睨著來人,“你不好好管著自己樓裡的生意,來我這裡作甚?大冬天穿裙子,冷不死你。”

來人是醉春樓掌櫃,年輕時跟花媽媽爭花魁,老來又跟她搶生意,關鍵她還搶不過,醉春樓是金陵有名的銷金窟,生意都做到京城了,明月樓依舊不溫不火,所以她每次看到這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樓裡其他人又不是吃乾飯的,我閒得慌,過來看看。”

花媽媽秀帕攪成一團,胸口起伏,這人是在說她還需要親自招待客人,能力不行嗎?

“徐妙依!你是專門來找事的?有事說事,沒事趕緊滾,我這裡不歡迎你。”

徐妙依眨眨眼睛,伸手摟住她的胳膊,“怎麼突然這麼大火氣?我認錯,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真是想來看看你。”

花媽媽掙扎幾下,結果越陷越深,有些羞惱,“你...你放開我......”

“不放。”

“你......”

曹溪適時出來,打斷爭執的二人,“咦,徐媽媽也在啊。”

“呵呵,曹公子可是好久沒去我樓裡坐坐了,樓裡的姑娘們可是想念得緊。”

“哦?那我下次一定去看看,今日有事,就不去了。”

“好,那我便恭候曹公子大駕了。”

花媽媽:“......”

她摳摳手指有些莫名委屈,這人果然是來跟自己搶人的,而且去哪兒都是客人的自由,她想阻止都不行,還得賠著笑,越想越糟心,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伸手狠狠在死對頭腰間擰了一把,她扯出笑,招呼曹溪下樓,“呵呵,我樓裡的姑娘也很喜歡曹公子,曹公子可不能顧此失彼,來,我帶曹公子下去。”

“嗯嗯,雨露均霑,雨露均霑......”

身後徐妙依看著花媽媽的背影幽幽嘆息,一身火紅裙子在這樓中居然顯出幾分孤寂。

......

曹墨知點個姑娘的願望是落空了,不過蘇煙姑娘還是有必要見見的,所以在曹紫瑤嚴厲譴責曹溪一大早就往花樓跑,見不到人時,她也跟著批判幾句,隨後便讓花媽媽帶她上樓,順便感謝上次的事。

其實送禮的話,還是送銀子最能讓人開心,所以她掏出銀票,遞到花媽媽手中。

“上次落水的事,多虧了媽媽出手相助,一直沒來得及道謝,這些錢花媽媽收下,為樓裡的姑娘們添幾件禦寒的衣物。”

花媽媽眼睛都變成了銀票的形狀,臉上更是笑開了花,“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都是煙兒照顧的你,曹姑娘以後可以常來,我家煙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很會照顧人,保證將曹姑娘伺候地樂不思蜀。”

“......”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路過二樓,曹墨知被一襲紅裙吸引,冷豔高挑,年紀大了些,對她的殺傷力也大了些,她看向旁邊的花媽媽,“這位姑娘是......”

花媽媽臉色不爽,忍了忍,沒忍住,“一個賤人,曹姑娘不必搭理她。”

“......”

能把八面玲瓏的花媽媽氣成這樣,想必身份不簡單。

徐妙依嫋嫋娜娜的走過來,打量曹墨知幾眼,敵意消退,“小女子徐妙依,醉春樓掌櫃,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可曾婚配?”

“......”

曹墨知開始懷疑,是不是年長些的長輩都喜歡問這種問題?

花媽媽上前攔在兩人中間,徐妙依看曹墨知的眼神讓她心裡不太舒服,所以隔絕開她的視線,“這麼大年紀還小女子,也不害臊,你怎麼還沒走?我警告你,這是貴客,你得罪不起,別惹禍上身。”

“好嘛,我不問就是,你什麼時候能忙完?也過來陪陪我嘛,我付銀子的。”

“你...你等著,我帶曹姑娘去看望煙兒,很快就來。”

“好。”徐妙依彎起眉眼,“曹姑娘,下次見。”

“......”

曹墨知衝她點點頭,又看看跟小白花似的花媽媽,姬達瘋狂顫動,所謂旁觀者清,看徐妙依的段位,這倆人之間恐怕很快就會變得不是那麼純潔。

這人看花媽媽的眼神都快能溺死人了,花媽媽還一無所覺,也不知這些年是怎麼當花樓掌櫃的,怕不是要被吃幹抹淨還得替人家數錢。

不過這些和她關係不是很大,她不是八卦的人。

“花媽媽是怎麼和徐媽媽認識的?”

花媽媽聞言回憶了下,有些憤憤然,“十五六歲就認識了,當初我也是這秦淮河邊有名的俏花魁,但這賤人在一場詩會突然出現,搶我名頭不說,還搶我喜歡的男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後來我盤下這座樓,結果她又來搶生意,總之不是個好人,曹姑娘以後別和她接近,以免被騙。”

曹墨知腦子裡瞬間有了一篇兩位花魁相愛相殺的桃色話本,若是寫出來絕對大賣,她看著尤自回憶的花媽媽,嘆息一聲。

“媽媽以後可得記得請我吃喜酒啊。”

真好啊,什麼都不用做,不用小心翼翼試探,也不用費心追求,身邊便有人悉心愛護著。

不像她,想喜歡個人都跟諜戰風雲似的,稍有風吹草動,對身邊人都是晴天霹靂。

她羨慕花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