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坨好字

沐浴過後，曹墨知被兩個丫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加上她恢復後氣質難免不同，哪怕沒有多餘的表情，往那隨意一站，也美的冒泡，冷峻仙子似的。

三千青絲梳成簡單飛雲髻，行走間頭頂的花鳥簪跟著步伐輕輕晃動，更顯仙氣，灼灼生輝。

冬雪眼底滿是驚豔，小嬋捧著小臉犯花痴。

“小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呢。”

曹墨知對自己的容貌自然也是滿意的，不過不好表現出來。

這明珠生暈，美玉熒光的小模樣，正好讓她勾搭未出閨閣的無知少女。

套上紅色牡丹斗篷，曹墨知便和冬雪二人出了小院去請安，小嬋自是讓她安心休養。

一路七拐八拐穿過抄手遊廊來到西大院，再由二舅母帶著前往榮安堂。

到的時候又剛好在院門口遇到三舅母帶著么妹曹紫瑤過來，遠遠便打招呼。

眾人相攜進入，曹墨知被一左一右拉住手，免不了又是一頓誇，身後被忽略的曹紫瑤眼中散發出嫉妒的光芒，讓她如芒在背。

祖父聽到動靜，拄著拐從後堂出來，手裡還拿著卷書，應該是在晨讀。

眾人請過安，曹墨知餘光掃了遍大廳，沒見兩位舅舅，想來早就來見過，等不及又出去了。

畢竟男人不用花時間梳妝打扮。

“好了，都坐吧，墨知紫瑤來我這裡，考考你們學問。”

曹紫瑤聞言臉色一苦，上前撒嬌賣萌，曹柏青眯著眼睛摸摸鬍子，很是受用。

“好了好了，別搖了，再搖就要散架嘍......罷了，便隨你做首詩吧，韻腳合適就算你過。”

下人取來紙筆，曹紫瑤聞言高興起來，提筆就寫，當然，也不可能是現做的詩，既然爺爺已經放過她，說明拿之前寫的也可以，不然讓她現寫現做，那就不是放過她，而是在為難她了。

外面傳來鐘鳴，曹墨知知道這是要開飯的意思。

所謂鐘鳴鼎食之家，大抵如此。

兩位舅媽起身指揮下人忙活，她有些無聊，乾脆來到妹妹身後呆站下，順便看她寫了什麼。

曹柏青看著兩位孫女，樂呵呵一笑。

“秋去冬來日更寒，葉落梅開傲世間。飄絮一夜漫霜雪，時夜啼鳴天下白。”

寫完後曹紫瑤有些驕傲的昂起小腦袋，輕聲念出來求表揚：“爺爺，怎麼樣？”

“唔，欠缺打磨，勉強算你過了。”

曹紫瑤小臉耷拉下來，“爺爺怎麼這樣......”

曹家有家學，裡面學生多是曹家子弟，主脈支脈都有，還有地位較高的下人子女，願意去的都會讓其識字。

山長是曹柏青早年的學生，好像姓祝，叫做知書，她也不知是名還是字，只是聽祖父這麼叫過。

因為祝夫子性格不適合官場，所以辭官後，就被聘請到家裡給嫡系小輩們當老師，在曹墨知映象裡，大概是個不苟言笑比較嚴厲的形象。

學問是有的，但也擺脫不了文人死讀書那一套，教學能力有限。

儘管如此，教幾個小兒識字明理，倒也足夠，真想要有所進益，自然送去官學。

當然，這是對男孩兒而言，女孩兒們還是在家，也有女夫子，專門教些女訓女戒之類。

曹紫瑤地位高，從小又聰明，是學堂裡的小才女，很受夫子們的喜愛。

說起來，曹墨知對她還是服氣的，人家是真才女，她不呆也是個半吊子，九年義務教育的成果大抵都已經還了回去，真放到一條線上比較，她啥也不是。

從這首詩來看，寫的就是昨日大雪，很應景，就算不是當場做的，時間間隔也不會很長，能讓祖父認可，想來也不差。

“墨知，你也寫一首吧。”

？？？

屋內安靜下來，驚詫的不止曹墨知本人，佈菜的兩位舅媽也看向這邊，幾個小丫鬟甚至伸長脖子。

顯然是不明白老爺子的用意。

曹墨知會作詩嗎？

很明顯，她不會。

但是她會抄。

在學堂也不是沒有過被要求作詩的情況，小時候因為她本來就認字，課業拔尖，所以眾人就以為她學東西很快，如今想來，她在五六歲上幼兒園的年紀，也曾在學堂叱吒過。

但所謂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過了識字年紀，她也就泯然眾人了，甚至多有不如。

仔細想想，她還真被夫子逼著作過詩，也明白了對夫子的刻板印象出自何處。

夫子大概也曾有過用知識將她灌溉成正常人的夢想，就像那些大夫妄想用一身醫術治好她一樣。

最終二者都經歷了自己職業史上最大的滑鐵盧。

當然，她那次確實被逼出來了，寫了一句“此情無計可消除，厭煩直欲長面壁”表達自己的不滿，此句一出，夫子眼裡的光才完全被澆滅。

顫抖著鬍子仰天長嘆，搖搖晃晃走了。

曹墨知不確定夫子是否將她這兩句詩給傳頌了出去，但可以確定這些年，除了夫子以外，家裡沒人要求她作過詩，所以她同樣被祖父這句話搞得有些懵。

曹柏青不在意一笑，“怎麼都看著我？罷了，沒得讓你們覺得我欺負孫女，墨知啊，你就隨便寫吧，什麼都行，爺爺想再看看你的字，嗯，我孫女的字也是別有一番韻味。”

“......”

曹墨知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這話就完全是調侃了。

這裡又不得不再提一嘴那位夫子了，嗯，她突然有些同情那位老人，做她的老師可真難。

別的兄弟姐妹寫字都是越寫越好看，但她的字卻是一成不變的，小時候寫什麼樣，長大後就寫什麼樣。

尤記得第一堂課，她作為第一個寫完“曹”字的人，可謂受盡矚目，夫子拿著她的字搖頭晃腦看了幾遍，最終顫著嘴唇給出一個“中正平和”的評價，就是不好看的意思。

不過當時都還小嘛，可以理解，畢竟大家寫得都不太好，能寫出來就很不錯了，不能要求太高。

直到後來其他人寫得越來越好，夫子對她的評價才從“中正平和”，變成“豎子！朽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硬筆字都沒寫明白，更別提毛筆字了，以她當時的狀態，沒寫成“一坨好字”都是她天分高。

所以當曹柏青想要她那不敢恭維的字時，眾人都抿嘴笑了起來，就屬曹紫瑤笑得最開心。

人生三大喜事：孃親給錢，不用上學，外加看漂亮姐姐出糗。

曹墨知無奈提筆，長輩要看自己的字，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將曹紫瑤的詩摘抄一遍後，下人拿上去給祖父瞧。

曹柏青眯著眼打量片刻，撫著鬍鬚笑起來。

二舅母見狀上前幾步，“父親，可是知兒的字有進步？”

老人含笑搖頭，評價一句：“中正平和......”

“......”

噗呲~

曹紫瑤笑得更歡樂了，這不就是夫子小時候給姐姐的評價嘛，哈哈哈。

其餘人也是忍俊不禁。

曹墨知老臉一紅，面無表情地想搶回來，卻被曹柏青反手收了起來，“這副墨寶爺爺很喜歡，乖孫女有心了。”

“......”

二舅母驚奇的戳了戳她的臉蛋兒，“呀，知兒好像害羞了，你們看，耳尖都紅了。”

“哈哈哈~~~”

一時間，院子內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