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沁本來在周家就常飢一頓,飽一頓的。

被關在柴房裡,越發的飢腸轆轆。

餓得狠了,就在柴房裡到處扒拉,想要尋點入口之物。

這一扒拉,還真的被她找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落在地上的一穗陳穀子。

一穗陳穀子就算連穗吃了,那也是填不飽肚子的,段沁可不就接著扒拉。

最後還真的給她尋到了個活動的青磚,搬開青磚,下頭便是一個封了口的巴掌大的瓦罐。

瓦罐裡頭別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枚硃砂色的珠子。

段沁那時候年紀小,又很餓,陰差陽錯地,就把那珠子塞進嘴裡,還咬了兩下。

這一咬不要緊,珠子竟然像是活的一樣,直接滑落進了喉中。

她想摳都摳不出來。

她當時可是嚇得不輕,以為自己誤食了東西,就要死了。

但那珠子卻像是向下滑落,一直落到胸口的位置。

她不但沒覺得難受,反而覺得胸口處暖融融的。

這讓她在陰冷的柴房好受了不少。

等她被放出柴房,幾次下來,她就發現,每到她要倒黴的時候,胸口處那枚珠子的位置就會發冷難受,若是她做了什麼對的事,珠子處就會微微發暖。

這也是為什麼,當時她不想給周大郎當妾室,就透露給了周大郎媳婦,讓她一怒之下,把段沁賣給了包獵戶。

顯然,去包獵戶那兒,就算包獵戶也不怎麼樣,那也比留在周家強十倍。

上一輩子,她也是靠著這顆能預知吉凶的珠子,進了京城,認了親孃國公夫人。

至於說後來嫁到宋家,雖然宋家那些人糟心得很,但顯然,跟留在國公府不嫁比起來,也算是矮子裡頭拔矬子,糟心裡頭挑個稍好點的。

兩世為人,這吉凶珠,是她和閨女保命的底牌。

除非她死,不然絕對不可能把這底牌對人說起。

哪怕就是寶兒長大了,她也不能說,更不用說這位便宜相公了。

就聽齊熾道,“原來如此。我姓齊名熾,想必你早就知道。”

段沁應了聲,“世子猜得對,不知世子為什麼到潞城山間微服私訪?又只帶了一個侍衛?”

“那狗賊說潞洛二城,自古多出大巫,又有許多上古傳承的廟宇香火靈驗,又說若是大張旗鼓去,定會勾起祖父祖母和王妃的傷心事,再說那些奇人異士,往對達官顯貴避而遠之,倒不如微服私訪,更能尋得高人。”

齊熾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狍子,堂堂王府世子,居然被個侍衛給哄得差點丟了命。

要不是他貼身穿著祖父賜的軟羅寶甲,刀槍不入,這會兒只怕早就被戳了好幾個透明窟窿了!

段沁聽到這兒,不由無語了。

代王能在諸兄之亂中完美地全身而退,可見他絕對不是個糊塗的。

但為什麼代王府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的稀奇慘事,而代王竟然聽之任之呢?

卻聽齊熾又問了句。

“你說周家婆婆是神婆,你都是從她那兒偷師的,那周家婆婆豈不是位有本事的能人?”

段沁嘴角直抽。

她不過是給自己的本事尋個合理來處,卻沒想到反而替那老虔婆揚了名!

不行,她可得打消代王世子這個念頭!

別她辛辛苦苦地替齊熾張羅保命,到頭來反而為周婆子作嫁衣裳,那她不得氣得吐血?

“周家婆婆雖然有些本事,可品行太差,見錢眼開,這些年不知道坑騙了多少上門來的信眾。”

齊熾聽了也不由啞然。

原本還升起了一點念頭,想去看看周婆子是不是真有神通,這會兒可就全打消了。

齊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大概是因為前一天生死關頭,過於緊張焦急,而段沁這個村婦又不知是善是惡,讓他就算在牛車上,也是不敢安心閉目養神,這會兒雖然客房裡氣味潮溼,床板冷硬不潔,床的另一頭還放了個呼呼大睡的小娃,他居然睡著了,還睡得挺香的。

要不是清早段沁叫醒他,沒準他能睡到日上三竿。

齊熾有些訕訕的,不過段沁倒面上不顯,反手給了他一身衣衫讓換上。

“你先前的衣裳,雖然不大顯眼,但也掛破了好幾處,又沾了泥和血,還是換一換吧。”

齊識先前是微服私訪,刻意穿了身平民衣裳,但那料子和做工其實也是中上等的。

就是一番搏殺,又破又髒,只坐在牛車上還不顯,若是穿著上街,那絕對吸睛奪目。

他見母女倆都出了房門,這才拿起衣衫來打量。

這身布衫雖是新的,布料卻有些粗糙。

王府家丁穿的都比這個好。

但此時,他這個王府世子,那是不穿不行啊!

他費了番工夫,這才把舊衣脫下,換上新衣。

說來也怪,這村婦買來的衣衫,他穿上竟然十分的合身!

總不成她能掐會算,連他身高胖瘦都瞭如指掌吧?

難道說,段沁說要當世子妃,竟然如此下工夫?

齊熾的心思略有了點複雜。

換好衣服,又吃過段沁買來的早飯。

這假冒的一家三口便離開客店前往碼頭。

碼頭處這會兒正停泊著幾艘大小船隻。

貨船自不必說,那客船,果然是有兩艘,一大一小。

就算齊熾是個不接地氣的世子爺,也知道,坐大船平穩,比小船舒服多了。

但段沁又說大船不吉。

他就忍不住多瞄了那艘大船幾眼。

那船瞧著倒有八九分新,船工們都衣著整齊,身板壯實……

總之,實在想不出來,會怎麼個不吉法。

“相公,咱們上船去吧!”

段沁看他這般,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其實真不是她捨不得那點船錢。

是吉凶珠真的給她示警了呀!

一手扶著這位瘸腿世子爺,一手拉著閨女寶兒,段沁三人上了小船。

這小客船不大,也就載了十五個人。

看船身,這條船也有些年頭了。

行船的三個船工裡就有兩個老的,鬍子都花白了。

怪不得世子爺嘀咕,若是她沒有吉凶珠,她也不選這小船啊!

小船的客人很快就滿了。

船頭老船工長長地吆喝一聲,便開船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