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完全封閉起來的墓道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變得暗無天日起來。

黑暗中,蘇濃不死心地又推了幾下堵在入口處的巨石,仍舊分毫不動。想要原路返回是完全沒有可能了。既然這樣,就只能往裡走,從裡面尋找往外的突破口。

“小官啊,這次走你怎麼沒有來跟我告別呢?”

黑暗中蘇濃看到小官有些模糊的輪廓輕輕抬起了手,捏著袖子,替他擦了擦髒兮兮的小臉。

“……”

小官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安靜的墓道中只剩下蘇濃的呢喃低語和小官平穩的呼吸聲。

“沒事兒,我們出去了,回家了,我再好好跟你講一講……看你這個樣子應該很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吧……”

蘇濃將身後的揹包扯過來,拉開拉鍊,一邊唸叨著,一邊翻找起來。

最後終於找出一個午餐肉罐頭和一個有些乾硬的饅頭,遞給了小官。

小官倚靠在墓道有些潮溼的牆壁上,緩緩地接過了蘇濃遞來的午餐肉罐頭和乾硬的饅頭,就靠在蘇濃身邊將罐頭開啟來。

熟悉的肉香和墓裡腐爛的腥臭的各種氣味夾雜在一起變得很奇怪,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就著有些髒兮兮的手大口大口吃著罐頭和饅頭。看向蘇濃的目光變得有些亮眼。

蘇濃抬起手,想要把小官臉上有些髒亂的長髮捋開。還沒碰到,他就像是突然受驚的小動物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最後還是被收了回來,並沒有落在他的臉上。

看著小官的反應,蘇濃實在是想象不到這孩子又遭受了什麼樣的苦難。

上天好像就認準了他一個,專給他安排瞭如此多的劫難,讓他活過的這些年變得多災多難。

蘇濃無聲地嘆息著,似在感嘆世事難解,又像是在惋惜苦澀的命運。

“小官,這裡封死了,我們只能往前走了。或許往前走還能有條出路。”

蘇濃將揹包重新背好,裡面還有一些食物和水,雖然撐不了多久,但有總比沒有強。又看向已經將罐頭和饅頭一起解決完了的小官,遞給了他一把刀,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樣。只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有了多次揮刀保護自己保護他人的能力。

“……”

小官還是不說話,卻抬起手接過了刀,像是無言的回答。

他們二人就這樣沉默著向著墓穴深處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越往裡邊去,她手腕上的那一串黑色手串就越發寒涼起來,像是一種隱晦的預警。

蘇濃轉了轉左手手腕,下意識握緊了手上的長刀,步子卻並沒有放緩。

腐朽的,腐爛的久遠的氣息逐漸濃郁起來,將人緩慢地包裹。原本乾涸的土地突然變得溼潤起來,踩進去就像是一腳踏在了濃厚的油脂裡,黏膩且滑。

左手手腕上的寒意此時好像已經到達了頂峰,不再有什麼變化。

蘇濃又甩了甩手腕,終於停下了腳步,從揹包側邊掏出一支手電筒,開啟。

手電閃爍著,應當是剛剛摔得有些接觸不良了。

她又在手上敲了好幾下,原本閃爍的手電燈光終於穩定下來。

漆黑一片的墓室在跨越千百年之後,又一次見到了光明。

順著手電光亮看過去,十多個略微有些腐朽的木棺圍成一圈,圈內落著個漆黑的大棺,好像形成一個奇怪的陣法,棺底全都浸在積水中。

有些眼熟,但蘇濃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她看向一旁握刀站著的小官,卻發現他皺著眉正思考,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東西。

“小官……”

她才叫了一聲,就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迅速襲來,還伴隨著一股濃郁的屍體腐爛發酵的味道。

“草!”

蘇濃迅速回身揮刀砍過去,直接削掉了它半個腦袋。雖然如此,但在看見那張高度腐朽,幾乎要貼到臉上來的爛臉時,她還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這一下就像是某種特殊的號角,整個墓室一下子就全都活了過來。十幾只完全屍變了的大粽子像是喪屍片裡飢渴的喪屍朝著她和小官撲過來。

“啊呸,我草你媽的!”

飛撲過來的大粽子掀起不少地上的積水,有一些還恰巧落入了蘇濃嘴裡。

落到她嘴裡之後她才發現,這他媽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積水,而是屍油一樣的東西。現在她嘴裡苦鹹苦鹹的,有點擔心自己要中毒生亡了。

蘇濃不找邊地想著,利落地削掉了剛剛那個朝著她撲過來的大粽子的腦袋。

這尼瑪的簡直就是永動機啊。

看著只剩軀幹還要撲過來的大粽子,蘇濃冷靜地補刀,不由感嘆大粽子的生命力活力實在是頑強。

不知道砍了多久,墓室裡終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會動的。

蘇濃有些疲憊地靠坐在最中間的大棺旁邊,小官就坐在她一旁,佔據著墓裡所剩不多的乾燥位置。

“啊死路一條啊,這他媽的都是實打實的石牆和土壁啊,根本就沒有什麼出路了……”

蘇濃有些脫力地仰起頭,看著漆黑的石頂唸叨著,一旁的手電電池逐漸耗盡,管線緩慢地昏暗下來。

左臂被粽子抓出來的傷口刺痛著,蘇濃抬起右手,隨意地摸了一把,摸了一手血。

媽的,差一點,這條手臂就廢了。

她有些費力地動著左手手腕,又嘗試性地動了動手指。還是能靈活反應,就是扯地傷口有些疼。正當她想要動動手臂的時候,小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別動了。”

她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但好像沒什麼力氣去回答他了。眼前突然就有些發黑。

小官抓住那隻亂動的手,就地取材,扯下還算乾淨的衣服,草草地將有些慘不忍睹的傷口包紮起來,至少能夠很好地止血。

等他包紮好再抬起頭,就從幾乎快要完全消散的微弱燈光中看到了緊閉雙眼的蘇濃。

小官突然有些緊張,在他的潛意識裡,面前的這個人,是自從他有記憶以來,對他最好的一個人,即使她還沒有告訴他她的名字,但他並不想讓她死亡,失去呼吸。

他將已經昏迷過去的蘇濃抱進懷裡,清晰地感受到她溫暖的軀體和平穩的心跳,原本緊張的心突然安穩下來。

等蘇濃再醒過來,就看到小官長滿了胡茬的下巴,臉上依舊是髒兮兮的,比一開始發現他的時候更加像個野人。

此時他正在閉著雙眼,呼吸平穩,應當是睡著了。

憑藉著不錯的夜視能力,小官臉上濃重的疲憊蘇濃到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皺了皺眉,動作輕緩地一點一點從小官的懷抱裡抽身。

蘇濃剛從小官的懷裡爬出來,突然就有一道亮光照進來,刺破了墓室裡好似永恆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