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好長的 一個夢。
小官看著眼前面容柔和的女人一時間居然有些恍惚了。
“小官。”
他聽見她溫柔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如他先前所料想的那樣,好像和蘇姨柔柔呼喚的聲音沒有什麼區別。
“母親……”
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捉著自己的衣角,眼睛卻渴望地望著白瑪的方向。
“孩子,讓我抱抱你吧……”
小官看著白瑪,逆著光朝他張開懷抱的白瑪。
那樣的懷抱肯定很溫暖吧,他這樣想著,有些顫抖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向前走幾步,緩緩抱住了自己曾無數次渴求過的溫度。
“母親……”
他輕輕地呢喃著,有淚從眼角緩緩劃過。
不論這樣的觸感再怎麼真實,都只是一場虛無的幻夢罷了。總會有醒來的那一瞬間的。
睜開眼,有些熟悉的屋頂映入眼簾,讓依舊沉浸在幻夢中的小官還有些恍惚。他緩緩地轉過頭去,就看到白瑪他的母親,那張安靜祥和的臉。和夢裡的並無差別,只不過一個醒著,一個即將永遠睡去。
小官將身體緩緩地蜷縮起來,縮成一團,緊緊地靠著白瑪,像是生命最開始的模樣。一種親密的關係好像又再一次清晰地建立起來。
身旁原本就淺緩的呼吸徹底消失,原本屬於白瑪的溫度也逐漸涼下來。
原本靠在床邊的蘇濃,動作有些緩慢地站起來,靜靜地看著床上蜷縮在白瑪身邊的小官。就像是那一日的自己一樣。
同樣的痛苦。
這樣沉默的痛苦一直持續到幾刻鐘以後。
小官抬起頭,在微光中看到蘇濃影影綽綽的,有些模糊淡薄。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立馬隨著白瑪一起離開。
他有些焦急地伸出手去,急急地呼喚著。
“蘇姨……”
“嗯,我在呢。”
蘇濃回答道,伸出尚且完好的手,摸了摸小官的頭。真實的觸感以及平緩的聲音很好地安撫了小官此時有些敏感的神經。
“我一直都會在的。”
蘇濃再一次開口,語氣鄭重,像是許下了不可違背的誓言。
本以為經歷過這樣的痛苦的小官會消沉好一段時間的蘇濃,此時看著準備好了簡易行囊的小官有些無奈。
“這麼著急?”“那些老頭子告訴你的?”
在孩子面前蘇濃還保持著一定的素質,忍著並沒有爆粗口。只是心裡的那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看著微微垂著頭的小官,一下丟擲了兩個問題。
“嗯。”
小官還是有些悶悶的,抬起頭看她時眼裡帶著堅定的光芒。
“蘇姨,你留在這裡等我。”
蘇濃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恨不得追上離開的隊伍,將那幾個勞什子的張家元老們全部砍了。但最後她還是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個嗯。
小官看著一個勁兒地朝著揹包裡塞東西的蘇濃,默默地握緊了那些張家元老們給他的東西。只要去看看,檢查完畢就回來。他這樣想著,背上變得鼓鼓囊囊的行囊,朝著蘇濃揮了揮手,轉身朝著雪山深處走去。
小官轉身離開的背影逐漸被略微蔥蘢的樹木遮擋住,很快就看不見了。蘇濃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頗有些望眼欲穿的意味。
她下意識地摸出懷裡的青銅鈴鐺。即使知道他已經跑過好幾個古墓,有著充足的野外生存經驗,但還是忍不住地擔心。
“平安回來。”
輕飄飄的聲音帶著一份沉重的祈願,緩緩地沉到地上,又融進泥土裡,順著植物的根系傳達到小官身旁。
“達瓦姐姐?”
身後傳來有些不確定的聲音。蘇濃順著聲音回過頭去,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黑紅的臉。一時之間卻有些想不起來,那究竟是誰了。來人卻是在看見她的正臉之後就欣喜地迎了上來。
“達瓦姐姐,真的是你!”
“你……”
蘇濃現在有些犯迷糊,從過去能夠想起的記憶裡怎麼也找不出這樣的一張臉。
“我阿扎節啊,達瓦姐姐!”
來人似乎並不介意蘇濃沒有記起他,只是熱情地又將自己的名字介紹了一遍。
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就點亮了那些模糊的記憶,一張圓圓的可愛的臉立馬就閃回在眼前。
蘇濃又仔細地盯著他看了看,才從眉目間尋到幾分熟悉的味道。
“我記得你以前有可愛的小酒窩呢。”
蘇濃柔和地笑起來,到是叫阿扎節看得臉紅。
“那……我……我不是長大了嘛。你都已經好久沒有回來過了。以前次仁大師還在的時候,總是說你出去了,歸期未定的……”
蘇濃安靜地站在原地聽著眼前這個幾乎已經高出她一個頭的藏族漢子有些委屈的訴苦聲,就像是尋常的阿姐一樣。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又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卻恰巧在不遠處瞟到一個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不動聲色地分出一絲精力注意著那鬼鬼祟祟人影的動向,對著阿扎節有些柔和地笑著,只是眼角餘光虛虛地放在了不遠處。
“對了達瓦姐姐,你懂得啞巴的語言嗎?我領了一個啞巴來,但是我不會啞巴的語言,不怎麼能理解她的意思。”
阿扎節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朝身後探尋著,卻沒見到剛剛還跟在他身後的那位啞巴姑娘。
看著阿扎節有些抓耳撓腮的小模樣,蘇濃好心地指了指不遠處那黑影藏身的地方。
“是不是那裡。”
順著蘇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叫他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衣角,阿扎節朝著蘇濃露出了一個有些憨厚的笑容。
“對對,就是她。就是不知道她怎麼又到後邊去了。”
“沒關係,我和你走到她跟前就是了,說不定,你的這個客人我還認識呢。”
蘇濃淡淡地看著不遠處,抬起步子直直地朝著那人藏身的地方走去。
眼見藏不住了,那人索性也不躲了,直接從灌木叢中顯現出身影來。
看著面容清麗的少女,蘇濃的腳步到是一頓。她沒想到真就叫她猜準了。
“張海西。”
蘇濃平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來這做什麼?”“跟著小官?”
看著少女著急忙慌想要比劃的模樣,蘇濃又開口問道。
這一問,少女立馬停下了比劃,直接點了點頭。
那堅定的小模樣簡直和小官如出一轍。
“小官已經進山了。”
蘇濃淡淡地說道,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喇嘛廟裡走去。她想張海西這個地地道道的張家人一定會明白她的話的。
果然少女在聽到蘇濃的話之後,就默默握緊了揹包的繫帶,然後順著小官的腳印也朝著山裡去了。任憑阿扎節怎麼呼喊都沒有回頭。
“哎哎!那山裡頭危險啊!”
阿扎節見她不聽,立馬就想追上去,卻被不知什麼時候又折回來的蘇濃抓住了手腕。
“你勸不住她的。你的這位客人脾氣可倔強的很。”
“可是……”
“她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不會有事的。”
蘇濃三言兩語就將阿扎節的疑慮和擔心全部打消。只是最後望著那條進山的路,沉沉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