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燕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給了互相一個瞭然的表情向門外走去。
“你說那個賀斌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啥事兒都往前上?明明是護士該幹了事兒他也搶著幹。”宋哲看著走向垃圾桶的賀斌說。
“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工,永遠改不掉那種奴性!”趙麗燕鄙夷的說。
“不過這樣的人也有優點,咱只要對他好點兒讓他幹啥估計他都會幹!”另一個張書榮說完又推了一下趙麗燕說:“你對人家好點兒,別再欺負人家了!”
“哎呀呀!春心蕩漾,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趙麗燕打趣說。
“什麼呀,我只是想讓他多幹點兒活兒好不好?”張書榮說完看了眼走到了垃圾桶前的賀斌說:“不過,除了有點兒傻,其實這孩子長相還是挺漂亮的!”
趙麗燕悄悄的把張書榮拉到一邊,趴在她耳邊小聲戲謔說:“聽說農民工哪方面都很強,你是不是想試試?”
張書榮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擰了趙麗燕的腰說:“死妮子,你是不是試過了?”
畢竟都是小姑娘,談到性的問題都還很隱晦。“哈哈”的笑了幾聲就向接診室走去。不過不經意間趙麗燕思想中的某個點似乎發生了些許改變。
又到了朱勇上院前急救班,所謂的院前急救就是跟著救護車到醫院外面接診急需救治的患者。朱勇剛接班,拿著清單帶著賀斌把所有的急救器材、藥品、裝置認真的檢查一遍,確保不會出現缺少、損壞、故障的發生。
急診排程室的電話鈴就響了起來,排程護士迅速拿起電話聽筒說:“您好!22號急救站”。接著就重複了一下對方的話,快速的記錄在出診單上後開啟面前的麥克風喊話說:“院前單元出診,車禍外傷,一人!”
“走!”朱勇迅速把檢查過的急救器材、藥品、裝置歸位,順手拉上敞開著的車門說。
救護車呼嘯著奔向事故現場,遠遠看到一輛麵包車追尾了一輛貨車。交警還沒有到,現場一片混亂。走到近前滿地的碎玻璃到處可見,同時發現現場不是急救電話中報告的一位傷員而是兩位,其中一位傷員已經被周圍群眾抬出事故車廂,被平放在地上,意識清醒,左手用力的捂著左則頭部,血還是不停的從指縫中向下流。整個人臉上、胸前滿是血跡,部分乾涸,鮮血不斷的在低窪處堆積著;右大腿外側插著一根三十多厘米長的木棒,鮮血不斷順著木棒流出,地上大片的血跡不斷的擴大。大腿根部有好心人用一段很細的麻繩纏繞,隔著褲腿嵌入肉內。麵包車駕駛位車門嚴重變形,A柱彎曲,一位傷員依然被卡駕駛位內,雙手下垂,座椅和方向盤把傷員緊緊的卡在中間,低頭趴在方向盤上,痛苦地呻吟著,血從下巴的最低處不停的向下滴。左胳膊有幾處傷口,血不斷的流出。
朱勇快速的從車上竄了下來,向著麵包車看了一眼,對著圍觀的群眾喊道:“快,誰有手機打一下‘119’麵包車需要破拆!”。聽到人群中有人回應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快速的蹲在地上躺著的傷員面前,輕輕的拍了拍傷員的左臉問:“知道嗎?你叫什麼名字?”
“周曉順,大夫救救我吧!”地上傷員緩慢的睜眼看了一眼朱勇,有氣無力的央求道。
“好的,好的!不要緊張,我們來救你了!”說完很快對著出診護士小夏說:“快,量一下血壓!”
看到賀斌站在自己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用命令的語氣道:“發什麼呆呢?快取紗布繃帶!”
見到滿地狼藉的場面,滿地的碎玻璃和從麵包車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賀斌感覺無處下腳,生怕破壞了現場似的。司機老李經驗豐富,回頭看到賀斌想下而不敢下腳的賀斌說:“想什麼?這是車禍現場,不是刑事案件現場,還不快去幫忙?”。賀斌才大著膽子向朱勇的位置跑去。剛跑到朱勇身後,他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情景,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愣在當場竟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聽到朱勇的聲音才回過神。急忙“哦”了一聲,快速返回想向救護車跑,老李已經提著急救箱快步走了過來。一邊把急救箱往地上放,一邊說:“小夥子毛毛躁躁的,上陣殺敵不需要武器的嗎?”
賀斌顧不上老李在說什麼,開啟急救箱在裡面開始翻找。雖然急救箱內的擺設很規整,朱勇也不止一次的告訴賀斌各種藥物、耗材的作用,賀斌還是看了又看。老李蹲下身子拿出手套,遞給朱勇,又拿出紗布和繃帶遞了過去。
“還愣著幹什麼?幫朱醫生把頭抬起來呀!”老李又對著賀斌提醒道。賀斌才紅著臉走到患者的頭部,剛剛把手放在傷員的枕部,賀斌又停下了動作,看向了朱勇。
“可以抬!檢查過了!”朱勇看著賀斌露出滿意的表情。因為之前向賀斌講過,不經過初步檢查頸部是不可以隨便搬動的,以免因搬動造成頸椎骨折的加重。看來賀斌還是在用心學習的,只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而已!
“血壓110/75毫米汞柱!”小夏快速的報出了傷員的血壓情況。
朱勇快速的檢查了傷員的胸部、腹部,確定沒有明顯的損傷後開始處理右側大腿的傷口。賀斌也逐漸的進入了狀態,在朱勇檢查沒有明確的骨折後賀斌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傷員的右腿。小夏摺疊好紗布放在了插入在傷員腿上木棒的兩邊快速的用繃帶固定了起來。
朱勇已經走到了車邊,用食中環指放到了車上傷員的頸動脈上感覺了一下頸動脈的跳動,認真的感悟同時額頭不由得皺出一個“川”字。見到小夏已經包紮固定好了,對小夏說:“快,輸液,先用一組706代血漿!”
小夏答應一聲,迅速從急救箱中拿出藥品和輸液需要的工具。準備就緒後把輸液瓶遞給了賀斌說:“舉高些!”就開始把患者的衣袖擼起來尋找可以扎針的血管。
這時的已經聽不到傷員的呻吟聲,朱勇輕輕的用手撐開傷員的眼瞼,額頭的“川”字加深了很多。“快,已經出現腦疝了!”朱勇催促小夏說。
小夏把止血帶紮在左上臂肘窩上,對著肘窩一通的揉搓、拍打,隱約看到了一小段略微凸起的青色條狀走形,消毒後把輸液器的針頭快速的插了進去。雖然看到一滴滴的藥物流進傷員血管,大家卻絲毫沒有放鬆。賀斌舉著輸液瓶的手中已經滿是汗水,為了防止輸液瓶滑落,只好用雙手牢牢的抓住。儘管如此,
“再讓醫院派輛車”朱勇轉頭對老李說。然後又看著賀斌說:“被卡的傷員病情很重,我現在不能離開,車上的病人也很危險,我現在需要你護送他回醫院,你可以嗎?”
看著賀斌嘴動了一下,朱勇知道有些勉為其難,還是鼓勵說:“時間就是生命,我們拖不起,相信你可以,你也要相信自己!”看著朱勇信任的眼神,賀斌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重重地點了點頭。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
隨著救護車的呼嘯聲,賀斌的心跳也像公里表上的指標一樣升了上去,他一隻手緊抓著掉在車廂頂部是扶手,另一隻手緊緊地扶著傷員的傷腿,生怕顛簸造成疼痛和再損傷。雙眼緊緊地盯著車載心電監護儀螢幕。短短几分鐘的路程賀斌好像幾個小時,路上沒有發生意外。遠方出現了醫院的紅“十”字標誌的時候,賀斌緊繃的神經稍有懈怠,救護車卻因碾壓到了路面上的硬物而顛簸了一下。賀斌下意識的看向傷員,沒想到傷員咳嗽了兩聲,一口血噴到了賀斌的臉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賀斌抓著扶手的手差點兒鬆開,搖晃了兩下身體,賀斌像溺水的人一樣,右手下意識的向上抓了兩下,幸好抓到了車頂的扶手才穩住身體。看到傷員依然有咳嗽的慾望,賀斌沒有猶豫蹲下身左手固定傷員下巴、右手固定傷員額頭把傷員的頭側向了右邊。
賀斌站在車上感覺沒怎麼用力就把擔架抬了起來。放在推車上,看著前呼後擁的醫護人員把傷員推進搶救室,賀斌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馬一鳴走出搶救室看到賀斌的狼狽相:“還不去洗洗,看你這一臉的血!”
賀斌這時感覺到臉上黏糊糊的,吸氣時有種血腥味竄進鼻腔。雙手撐地賀斌站起身踉蹌著向廁所走去,開啟水龍頭賀斌雙手捧起水在臉上揉搓。涼意使得賀斌逐漸清醒,一個詞卻從大腦中迸出:職業暴露!
一時間賀斌的心又砰砰的跳了起來。課堂上老師不止一次的提醒過,手術室中帶教老師也經常提到這個詞,而且舉例有誰因為手套破裂導致醫生被傳染肝炎;又有誰因手上有傷口而接觸患者的血而感染了艾滋病……
賀斌的雙手的動作越來越快,揉搓的力度越來越大。腦海中老師的聲音卻越來越大;手術室的場景越來越清晰。雖然涼水不停的灑在臉上,但心中像是燒開的沸水在不停的潘騰。賀斌把水管開到最大,低下頭把頭伸進水管下,任由流水沖刷。
“幹嘛呢?”一個聲音在賀斌耳邊響起。
賀斌抬起頭看到朱勇在看著自己,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賀斌抽噎著把過程給朱勇講了一遍,朱勇微笑著搖搖頭說:“不是說沾到血就會感染的!你的面板又沒有破損,再說,我們機體內可是有良好的防禦機制的。”看了賀斌一眼又安慰說:“實在不放心就關注一下患者的化驗結果吧。”
“他會化驗嗎?”賀斌不放心的問。
“怎麼不會,你以前在外科實習做手術前沒有常規的檢驗嗎?”朱勇一邊洗手一邊說。
聽到朱勇這樣說賀斌才放心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朱勇看到賀斌的情緒有所緩解,鼓勵說:“你在車上的做法很正確,把頭偏向一側可以避免患者因誤吸引起的窒息!”說完匆匆向搶救室走去。
賀斌愣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又走到值班室拿出自己的洗髮液、洗面奶反反覆覆的洗了幾次。不過依然感覺臉上有血腥味,下班後又去澡堂一頓。
賀斌接回來的周曉順經過進一步的檢查證實有肺部的損傷被收進了胸外科進一步治療,第二天賀斌一上班就跑到胸外科看周曉順的化驗結果,當看到所有有關傳染病的檢驗專案全是(-)時才把心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