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傑剛準備上手術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大概介紹了一下李玉民的情況和訴求。郭傑覺得這樣的事兒可以操作,剛剛辦理住院,所有的費用應該還沒有入醫院的財務系統。這樣把入院記錄刪掉,就可以把人拉走了。於是就答應了朋友說:“可以想想辦法,不過還是有一定難度,你讓家屬過來找我吧!”朋友一聽就知道這事兒可以辦,也明白了郭傑的小心思。
很快外甥和另一個人就來到骨科,詢問郭醫生。郭傑走出辦公室問:“你們是曉東的朋友?”
“是的、是的,您就是郭醫生吧?”外甥笑著掏出煙遞了一支過去。
郭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然後向值班室走去。外甥緊跟著走了過去。走進值班室看了一眼沒有人,郭傑把門關上說:“大概情況曉東剛才給我說了,應該是可以通融一下的!不過這要神經外科主任允許才可以,我需要親自去找神經外科王主任去協商。還需要到急診科消除住院登記”
“那就辛苦您了!農村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切就靠您了!”外甥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個黑色的袋子遞了過去。
“這是幹啥?”郭傑後退一步問。
“給您拿了條煙,也不知道您喜歡抽什麼牌子的!”外甥邊說邊向前遞了遞。
透過露出的一條縫看到了裡面鮮紅色的包裝和一閃而過的一個“華”字,看了一下體積,應該有四、五條,眼神中流露出滿意的神色,只說道:“都是自己朋友,你們還這樣客氣!”
“大恩不言謝,這朋友之間一點兒心意!您這就已經幫了我們大忙!”外甥徑直遞到了郭傑手中。
“那就不客氣的!”郭傑說著快速拿到手中又掂量了一下,放進了自己的更衣櫃中。按照郭傑的思路神經外科把產生的費用整理了一下就把李玉民的遺體放走了。郭傑還專門安排了兩個實習生把頭面部的傷口做了處理。
黃衛國的手術很順利、也很成功,但是由於傷情確實很重,在重症監護室住了一個月神志依然不清楚。但是在半個月前就可以進流食了,家屬每天都可以在規定的時間探望。
陶醫生在查完房後又一次把黃衛國的兒子叫到了醫生辦公室,讓小黃坐下後說:“你父親當時的情況,可以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主要得力於急診科的及時搶救和我們科室及時的手術,現在情況穩定,康復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根據現在的情況,如果你們的經濟條件允許可以轉到康復科進一步做康復治療。當然了,也可以回家由你們家屬幫助做一些康復運動,這樣花費也可以省一些!”
“我們商量一下!”小黃留下一句話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黃衛國被家屬接出院,回到了離綠都市300多公里的家裡,準備由老伴兒看護著,小黃也準備再在家住幾天,等一切走上正軌就出門打工,畢竟這樣的一場車禍已經讓黃家傾家蕩產,還借了不少外債。就在回村的第二天,村裡鄰居得知黃衛國出院回家的訊息後紛紛走進黃衛國家中探望,幾個中年婦女也結伴而來。
“衛國嫂子,聽說衛國哥出院回來了?”剛進門一個高嗓門的婦女就喊了一聲。
“國喜嬸!你們過來了?快進來坐!”小黃急忙迎接出門打招呼說。
“好、好,聽說你爸回來了!恢復的不錯吧!”國喜嬸兒邊說邊往裡走,走到小黃身邊問:“在那屋嘞,我看看!”
“就住在裡屋,我媽正在換尿不溼!”小黃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還有意阻攔了一下。
“咳!這有啥的,你這孩子,你爸一個病人!”國喜嬸兒毫不在意的向裡屋走去。
走進屋裡只見衛國嫂子正在將黃衛國的兩條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把黃衛國大腿上的紙尿褲往上提。
“這下可有你忙得了,衛國嫂子!”國喜嬸兒也不尷尬,直接上手幫著衛國嫂子把黃衛國的腿提了起來。做完這一切,國喜嬸打量著黃衛國不禁“咦”了一聲,又仔細地看了半分多鐘。就在大家一臉疑惑的時候,國喜嬸兒感慨地說:“這是受了多大的罪呀!衛國哥原來多好的身體現在竟然瘦成了這樣?”
“唉!就是撿了條命呀!”衛國嫂子感慨說:“都坐下!他嬸子來坐呀!”
“就是,你看這模樣,這變化也太大了吧?不知道的誰能說這是一個人呀!”另外一箇中年婦女上前看了黃衛國一眼也插話說。
“咦!看你說的吧!再怎麼樣也不能換個人吧?”國喜嬸兒笑著說:“只是破了相了,你看這臉上的疤痕,看著就嚇人!”
“不光是疤痕吧!原來可是方臉,鬍子好像也沒有現在多!”中年婦女辯解著說。
聽了中年婦女的話小黃和衛國嫂子開始仔細端詳起黃衛國來,漸漸的兩人的笑容定格在了兩張不同的臉上。相互看了看,很快小黃暴露在外的面板就由原來的淡黃色被變成了青紫色。他越端詳越發現眼前的這個父親越像老丈人。衛國嫂子的臉色也很快變成了豬肝色。有一些特有的特徵她當然能分辨,只是慣性思維讓他們忽視了他們的存在。今天再仔細的端詳終於發現了不同。想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鑽到親家公的褲襠中換尿不溼的場景恨不能找到個地縫鑽進去。
過來探望的幾個中年婦女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睛相互看看對方,又看了看衛國嫂子和小黃,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只是尷尬的站著、坐著。急速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在這間房中那麼不和諧的響著,像是滾雷在幾個中年婦女的心頭響著。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樣尷尬的場景能夠讓自己碰上,如果村上有什麼關於這件事是風言風語自己肯定逃不掉干係。不是如果,而是必然會傳的人盡皆知。戲文中都編不出的場景卻讓自己親眼見證了。
“該做飯了,我家那口子快回來了!”國喜嬸兒表情尷尬,隨便找了這樣一個藉口邊說邊向後退了兩步,轉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也要做飯了!”
“等等,我們一起走”
……
一陣風似的幾個中年婦女懷著不同的心境快速走出了黃衛國的家門。雖然這事兒傳出去必然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但是沒有誰不想把這樣的訊息第一個傳播出去,這就是這群婦女現在的心思。反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場。
“你說怎麼會這樣?”國喜嬸兒剛走出門就有人緊走兩步跟上來問。
國喜嬸兒四周看了一下,把跟上來的人往一邊兒拉了拉,回頭看看沒有其他人,於是神秘兮兮地說:“誰知道呢!你說怎麼能出現這樣的事兒!真是聞所未聞!”國喜嬸兒說完掩著嘴用力忍著。幾個婦女走了過來,大家相互看看,心照不宣的各自走開了。很快這則勁爆的訊息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一樣,漣漪一層層迅速地擴散開了。
三里五莊、街頭巷尾、茶餘飯後,各式各樣的版本像不同型別的流感病毒快速的傳播。而這場風暴的中心,黃衛國的家裡,黃衛國的親屬和李玉民的親屬都集中在客廳中。經過再三確認已經可以確定躺在裡屋的人就是李玉民;而真正的黃衛國已經在一個多月前被埋進了李玉民家的祖墳中。客廳中像是堵了煙囪的爐膛煙霧繚繞,嗆的不抽菸的人不停的咳嗽。
小黃媳婦剛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卻被小黃呵斥道:“幹啥?不嫌丟人嗎?”
“現在誰不知道!你當時進去的時候就沒有仔細看看嗎?”小黃媳婦一把推開門,煙霧隨著門開啟的瞬間向外擴散了出去。
“當時包紮成那個樣子,到處是血誰能看的清楚!我只是感覺是的,再說穿的衣服也是咱爸的。”小黃耷拉著腦袋說。沒有人能夠形容出小黃現在的心情,由於自己的粗心大意導致認錯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精心照顧了一個月的人不是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父親卻陰差陽錯的埋進了別人家的墳地裡。每當想到這件事,他都感覺以後再也沒有臉面面對任何人了。
“後來你不是經常進去照顧嗎?”小黃媳婦聽到這個訊息後也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等想明白了也就想開了。雖然這事兒的確讓自己很沒有面子,但是不管怎麼樣父親還活著,這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別說這些沒有用的了!”郭傑朋友的同學,也就是真的李玉民的外甥何寧文打斷了不知道反覆了多少次的爭吵。他和躺在墳塋中的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舅舅有一種讓他死而復生的感覺,只是同樣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就是怎麼給鄉里鄉親一個合理的解釋的問題。吸了口煙,何寧文說:“眼下最關鍵的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我安排車這就把我舅舅接回去。”說完對著小黃的親屬說:“你們也看個日子把墳遷過來吧!”
“這……這……”小黃張了張佈滿血泡的嘴最終也拿不定主意,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