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各個交通要道都設立了檢查站點,中心醫院位於綠都市的西部,守衛綠都西大門的重任不言而喻地就落在了中心醫院的肩上。還沒有到中午的時候急診科和門診部就騰出了發熱科所需要的所有房間;檢驗科、放射科的人員和裝置都集中在了指定的區域。大紅的條幅“眾志成城、抗擊非典”之類的條幅就掛滿了醫院各個重要的位置。從各個科室抽調的醫生、護士、臨床檢驗人員、放射科技師等也陸續的到位。醫務處、院務處領導現場辦公,可以說缺什麼補什麼。

中午剛吃過飯,綠都市疾控中心的督察員就帶著兩位專業的防疫人員來到醫院,開始對發熱科的人員進行專業化培訓。國內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疫情,防禦都是按照甲類傳染病管理的。甲類傳染病賀斌只是在課本上學習過,就是鼠疫和霍亂。具體的防禦流程還不是太熟悉,透過介紹才知道對防疫和救治人員自身的要求有多嚴格,廣州市中醫藥急診科全部感染就是因為搶救過程中沒有做好防護。因此才把對醫護人員的防護上升到了極為苛刻的地步。

透過兩個小時基礎的學習賀斌基本掌握的流程,從內到外要穿5層衣物,帶三層手套。和後來“新冠”不同的是,因為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疫情,因此,防疫物資十分匱乏、防疫流程也不夠完善。用疾控中心領導們的話說就是:邊防疫,邊總結。沒有專業的一次性裝備,所用防護用品都是要反覆使用的。包括口罩,按照要求必須佩戴18層棉紗口罩。穿脫一個流程下來所有參加培訓的人都被搞得大汗淋漓。綠都市疾控中心的專家不停地強調:“一定要規範,切不可粗心大意,這可是不單單是關係到自身安全的大事兒,而且關係到正個科室甚至醫院。一旦我們把病毒帶入清潔區,就可能引起全科室工作人員感染,因此,切不可大意。”幾句話說的大家毛骨悚然。賀斌想:難怪有那麼多人寧願丟掉工作也不願意參加這樣的工作。想到這裡賀斌的心也動搖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臨時會議室看到院黨委秦書記帶領院領導已經坐在了那裡,掃過幾位領導的嚴肅表情,讓賀斌心頭一震,想起了傳說中的“看一眼就可能被傳染”;想到了剛才培訓的嚴格,賀斌感覺到心沒來由的“砰砰”跳了起來。賀斌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小心翼翼地坐在一個角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不敢看領導一眼。

賀斌不停的擦汗,額頭上的汗卻怎麼也擦不乾淨。他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腰彎了下去,不管怎麼努力卻也直不起來;小時候自己騎在父親的脖子上,父親口中念著“小小的、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賀斌也跟著哼念;又看到躺在媽媽的懷中,聽著媽媽吟唱“小豬吃的飽飽,閉上眼睛睡覺……”彷彿看到媽媽輕輕搖著蒲扇;看到自己睡著後恬靜的面孔時,媽媽露出滿意的微笑。甚至又看到父母抱著自己的遺像擁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的場景。

賀斌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搖搖頭讓自己回到現實中,只聽秦院長慷慨激昂地說:“……我很高興看到你們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沒有退縮!我相信有黨中央、國務院的正確領導,有省委、省政府的統一排程;有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援;有全體醫護人員,包括在座各位的付出,我們一定可以戰勝這場危機和挑戰!”

掌聲響起,會議也接近了尾聲。賀斌突然很想和誰打個電話,拿起電話賀斌撥了一串號碼一聲提示音過後賀斌就急急的扣下了電話聽筒。他不知道父母在得知他到發熱科、站在對抗疫情最前沿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賀斌害怕因為自己而讓父母始終處在提心吊膽的心情中而惶惶不可終日。

賀斌心不在焉地走進了醫院的餐廳,見到熟人只是象徵性的點下頭就徑直的向取餐處走去。賀斌端著餐盤坐在了餐廳角落的一個位置,機械性地往嘴裡扒拉著,心中卻依然在反覆的迴盪著“看一眼就會感染!……”之類的話。

“發熱科已經組建了!馬上就要開診了!”一個聲音傳進了賀斌的身邊。

“我們科室抽調了一個護士,怪可憐的,你說這萬一被感染的怎麼辦,年紀輕輕的就要香消玉殞呀!”另一個女孩感嘆說。

“你說他們會來吃飯嗎?不會傳染給我們吧?”驚訝的聲音突然高了幾個分貝,像是生怕賀斌聽不到似的。

“看來餐廳也不安全了!”女生又感嘆著說。

“我看公佈的名單中有急診科四個人,他們出的人最多!”

“那不是急診科的賀斌嗎?”又一聲驚訝引得周圍幾人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隨即便跟隨著驚訝的目光就集中在賀斌的身上。驚訝女孩和同桌女孩迅速的端起餐盤離開了原來坐的位置急衝衝的向邊角的方向走去。有了這個舉動後賀斌身邊的很快就形成了一塊兒真空地帶。

賀斌看著周圍同事像躲瘟神似的從自己身邊逃離,手中的筷子戛然停在半空中不知該放在那個地方。猛然間,賀斌像是做錯事的孩子面紅耳赤的低頭逃出了餐廳。沒有在意身邊人手捂口鼻躲避的動作。

身後卻傳來了:“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傳染給別人了怎麼辦?”

“就是!公德心何在?”

……

賀斌回到發熱科的門口,一屁股蹲坐在旁邊的圍欄上,掏出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坐這裡發什麼呆?”發熱科孟護士長從身邊走過來問了賀斌一句。

“我……”賀斌側臉看著孟護士長白淨的面孔,不想丟到男人的尊嚴,想說什麼卻是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孟護士長名叫孟小凡,30多歲,但保養的很好,身材也比較嬌小,聲音甜甜糯糯在賀斌看來一副鄰家小妹的姿態。一股保護欲從賀斌心底油然而生。

“有什麼困難給我們說,既然我們在一個科室就是一家人,有困難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解決!”護士長給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讓賀斌的心頭一暖。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欺負人嗎?”從麻醉科調過來的護士李佩不滿的聲音從不遠處飄來。

“就是!這以後我們怎麼吃飯?”苗淼也委屈的抱怨著。

“這是怎麼了?”順著聲音賀斌和孟小凡看了過去,過來的兩人臉上一臉的無奈和氣憤。

“護士長,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孟小凡剛說完李佩就氣憤地說:“他們竟然不讓我們在餐廳用餐,說我們發熱科的怕我們傳染他們!”

“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是為了誰?”苗淼也跟著說。

孟小凡看了一眼賀斌,賀斌也無奈地搖搖頭說:“我也是被他們趕出來了!”

“他們還敢趕人!”賀斌的一句話說的孟小凡面沉似水:“我現在就給院領導反應!我們在前面衝鋒陷陣,他們竟然這樣對待我們,士可忍孰不可忍!”